------------ 正文 ------------ 第一章 幽谷遗孤 万籁俱寂,唯有风吟。 幽谷深翠,仿佛被时光遗忘的一隅。晨曦初露,薄雾如流动的乳白色轻纱,在林间缠绕、流淌。参天古木的枝叶上,露珠凝结,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宛若夜空中散落的星辰。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草木气息,沁人心脾。 谷中深处,山势环抱之地,一座青瓦白墙的道观静静伫立。观宇并不恢弘,甚至有些简朴,檐角飞翘,却已染上岁月风霜的痕迹,几丛顽强的碧草从瓦缝间探出头来,平添几分生机与古意。道观无名无匾,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需言说的宣告。 此刻,观内一间最为宽敞的静室中,气氛却与往日的清修宁静截然不同。 室内陈设简单,一榻,一几,两个蒲团,仅此而已。空气中原本萦绕的淡淡檀香,此刻却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婴孩的奶腥气所扰动。榻上,柔软的、月白色锦缎之中,包裹着一个正在酣睡的婴儿。那孩子看起来出生不久,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睡得十分香甜,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更不知自己的出现,在这幽谷之中激起了怎样的微澜。 静室门口,一道青色的身影垂手恭立,正是六术门当代大弟子,清风。他年约二十,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清俊,眉宇间自带几分书卷气,若非腰间佩着一柄形式古雅的长剑,倒更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此刻,他脸上惯常的从容已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取代,目光不时扫过榻上的婴儿,又飞快地收回,最终落在静室中央那道更为高大的身影上。 六术门掌门,陈玄道人。 陈玄道人背对着清风,面向着墙壁上一幅早已泛黄、墨迹模糊的《先天太极图》。他身形高大,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藏青色道袍,袍角甚至能看到些许酒渍和不知名的污迹。一头银发未曾仔细梳理,随意披散在肩头,却丝毫不显邋遢,反有一种不羁的洒脱。他手中拎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葫芦表面油光锃亮,显然已被摩挲多年。 静室中落针可闻,只有婴儿细微的呼吸声,以及陈玄道人偶尔拔开葫芦塞,仰头灌酒时,酒液滑过喉咙的轻微声响。浓郁的酒香在室内弥漫开来,与檀香、奶腥气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良久,陈玄道人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年纪,皱纹如刀刻,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与智慧。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得惊人,不见丝毫浑浊,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迷雾,直抵本源。此刻,这双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与疏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与推演天机般的微光。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婴儿身上,细细描摹着那稚嫩的五官,感受着那微弱却纯粹的生命气息。 “这么说……”陈玄道人终于开口,声音略带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苏容那丫头,是在寂灭森林外围发现这孩子的?” 清风连忙躬身,语气恭敬无比:“回师父,正是。苏容师妹传回的消息说,他们探索北漠上古遗迹失利,归途途经寂灭森林边缘时,听到了这孩子的啼哭声。他们在原地守候整整一日,未见任何人迹。师妹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不敢擅专,又知师父您近日在此幽谷清修,便连夜兼程,将此子送来,交由师父定夺。她将孩子交予弟子后,未敢停留,已依您之前的吩咐,返回北漠继续查探遗迹线索了。” 陈玄道人微微颔首,目光未曾离开婴儿,缓步走到榻边。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拂过婴儿的额头,感受着那温热的皮肤下,微弱的血脉搏动。 “寂灭森林……”陈玄道人喃喃自语,这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重量,“毒瘴弥漫,妖兽横行,便是筑基修士结队深入,亦要小心翼翼,九死一生。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如何能出现在那里?周身更是纤尘不染,安然无恙……” 他的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灵力丝线探出,如同最精细的触须,悄无声息地没入婴儿的体内。这不是寻常的探查术法,而是六术门秘传的《溯源感应篇》,能窥探生命本源之气。 然而,反馈回来的结果,却让这位见多识广、修为深不可测的六术门掌门,眉头微微蹙起。 空荡! 并非毫无资质的凡体那种沉寂的空荡,而是一种更为奇特的、仿佛万物归墟般的“空”。灵根不显,脉络未开,就像一张未曾沾染丝毫墨迹的白纸,纯净得令人心惊。可在这极致的“空”与“静”之下,陈玄那敏锐至极的神识,却捕捉到了一丝游离的、仿佛源自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气韵。这气韵微弱至极,若非他修为已至化境,又动用了秘传法门,绝难察觉。 更让他心神微震的是,当他的神识试图更深入一丝,去触碰那缕混沌气韵时,冥冥之中,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复杂到无法理解的因果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隐约浮现一角。这因果纠缠之深,牵连之广,竟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在凝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像是在窥探星空运转的终极奥秘。 他迅速收回了神识和灵力,指尖那缕透明丝线悄然消散。 旁边的清风见师父神色变幻,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师父,寂灭森林乃世所公认的绝凶之地,此子出现得太过诡异,其来历恐怕……恐牵扯极大因果。我们是否……暂作安置,避而远之?”他并非心性凉薄,实在是修真界中,因果之重,足以压垮宗门,倾覆王朝,由不得他不谨慎。 陈玄道人闻言,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扫了清风一眼。清风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深深低下头去。 “避?”陈玄道人嗤笑一声,脸上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情,“清风啊清风,你入门多年,怎的还如此着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茫茫人海,浩瀚修真界,为何偏偏是苏容途经那里?为何偏偏是她听到了哭声?为何她不去别处,径直送来我这幽谷?”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拔开葫芦塞,仰头“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大口酒,任由清冽的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沾湿了银白的胡须,显得豪迈而又落拓。 “这一切,皆是缘法!”陈玄道人将酒葫芦重重往腰间一挂,声音斩钉截铁,“既然缘法至此,让我陈玄遇上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这缘,不管它是善是恶,是吉是凶,老夫接了!” 说罢,他再次俯身,伸出那根刚才探出灵力的手指,这一次,只是用指背,极其轻柔地刮过婴儿柔嫩的脸颊。 那婴儿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触碰,小嘴无意识地咂了咂,发出细微的“嗯啊”声,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锦缎中挣脱出来,在空中胡乱抓挠了几下,竟一下子抓住了陈玄道人那根粗糙的手指。 就在那小手握住手指的刹那,之前那缕微弱的混沌气韵,似乎受到牵引,再次一闪而逝。这一次,感受更为清晰,那并非毁灭性的力量,反而带着一种包容万物、演化一切的生机与古老。 陈玄道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但那光芒旋即隐去,快得让低着头的清风毫无所觉。 “哈哈!好!好小子!”陈玄道人忽然放声大笑,笑声洪亮,震得静室梁柱上的微尘都簌簌落下,冲散了之前所有的凝重气氛。他任由那小手抓着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叉着腰,显得快意无比。 “有种!抓着就不放了是吧?合该与老夫有缘!”他笑着,低头看着婴儿,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好奇,有审视,有决断,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听着!”陈玄道人抬起头,看向清风,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从今日起,这孩子便是我陈玄的关门弟子!随我姓陈,单名一个‘明’字!” 他目光炯炯,如同两道温润却穿透力极强的月光,仿佛要通过清风,将这个决定宣告给整个天地:“‘明’者,日月相推而明生焉。望他心明眼亮,不被表象所迷;望他洞悉世事,不为奸邪所欺;望他明辨是非,持心守正;更要……明心见性,照见本来,不为外物所累,不为己身所困!” “关门弟子……陈明……”清风心中巨震,他知道“关门弟子”在师门中的分量,那意味着师父将倾尽所有,将此子视为最终的传承之人。他不敢再有异议,深深吸了一口气,肃然躬身:“是!师父!弟子谨记!” 陈玄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从婴儿的小手中抽出,又细心地为他掖好锦被。然后,他抱着酒葫芦,走到静室的窗边,推开那扇古老的木窗。 窗外,幽谷的景色扑面而来。远山如黛,云雾在山腰缭绕,近处古木苍翠,鸟鸣清脆。谷中流淌的雾气在晨光中变换着形态,仿佛有生命一般。 陈玄望着这片他清修了无数岁月的山谷,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云雾,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而缥缈,像是在对清风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清风,传我掌门令谕:此子陈明,身世成谜,关乎重大。在他成年之前,不得离开幽谷半步。关于他的一切,其来历、其资质、其与寂灭森林的关联,皆列为六术门最高机密。除你我与苏容之外,不得对任何人提及,包括门内其他长老弟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在清风的识海之中。 “是!师父!弟子以道心起誓,绝不泄露分毫!”清风单膝跪地,郑重立誓。 陈玄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他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望着那变幻莫测的流云,仿佛能从中看到命运的轨迹。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榻上再次沉沉睡去、对一切浑然不觉的陈明,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如同风中叹息般轻语: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缓缓转动了。” “只是不知,你这小家伙的到来,为这沉寂太久的人间,带来的究竟是照亮前路的新生之光,还是……席卷天下的浩劫之始?” 话音落下,静室之内,唯余婴儿平稳的呼吸声,窗外隐约的风声鸟鸣,以及那弥漫不散的、混合了酒香、檀香与奶腥气的奇特味道,共同酝酿着一场未知的风暴,与一段传奇的开端。 ------------ 第二章 蒙童岁月 时光荏苒,宛若幽谷中那条不知名溪涧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淌过了五个春秋。 曾经的婴儿,如今已长成一个眉目清秀、眼神澄澈的稚童。陈明穿着特意为他裁制的、小小的青色道袍,袍角有些许磨损,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此刻,他正坐在静室外的青石台阶上,小手托着腮,一动不动地望着庭院中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老松树出神。 松树虬枝盘结,树皮皲裂如龙鳞,针叶苍翠欲滴。几只不知名的灰色小鸟在枝桠间跳跃,发出清脆的啾鸣。树根处的泥土上,一队黑色的蚂蚁正排着长龙,忙碌地搬运着比它们身体还大的食物碎屑。 春日的暖阳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而缓慢。 “明儿,又在发呆?” 一个温和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身后悄然响起,打破了这幅静谧的画面。 陈明闻声,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震,连忙从石阶上站起,转过身,恭敬地垂下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师父。” 不知何时,陈玄道人已来到他身后。依旧是那身略显陈旧的藏青色道袍,银白的头发随意披散,手中提着那个仿佛从不离身的朱红酒葫芦。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陈明,又落在那棵老松和忙碌的蚁群上。 “看什么呢,这般入神?”陈玄走到他身边,很随意地坐在了冰凉的青石台阶上,丝毫没有一派掌门的架子。 陈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松树下的蚂蚁,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师父,您看它们,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它们在做什么?” 陈玄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灌了一口酒,任由酒香在空气中散开,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觅食,筑巢,繁衍。日升月落,寒来暑往,周而复始。”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这便如世间碌碌众生,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大多逃不出这个圈子。忙忙碌碌,所为不过二字——求存,求进。” 陈明似懂非懂,眨了眨眼睛,追问道:“那我们修行呢?修行也是为了‘求存,求进’吗?” “哦?”陈玄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转头看向自己这个小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那你觉得呢?” 陈明歪着头想了想,努力组织着语言:“清风师兄说,修行可以变得厉害,飞天遁地,长生不老。这……应该算是‘求进’吧?可是……”他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可是师父您教我的,好像和清风师兄说的不太一样。” 陈玄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惊得树上的小鸟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揉了揉陈明梳得整齐的小发髻,将几缕发丝揉得翘了起来。 “你这小脑瓜,想得倒是不少。”陈玄收住笑声,语气变得温和而深邃,“修行,自然也是求存,求进。但此‘存’非彼‘存’,此‘进’亦非彼‘进’。修行之人,求的是超脱生死轮回之大存,求的是洞悉天地万物运行至理之大进。” 他看着陈明依旧有些迷茫的眼神,知道这些道理对五岁的孩童来说太过深奥,便话锋一转,再次指向那棵松树:“不过,在那之前……” 他的声音放缓,如同山谷中流淌的溪水,引导着陈明的思绪:“你需得先认得它为何物。知其名为‘松’,知其性耐寒长青,观其枝干如何迎风而立,感其根系如何深扎泥土,悟其荣枯背后所蕴含的生死轮回、自然之道。” 这五年,陈明并未如外界想象中那般,早早开始学习那些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玄奇仙法。陈玄对他的教导,近乎于一种“不教之教”。 最初的两年,是识字,是诵读。 并非简单的《千字文》、《百家姓》,而是《道德经》、《南华经》、《黄庭经》这些佶屈聱牙、蕴含深奥哲理的道家典籍。陈玄从不强迫他理解,只是要求他一遍遍地诵读,用稚嫩的嗓音,将那些“道可道,非常道”、“逍遥游”、“泥丸百节皆有神”的句子,烙印在懵懂的识海深处。陈玄说,这是“磨镜”,磨去心镜上的尘埃,让智慧自然显现。 然后是辨认谷中的一草一木。 陈玄会带着他,漫步在幽谷的每一个角落。指着那一株株看似普通的植物,告诉他:“此乃车前,利水道;此为地黄,补精血;那是三七,可化瘀止血……”“看那株幽昙,只在子夜绽放,刹那芳华,如同某些惊才绝艳的修士,一生虽短,却照亮了一个时代。”“注意这苔藓,生于阴湿之地,生命力却如此顽强,道,无处不在。” 他教导陈明观察四季的轮转,感受春日的生机勃发,夏日的繁盛热烈,秋日的萧瑟收敛,冬日的蛰伏藏养。让他看云起云灭,体会聚散无常;听风过松涛,感悟刚柔并济。 更多的,是心性的磨砺。 每日清晨,陈明需要在自己小小的静室中,盘膝静坐,练习观想。起初是观想一朵莲花,从含苞到绽放,要求心无杂念。这对于一个稚童而言,何其困难?腿脚的酸麻,心神的躁动,都是巨大的考验。每每他快要坚持不住时,陈玄平和而有力的声音总会适时在他耳边响起:“持心如镜,不染尘埃。明儿,静下来,感受你的呼吸,它便是这天地间最恒久的韵律。” 他还需要完成一些“功课”。比如,用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小木桶,从百米外的山涧打水,注满院中的大水缸。沉重的木桶,崎岖的山路,常常让他气喘吁吁,小手磨得通红。陈玄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出言指点他发力的技巧,呼吸的配合,告诉他这是在“淬炼体魄,感知自身气血流转”。 谷中的生活无疑是清苦的。除了师父,便是偶尔回谷探望的清风师兄。清风每次回来,都会带来一些外界的趣闻和小点心,那是陈明难得的、充满欢声笑语的时刻。他会缠着清风,问外面的世界有多大,问扶摇殿是什么样子,问那些传说中的妖兽是否真的那么可怕。清风总会耐心地给他讲述,但也谨遵师命,从不提及任何与陈明身世相关的话题。 大多数时候,陪伴陈明的,只有师父深沉如海的智慧,玄奥莫测的道经,以及这片幽谷中看似沉默、实则蕴藏着无穷生机的万物。 在这样的熏陶下,陈明的性子远比同龄人沉静。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却又似乎能映照出许多更深层的东西。他很少哭闹,遇到困难总是自己先默默尝试解决。一种远超年龄的坚韧与智慧,已在这日复一日的平凡岁月里,如同春雨润物般,悄然渗入他的骨血之中。 这一日,陈明诵读《南华经》至“庖丁解牛”篇,文中“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的语句,让他若有所悟。他放下经卷,跑到正在院子里检查晾晒药材的陈玄身边。 “师父,‘六术门’是什么?和我们读的这些经书有关系吗?”他仰着头问道。 陈玄正在翻动箩筐里紫红色的丹参,闻言动作微微一顿。他直起身,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追忆之色,那神色中有辉煌,有落寞,更有一种深沉的守护。但当他收回目光,看向陈明时,眼中已恢复平静。 “六术门,便是我们这一脉的道统传承。”陈玄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门中确有六艺传承,博大精深,玄妙非常。不过……”他蹲下身,与陈明平视,语气郑重,“修行之道,犹如建造参天巨塔,根基不牢,终是空中楼阁。等你再大些,心性再稳些,根基再厚实些,为师自会将这六艺,一一传授于你。” “是哪六艺呢?”陈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追问道。 陈玄沉吟片刻,缓缓道:“修炼之法,是立身之基;护道之技,是存世之盾;丹、阵、器三艺,是探索天地、利用万物的途径与工具;还有……”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虚空,看到了某些更为缥缈难测的存在,“还有一术,名为《天命》,涉及因果命运,窥探天机玄奥,非心志坚定、修为有成者,不可触碰,否则必遭反噬。” 陈明听得半懂不懂,但“六艺”这个词,以及师父提到《天命》时那异常严肃的语气,却被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如同埋下了一颗等待萌发的种子。 他没有玩伴,却从不觉得寂寞。与草木对话,能知生命之趣;观星月流转,可感宇宙之浩渺;听师父讲经说法,便能窥见大道之玄奇。这片幽谷,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一个无比广阔而深邃的世界。 夕阳西下,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一片绚烂的锦缎。陈玄检查完陈明今日默写的《清净经》,笔迹虽还稚嫩,却已初具筋骨,一丝不苟,内容更是无一字错漏。 他微微颔首,放下纸张,看着身旁恭敬站立的小弟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明儿,”他开口道,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和,“你近日静坐观想,已能初入门径,气血感应也日渐敏锐。从明日起,为师开始教你辨认周身主要经脉与穴窍,引导你更清晰地感受自身气血的流转与汇聚。” 陈明闻言,眼睛骤然一亮,如同夜空中点亮的星辰。他虽年幼,却也模糊地知道,这或许意味着,他将要真正触摸到那扇名为“修行”的、神秘而令人向往的大门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充满了期待与郑重: “是,师父!” 山谷的夜晚悄然降临,带着凉意的晚风吹过,带来远处夜枭的啼鸣。静室中,油灯被点燃,昏黄的光晕将师徒二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 第三章 道途初启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倏忽间,又是两度春秋轮转。幽谷中的老松添了七圈年轮,陈明也迎来了自己的七岁生辰。 静室之内,门窗微掩,将外界春日的喧嚣与生机稍稍隔绝。一炉品质寻常的安神香已然点燃,青烟袅袅,笔直而上,在室顶盘绕片刻后,才缓缓散开,带来一丝令人心绪宁静的淡雅气息。陈明穿着一身浆洗得微微发白的青色小道袍,盘膝坐在一个陈旧的蒲团上。他双目微闭,腰背挺得笔直,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专注。 他在尝试感应“气感”。 《紫气东来功》的入门心法口诀,他早已倒背如流,甚至其中许多精微之处,在师父陈玄的讲解下,他也已了然于胸。“道自虚无生一气,便从一气产阴阳……”这开篇总纲,他不知在心中默诵了多少遍。 然而,知易行难。口诀中描述的那种“丹田暖融,如沐春晖”,“气生氤氲,若云若雾”的玄妙感觉,他却始终未能真切地捕捉到。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窗外偶尔传来一声鸟鸣,或是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响,都曾让他的心神产生细微的波动。腿脚开始传来酸麻之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在轻轻扎刺,从脚踝逐渐蔓延至小腿、大腿。一股烦躁的情绪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滋生,试图冲垮他专注的堤坝。 就在这时,陈玄平日里那句“持心如镜,不染尘埃”的教诲,如同清冽的泉水,及时涌入他的心田。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心魔初生的征兆。不敢怠慢,他连忙依照师父所授的“守一”法门,将意念集中于自身的呼吸之上,一呼一吸,绵长而细微,试图借此驱散杂念,重新回归到那种物我两忘的境地。 可是,酸麻与烦躁如同附骨之疽,纠缠不休。就在他感觉快要坚持不住,准备放弃这次打坐之时—— 下腹丹田深处,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温热感! 这感觉是如此细微,如此短暂,仿佛寒冬深夜里遥远天际划过的一颗流星,又像是错觉的涟漪,刚刚触及意识的边缘,便倏然消失,快得让人无法把握。 陈明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但他牢记师父“遇事莫惊,持心为正”的教导,强行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和骤然激荡的心绪。他没有急于去“追逐”那消失的感觉,反而更加宁心静气,将所有的意念,如同收束光线一般,小心翼翼地集中于丹田那一点方寸之地,耐心守候,细细体味。 果然,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那极致的静定之中,那丝温热感再次悄然浮现。这一次,它变得稍微清晰、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幻觉,而是如同一颗落入肥沃土壤的种子,在他专注的意念滋养下,顽强地扎根下来,散发出持续而柔和的暖意。 他成功了! 引气入体,沟通天地桥梁,正式踏入了炼气期的门槛——炼气一层! 直到此刻,确认这气感已初步稳固,陈明才缓缓地、如同害怕惊扰到什么一般,睁开了双眼。长时间的静坐让他眼前微微发黑,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与轻灵之感,却从丹田处弥漫开来,流遍四肢百骸。他长长地、舒缓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眼中难以抑制地迸发出混合着疲惫与巨大兴奋的光芒。 “感觉如何?” 一个平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陈明这才发现,师父陈玄不知何时已坐在对面的蒲团上,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连忙收敛心神,站起身,恭敬地行礼,语气中仍带着些许激动:“师父!弟子方才……弟子丹田之处,似乎有温热之感,持续不绝,可是……可是典籍中所载的‘气感’?” 陈玄道人微微颔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招了招手:“过来。” 陈明依言上前。陈玄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搭在陈明右手腕脉之上。一股温和醇厚、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灵力,顺着接触点,悄无声息地探入陈明体内。这股外来灵力与他体内那丝新生的、微弱的气感甫一接触,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如同长辈引导幼童,带着那丝气感在他几条主要的经脉中缓缓游走了一圈,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气血的流淌与那丝气感的真实不虚。 片刻后,陈玄收回手指,那股温和的灵力也随之退去。他看着眼前眼神期待的小弟子,脸上露出了更为明显的满意神色。 “不错,确是气感初生,引气入体已成。”陈玄的语气带着赞许,“七日之内,便能初步捕捉并稳固气感,迈入炼气一层。明儿,你的心性之沉稳,耐性之坚韧,比为师预想的,还要更胜一筹。” 得到师父的亲口确认,陈明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充盈心间。但他依旧牢记规矩,没有得意忘形,只是再次躬身:“皆是师父教导有方。” “嗯,不骄不躁,很好。”陈玄点了点头,随即神色一肃,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然,切莫因此生出丝毫自满懈怠之心!炼气一层,不过是叩开了修行之路的门扉,是万里之行的第一步,甚至还算不上真正起步。修行之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根基,乃是一切之根本!” 他目光如炬,盯着陈明:“从今日起,你需更加勤勉不辍。每日打坐练气,稳固并壮大这丝气感,使之由涓涓细流,渐成滑滑小溪,最终要达到意念所至,气感相随,绵绵不绝,运转自如的境地。此乃水磨工夫,急躁不得。”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陈明肃然应道。 “此外,”陈玄话锋一转,“‘六艺’根基之修习,亦不可因练气而有丝毫偏废。修行是主干,‘六艺’便是枝叶花果,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自此,陈明的功课变得更加繁重,却也更加规律和充实。 清晨,天光微熹,雾气未散之时,他便需起身,在灵气最为纯净的时刻,于静室或庭院中打坐练气,引导那丝微弱的气感在《紫气东来功》记载的特定经脉路径中缓缓运行,每一次循环,都能感觉到气感壮大一丝,对自身的掌控也精微一分。 上午,阳光洒满庭院,是他读书和辨识药草的时间。那几卷早已翻得起了毛边的道经,如今读来,字句之间似乎又多了些不一样的体会。而陈玄传授的草药知识也愈发精深,不再局限于谷中常见种类,开始通过图谱和清风师兄偶尔带回的样本,认知更多外界乃至一些蕴含灵气的药材,并需熟记其性状、药性、相生相克之理。 下午,日头偏西,则是练习“六艺”基础的时间。在陈玄的亲自指导下,他用特制的、蕴含微弱灵性的“青灵毫”,蘸取以妖兽血液和矿物粉末调制的“灵墨”,在一种廉价的“糙玉板”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勾勒着那些基础符文线条。从最初歪歪扭扭、灵力时断时续,到如今已能较为圆润流畅地完成十几个基础符文的勾勒,并能感受到笔尖灵力与符文结构之间那微妙的共鸣。 另一边,一堆各式各样的金属、玉石碎料摆在他面前。他需要闭目凝神,用手触摸,用心感应,去体会“赤铜”的导灵温热,“寒铁”的沉凝冰冷,“温玉”的柔和滋养,“金刚石”的坚不可摧……陈玄说,这是“炼器”之本,不知材料禀性,何以塑形赋灵? 夜晚,油灯之下,是他聆听师父讲授或自行悟道之时。陈玄有时会深入讲解《紫气东来功》的某处关窍,有时会剖析某个基础符文组合的妙用,有时则会天马行空,讲述修真界的奇闻异事、前辈高人的修行心得,进一步开阔他的眼界。 那丝新生的气感,便在这日复一日的坚持与积累中,如同得到滋养的树苗,虽缓慢却坚定地成长着。它依旧细若游丝,但已不再飘忽,意念引导之下,已能在数条特定的经脉中完成基础的循环运行,驱散疲惫,滋养肉身。 他笔下的符文线条,愈发沉稳流畅,偶尔灵力灌注恰到好处时,那糙玉板上的符文甚至会闪过一瞬微不可察的灵光。 他能辨认的草药已超过五百种,并能说出大部分常见药材的配伍禁忌。 他对十几种常见炼器材料的灵性传导、硬度、韧性有了初步的感性认知。 这一切看似琐碎、基础甚至枯燥的修行,都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为他未来的道途,浇筑着坚不可摧的基石。他就像一株生长在幽谷沃土中的灵植,不疾不徐,默然汲取着阳光雨露与大地精华,等待着某一日的厚积薄发,迎风展叶。 这一日,完成了一个时辰的练气,感受着体内那丝明显壮大了一些的气感缓缓归于丹田,陈明收功睁眼,只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陈玄将他唤至身边,并未检查他的功课,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明儿,你可知,为何为师一直让你将绝大部分精力用于夯实这些基础,而不急于传授你那些威力强大的杀伐之术、护道之技?” 陈明闻言,并未立刻回答。他低下头,认真思索了片刻。脑海中闪过诵读道经时的感悟,静坐观想时的艰难,勾勒符文时的专注,感应材料时的玄妙,以及引气成功时那水到渠成的喜悦…… 半晌,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望向陈玄: “师父曾言,万丈高楼平地起。刀斧虽利,终是外物。弟子以为,根基不牢,则道途必倾;心性不定,则力量反噬。唯有自身根基稳固,心镜明亮,未来方能真正驾驭强大的力量,而非被力量所驾驭。” 稚嫩的嗓音,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种近乎悟道的沉稳。 陈玄静静地听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欣慰与激赏。他伸出手,再次揉了揉弟子的头发,这一次,动作格外轻柔。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脸上露出了畅快而满意的笑容,“记住!明儿,牢牢记住你今日之言!终有一日,你会真正明白,今日所有的沉淀、所有的磨砺、所有的枯燥与坚持,都将成为你未来面对修真界狂风暴雨、应对万千诡谲时,最坚实、最可靠的倚仗!” “那将是,比任何神功秘籍、强大法宝,都更为宝贵的力量之源。” ------------ 第四章 磐石初砺 自引气入体,正式踏入炼气一层,又过去了半年光景。 幽谷的夏日,草木葳蕤,生机勃发,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浓稠了几分,蕴含着丰沛的水汽与灵气。陈明的生活节奏并未因修为的突破而有丝毫改变,反而愈发紧凑。那丝初生的气感,在他的勤修不辍下,已从最初的游丝般微弱,渐渐壮大至发丝粗细,于经脉中运行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暖流在缓缓推进。 然而,陈玄对他的要求,也随之水涨船高。 这日午后,烈日当空,蝉鸣聒噪。陈明并未在凉爽的静室内勾勒符文,而是被陈玄带到了道观后山一处僻静的空地上。空地边缘,散乱地堆放着数十块大小不一的青灰色岩石,小的如磨盘,大的堪比卧牛,表面粗糙,棱角分明。 “明儿,”陈玄指着那堆石头,“《紫气东来功》乃养气筑基之法,温和平正,但修行之路,绝非一味静坐存神便可畅通无阻。肉身是渡世宝筏,亦是承载灵力的容器。容器不固,终难承重载。从今日起,你需开始正式锤炼体魄。” 陈明看着那些石头,小脸上并无畏难之色,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请师父吩咐。” 陈玄微微颔首,开始传授一套名为《磐石拳法》的筑基炼体之术。这拳法名字朴实无华,招式也看似简单质朴,无非是些站桩、冲拳、格挡、闪避的基础动作,并无任何花哨繁复的变化。但陈玄讲解的,却并非招式本身,而是每一式运转时,如何配合呼吸,如何调动丹田那丝微弱的气感,去震荡、冲刷、滋养相应的肌肉、筋膜与骨骼。 “意与气合,气与力合。”陈玄一边缓慢地演示着一个冲拳动作,一边讲解,“出拳非用手臂之力,而是以意引气,以气催力,根源于足,发于腰脊,贯于拳锋。感受气感在经脉中奔流,与血肉共鸣的感觉。” 陈明依言照做。他摆开拳架,试图将气感引导至手臂。然而,意念与气感的配合远非想象中那么容易。气感运行滞涩,时断时续,一拳打出,软绵绵毫无力道,反而因为分心运气,导致下盘虚浮,身形晃动。 “不对。”陈玄的声音平和却不容置疑,“心要静,意要专。气感如溪流,意念如河道,河道不畅,溪流何以奔流?再来!”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豆大的汗珠从陈明的额头、鼻尖渗出,顺着稚嫩的脸颊滑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夏日的闷热让他小小的道袍很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手臂、大腿的肌肉开始传来酸胀、疲惫的信号。 但他咬着牙,抿着唇,黑亮的眼眸中只有专注与坚持。他不断调整着呼吸,努力感知着体内那丝气感的流向,反复练习着那几个看似简单的动作。 累了,便停下来,按照师父所教的方法,引导气感流过酸胀的肌肉,那股温热流过之处,疲惫感竟真的稍有缓解。渴了,便跑到旁边的山涧,掬一捧清冽的泉水痛饮。 日落月升,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重复着这枯燥而艰苦的练习。最初的不协调感渐渐消失,气感与动作之间,开始建立起一丝微弱的联系。虽然拳力依旧微不足道,但一拳一脚间,已隐隐带上了一丝沉穩的意味。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陈玄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记住这种感觉。炼体非一日之功,需持之以恒。日后,这《磐石拳法》与你每日的打坐练气一样,皆是必修功课。” “是,师父。”陈明喘着气,小脸因运动和热气显得红扑扑的,但眼神依旧明亮。 除了炼体,陈玄在“六艺”基础上的教导也进一步深化。 符文方面,陈明开始学习将两个、三个基础符文进行简单的组合。这绝非简单的拼接,而是需要精确控制每一笔勾勒时灵力的强弱、缓急,以及符文之间灵力回路的衔接与共鸣。稍有差池,组合而成的复合符文要么灵光黯淡,效力大减,要么直接结构崩溃,在玉板上炸开一小团混乱的灵光,将他的小脸熏得乌黑。 材料辨识也不再局限于感知。陈玄给了他一块下品灵石和一把普通的小铁锤,让他尝试敲击那些金属、玉石碎料,通过声音的清浊、长短,反震力道的大小,以及碎料表面的痕迹,来更深入地判断其硬度、韧性、内部结构是否均匀等特性。这需要极强的感知力、控制力以及对力量精准的把握。 这一日,陈明在尝试组合一个简单的“聚灵”与“固形”符文时,再次失败了。灵光爆散,将他额前的刘海都烫卷了一小撮。他有些沮丧地放下青灵毫。 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陈玄,缓缓睁开眼,并未责备,而是问道:“明儿,可知为何失败?” 陈明低头看着玉板上焦黑的痕迹,思索道:“弟子……弟子在连接‘聚灵’纹的收尾与‘固形’纹的起笔时,灵力输送过急,导致回路冲突。” “嗯,能看到症结所在,算是不错。”陈玄点了点头,“但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你只看到了符文的‘形’,而未真正理解其‘意’。”他拿起另一块糙玉板,指尖微光一闪,并未蘸取灵墨,竟直接以灵力为引,在空中虚划起来。 只见一道柔和而稳定的灵光随着他的指尖流淌,两个基础符文瞬间成型,彼此衔接得天衣无缝,形成一个完美的整体,散发着稳定而和谐的灵光。 “看明白了吗?”陈玄散去灵光,“‘聚灵’之意,在于吸纳、汇聚,其势如海纳百川,需圆融贯通;‘固形’之意,在于稳定、禁锢,其势如大地磐石,需沉凝厚重。你强行将两种不同‘意’的符文连接,却未以自身灵力调和其性,自然冲突崩坏。” 陈明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一扇新的大门在眼前打开。他之前只顾模仿笔画和灵力运行路线,从未思考过每一个符文本身所代表的“道”与“意”。 “符文,并非死物。”陈玄谆谆教导,“它们是天地方物规则的一种具象化体现。勾勒符文,实则是在与天地法则进行沟通与共鸣。唯有真正理解其内涵,方能如臂使指,变化由心。这,才是符道之根本。” 陈明恍然大悟,再次拿起青灵毫时,心态已截然不同。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静心凝神,先在心中反复揣摩两个符文的“意”,感受其特性,然后再尝试引导灵力,小心翼翼地进行勾勒与连接。 失败依旧在所难免,但他不再气馁。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符文的“意”理解更深一分,对灵力的控制也精进一丝。 夜色深沉,油灯下,陈明刚刚结束今晚的功课,正准备休息。陈玄却将他叫到身边,神色比平日更为严肃。 “明儿,你修行至今,已初窥门径。有些事,需让你知晓,但你需谨记,听过便罢,未得为师允许,不得外传,更不可因此而生出骄躁或畏惧之心。” 陈明心神一凛,恭敬道:“弟子明白。” 陈玄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六术门,传承久远,可追溯至上古时期。门中六艺,每一艺修炼至极致,皆有夺天地造化之能。然而,盛极必衰,乃天地常理。千年之前,我六术门因故衰落,传承几近断绝,仇家……或许犹在。” 他的语气平淡,但陈明却从中听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历史厚重感,以及潜藏在平静下的惊涛骇浪。 “为师让你夯实根基,不传杀伐之术,一方面是为你的道途着想,另一方面,亦是形势所迫。”陈玄的目光变得深邃,“在你拥有足够自保之力前,过早显露与六术门相关的传承,恐招致祸端。这幽谷,是你的庇护所,也是你的修炼场。你需珍惜在此地的每一刻时光。” 陈明心中巨震。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师门,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他也终于明白,师父平日里的严格要求,以及那份深藏不露的谨慎,所为何来。 “师父,弟子……弟子一定努力修行,绝不辜负师父期望,绝不让六术门传承蒙尘!”他握紧了小拳头,语气坚定地说道,稚嫩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名为“责任”的重量。 陈玄看着弟子眼中燃起的斗志与坚定,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陈明的肩膀:“不必过于忧虑,水到自然渠成。去吧,好好休息。” 陈明回到自己的小榻上,却久久无法入睡。师父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符文之“意”,炼体之“力”,宗门之“责”……无数念头纷至沓来。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今晚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再仅仅是幽谷的宁静与修行的纯粹,更多了一份对未来的思考,以及一份沉甸甸的担当。 窗外,月华如水,洒满幽谷,万籁俱寂。但在陈明的心中,一场无声的蜕变,已然开始。 ------------ 第五章 青钢出鞘 秋叶翩跹,染黄了幽谷的层林。距离陈明知晓宗门秘辛,又过去了数月。那晚之后,他眉宇间似乎少了一分孩童的纯稚,多了一分沉静的思索。修炼起来,也更加多了一份不言不语的韧劲。 这一日,秋风送爽,天高云淡。陈明刚打完一套《磐石拳法》,周身热气腾腾,气血活跃,那丝气感在体内活泼地运转着,滋养着略感疲惫的肌肉。经过数月的苦练,他的拳法已初具章法,一招一式间,已能隐隐引动体内气感,虽然力量依旧有限,但那股沉穩厚重的“磐石”意境,已初步融入他的动作之中。 陈玄在一旁看着,微微颔首。待陈明收势调息完毕,他招了招手,转身向静室走去。陈明紧随其后。 静室内,陈玄并未如往常般开始讲解经文或符文,而是从储物袋中,郑重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柄连鞘长剑。 剑鞘呈藏青色,材质非金非木,上面铭刻着简单的流云纹样,古朴无华。剑柄以某种深色的硬木制成,缠绕着密密的青色丝线,便于握持,长度也明显是依照陈明如今的身高掌形所制,显得小巧而精致。 “明儿,”陈玄手持长剑,神色肃然,“你修行至今,已逾两年有余。炼气已至一层巅峰,肉身初步锤炼,符文、丹、器之基亦已筑牢。是时候,接触护道之技了。” 陈明的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目光瞬间被那柄长剑牢牢吸引。男孩天性中对于兵刃的好奇与向往,在此刻被完全点燃。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恭敬道:“请师父赐教。” 陈玄将长剑平举,递到陈明面前:“此剑,名为‘青钢’。乃为师早年所用的一柄寻常法器,以‘青纹钢’混合‘沉银’锻造而成,锋锐、坚韧俱是下品,唯有一点好处——灵力传导颇为顺畅,最是适合初学者熟悉御器之道。” 陈明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青钢剑。入手微沉,约莫有十数斤重,对于七岁多的他来说,需要运转一丝气感至手臂,方能稳稳拿住。剑鞘触手冰凉,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锵——” 一声清越的鸣响,在静室中回荡。陈明依着师父的示意,握住剑柄,缓缓将剑身从鞘中抽出。剑身亦是藏青色,宽约两指,线条流畅,靠近剑格处刻着两个小小的古篆——青钢。剑刃并不显得如何寒光四射,反而有种内敛的质感,但指尖轻轻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隐隐的锋锐之气。 “我六术门护道之技,博大精深,尤以《青莲剑歌》冠绝天下。”陈玄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追忆与复杂难明的意味,“然,《青莲剑歌》修炼条件极为苛刻,且牵涉甚大,非你现阶段所能接触。” 他话锋一转:“今日,为师先传你一套最基础的《养剑诀》与《御剑十三式》基础篇。此并非高深剑诀,乃是修真界流传最广的筑基剑术之一,重在打下御剑的根基,让你熟悉如何以气御器,如何人剑相通。” 接下来的时日,陈明的功课表上,又多了一项——练剑。 每日清晨练气之后,他便会在庭院中,手持青钢剑,练习《御剑十三式》的基础剑招:刺、劈、撩、挂、点、崩、截、剪、穿、提、带、格、舞。这些招式同样简单直接,毫无花巧,但每一式都要求与呼吸、步法、以及体内气感的运转完美配合。 初时,他手持青钢剑,感觉无比别扭。剑身的重量影响了身体的平衡,顾了手上的剑招,就忘了脚下的步法;注意了步法移动,气感的运转又变得滞涩。一套基础剑招使下来,歪歪扭扭,破绽百出,远不如施展《磐石拳法》时那般顺畅。 “心要静,身要松,意要专。”陈玄在一旁耐心指导,“剑是你手臂的延伸,而非外物。感受剑的重量,感受气感从你手臂流入剑身,再从剑尖透出的过程。不要用蛮力,要用巧劲,用气劲!” 陈明凝神静气,努力去感知。他调整呼吸,将意念集中于手中的青钢剑,尝试引导那丝气感,缓缓注入剑柄。起初,气感如同遇到阻碍,难以顺畅渡入剑身。他不断调整着灵力输出的强度与频率,细细体会着那微妙的隔阂感。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调整。 终于,在某一刻,当他以特定的频率和强度将气感注入时,仿佛捅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气感瞬间与青钢剑建立了联系!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丝温热的气流顺利地从他手臂蔓延至剑柄,流过剑身,最终萦绕于剑尖之上! 与此同时,手中的青钢剑仿佛“活”了过来,重量感依旧,却不再显得笨拙碍事,一种如臂使指、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他顺势一剑刺出,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剑尖处的空气似乎都微微扰动了一下,速度与精准度,远超之前! “就是这种感觉!”陈玄眼中精光一闪,“记住它!这便是‘人剑初通’。日后御剑飞行、剑气外放,皆以此为基础!” 陈明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青钢剑的剑身,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法器”与凡铁的不同,感受到了“御器”的魅力。 自此,他练剑更加投入。除了固定的功课时间,一有空闲,他便抱着青钢剑,或是在庭院中反复演练基础十三式,或是静静坐在一旁,以《养剑诀》中记载的法门,用自身气感温养剑身,加深与剑的联系。 《养剑诀》并非攻伐之术,而是一种以自身灵力长期温养法器,提升其灵性,加深使用者与法器联系的辅助法门。过程缓慢,需要持之以恒。陈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手握青钢剑,将体内气感缓缓渡入,如同溪流滋润干涸的土地,感受着剑身对自己灵力的逐渐接纳与那一丝微乎其微的、灵性增长的回馈。 夜色下,油灯旁。陈明刚刚结束今晚的温养,青钢剑横于膝上,在灯光下泛着内敛的青色光晕。陈玄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忽然开口: “明儿,你可知,为何剑修往往攻伐之力强横?” 陈明从与剑的沟通中回过神来,思索片刻,答道:“因为剑锋锐利,一往无前?” “只对了一半。”陈玄摇了摇头,“锋锐利器,世间繁多。剑修之强,在于其‘心’。” “心?” “不错。”陈玄目光深邃,“剑,百兵之君。其形中正,其性刚直,其意纯粹。修剑,亦是修心。需有斩断枷锁、一往无前的决绝,亦需有明辨是非、坚守本心的正直。心性不定,剑则偏斜;心术不正,剑则入魔。” 他指着陈明膝上的青钢剑:“你温养它,它亦在映照你。你的灵力是否纯粹,心念是否专注,意志是否坚定,都会影响它与你的契合,乃至影响你未来剑道的走向。” 陈明低头看着膝上的青钢剑,仿佛能从那冰凉的剑身上,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审视。他明白了,师父传授他剑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多一门护身之技,更深层的,是要借此磨砺他的心境。 “弟子明白了。”他郑重地说道,“持剑如持心,剑正,心亦需正。” 陈玄欣慰地笑了:“善。记住今日之言。剑道漫漫,望你永持此心。” 窗外,秋风掠过,带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向远方。静室内,一老一少,一师一徒,围绕着一柄初开灵犀的青钢剑,进行着关于“道”与“心”的传承。未来的路,似乎在这秋夜之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具挑战。 ------------ 第六章 谷外风波 冬雪初融,春寒料峭。幽谷的岩壁上,冰棱滴答着化冻的水珠,汇入重新欢唱的山涧。陈明踏入修行之路,已是第三个年头。 八岁的他,身形抽高了些许,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但眉宇间的沉稳愈发明显。体内那丝气感,已壮大至筷子般粗细,在经脉中运行时,暖意融融,奔流不息,赫然已稳固在炼气二层境界。《磐石拳法》施展开来,拳风隐隐,已有几分不动如山的意味。手中的青钢剑,经过他日夜以《养剑诀》温养,灵性渐生,挥舞之时,青光流转,人与剑的契合度越来越高。 这日午后,陈明正在庭院中练习《御剑十三式》中的“穿”字诀,力求剑出如龙,精准迅疾。忽然,谷口方向传来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以及隐隐的喧哗之声,打破了幽谷一贯的宁静。 陈明收剑而立,望向谷口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幽谷设有阵法,寻常人兽难以闯入,这动静…… 就在这时,清风师兄的身影匆匆从谷口方向而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师父。”清风先向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廊下的陈玄行礼,然后看了一眼陈明,语气有些急促,“谷外来了三个人,自称是‘黑风寨’的修士,说我们幽谷的阵法波动,影响了他们寨中豢养的‘寻药貂’,导致灵貂受惊逃窜,要我们给个说法,赔偿损失。” “黑风寨?”陈玄眉头微挑,语气平淡,“没听说过。什么修为?” “为首的是一个虬髯大汉,炼气五层修为,另外两个跟班,都是炼气三层。”清风回答道,“看其衣着做派,不像正经修士,倒像是盘踞在附近山中的散修匪类,怕是见我们幽谷人少,想来讹诈一番。” 陈玄闻言,嗤笑一声,浑不在意:“跳梁小丑,不必理会。阵法加强一重,他们若敢硬闯,自有苦头吃。” “是,师父。”清风领命,正要转身去加固阵法。 “师兄,且慢。”陈明却忽然开口,他走上前,对陈玄恭敬一礼,“师父,弟子修炼至今,还未曾与谷外修士有过接触。此番来人修为不高,弟子……弟子想前去看看。” 陈玄看向陈明,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不仅仅是好奇,更有一丝想要验证自身所学、见识真实修真界的渴望。沉默片刻,陈玄缓缓道:“你想如何?” “弟子想独自前去谷口,与他们交涉。”陈明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若他们真是无理取闹,弟子便依师父之言,不予理会。若能化解,也可免去些许麻烦。请师父允准,也让弟子……历练一番。” 清风闻言,有些担忧地看向陈玄。对方毕竟有三个人,而且修为都在陈明之上。 陈玄看着弟子那跃跃欲试又努力保持沉稳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温室中的花朵,终究经不起风雨。有些场面,迟早要面对。 “可。”陈玄最终点了点头,“清风,你隐在暗处压阵,非生死关头,不得出手。” “是!”清风肃然应道。 陈明心中一喜,再次行礼:“多谢师父!” 他紧了紧手中的青钢剑,深吸一口气,迈步向谷口走去。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向“外界”,尽管只是谷口。 幽谷入口,被一片天然的藤蔓和淡淡的雾气遮掩,寻常人难以发现。此刻,雾气之外,正站着三个形容各异的男子。 为首者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穿着兽皮袄,满脸横肉,眼神凶狠,腰间挎着一柄鬼头刀,炼气五层的灵压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他身后两人,一个尖嘴猴腮,手持一根铁棍,另一个面色蜡黄,背负长弓,皆是炼气三层修为。 “里面的缩头乌龟听着!再不开阵赔偿爷爷的寻药貂,休怪爷爷砸了你这破阵!”虬髯大汉正挥舞着拳头,骂骂咧咧。 就在这时,谷口雾气一阵翻涌,缓缓分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青色道袍、手持连鞘长剑的少年,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正是陈明。 看到出来的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少年,而且修为仅仅炼气二层,虬髯大汉三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不屑和更加嚣张的神情。 “嘿!怎么出来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你家大人呢?赶紧叫能管事的出来!”那尖嘴猴腮的修士嗤笑道。 陈明面色平静,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虬髯大汉身上,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位道友请了。在下陈明,乃此间主人弟子。不知三位所言寻药貂受损,是何缘由?我幽谷阵法常年开启,自成一体,从未主动干扰外界,何以会惊扰到贵寨的灵貂?” 他的声音清朗,条理清晰,丝毫没有孩童的怯懦。 虬髯大汉见他如此镇定,倒是有些意外,但随即恶声道:“小屁孩懂个什么!爷爷说影响了就是影响了!我那寻药貂价值五十块下品灵石,赶紧赔偿,否则踏平你这破山谷!” 那面色蜡黄的修士也阴恻恻地搭腔:“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不想受皮肉之苦,就乖乖拿灵石出来。” 陈明心中了然,这三人果然是来找茬讹诈的。他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三位道友空口无凭,便要索赔五十灵石,未免强人所难。若无真凭实据,还请离去。” “哟呵?敬酒不吃吃罚酒!”虬髯大汉狞笑一声,上前一步,炼气五层的灵压猛地向陈明压迫而来,“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他并未动用腰间的鬼头刀,显然觉得对付一个炼气二层的小孩子,徒手便是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接抓向陈明的肩膀,想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陈明眼神一凝,并未慌乱。数月苦修的《磐石拳法》与《御剑十三式》的基础步法瞬间融入本能。只见他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磐石般微微一侧,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迅猛的一抓。 同时,他并未出剑,而是右手并指如剑,体内那筷子粗细的气感瞬间奔涌至指尖,带着一股沉稳厚重的意境,闪电般点向虬髯大汉手腕的“内关”穴。这一下,蕴含了《磐石拳法》的发力技巧与对气血运行的初步理解,更是《御剑十三式》中“点”字诀的化用。 虬髯大汉根本没将陈明放在眼里,抓取之时全无防备,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不算强大却异常精准凝练的气劲透入,整条手臂的灵力运行竟为之一滞,抓向陈明的手臂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攻势顿消! “什么?!”虬髯大汉又惊又怒,连退两步,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腕,简直不敢相信。他一个炼气五层,竟然在一个炼气二层的小孩子手下吃了亏? 后面那两个跟班也愣住了。 陈明一击即退,再次稳住身形,青钢剑依旧未曾出鞘,横于身前,语气依旧平静:“道友,还请自重。” 虬髯大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着两个手下的面,被一个孩子逼退,这脸可丢大了。他怒吼一声:“小杂种,找死!”这一次,他“锵”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鬼头刀,刀身闪烁着寒光,显然动了真怒。 炼气五层的灵力全力注入鬼头刀,刀锋之上,泛起一层淡淡的血色毫光,带着一股腥风,狠狠劈向陈明!这一刀,已然用了某种粗浅的邪门功法,威力远胜之前。 感受到这一刀的凶戾,陈明脸色也凝重起来。他知道,单凭指力绝难抵挡。心念一动,体内气感毫无保留地注入青钢剑。 “锵——!” 青钢剑骤然出鞘,发出一声清越震耳的剑鸣!藏青色的剑身青光流转,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陈明不闪不避,将《磐石拳法》的沉穩意境与《御剑十三式》中“格”字诀的精髓融为一体,双手握剑,由下至上,斜斜格挡! “铛——!” 清脆响亮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陈明只觉得手臂剧震,虎口发麻,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卸去力道,体内气血一阵翻涌。炼气二层与五层之间的灵力差距,确实不小。 然而,他终究是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刀!青钢剑丝毫无损,剑身上的青光反而因为灵力的激烈碰撞而更加明亮。 反观那虬髯大汉,虽然一步未退,但脸上却充满了惊骇。他感觉到自己劈出的刀劲,仿佛砍在了一块坚韧无比的巨大磐石上,大部分力道都被那看似简单的一剑巧妙地引导、化解掉了。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剑身上传来的灵力,虽然量远不如他,却异常精纯凝练,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意境,竟让他气血微微浮动。 “这小子有古怪!”虬髯大汉心中萌生退意。一个炼气二层的小孩子,不仅身法灵活,指力精准,剑法更是沉稳的不像话,灵力也如此精纯……这幽谷,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陈明压下翻涌的气血,持剑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虬髯大汉:“道友,还要继续吗?” 他的镇定自若,与虬髯大汉的惊疑不定形成了鲜明对比。 虬髯大汉眼神闪烁,看了看陈明手中青光流转的青钢剑,又看了看那幽深不知底细的谷口雾气,最终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地吼道:“哼!小子,算你走运!爷爷今天还有事,不跟你计较!我们走!” 说罢,竟不敢再停留,带着两个同样面露惧色的跟班,灰溜溜地转身,迅速消失在林间小道之中。 看到三人远去,陈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其实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刀,他接得并不轻松。 清风的身影从一旁的大树后闪现,来到陈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小师弟,临危不乱,应对得当,不错!” 陈明收剑入鞘,摇了摇头:“若非师兄在此压阵,他们未必会如此轻易退去。” “但你的表现,已远超预期。”清风认真道,“炼气二层,正面接下炼气五层含怒一击,仅稍落下风,这份根基与心性,足以自傲了。” 这时,陈玄的声音也淡淡传来:“进来吧。” 陈明和清风回到谷内。陈玄看着陈明,问道:“有何感想?” 陈明沉吟片刻,整理着思绪,然后开口道:“弟子觉得,外界修士,并非都如道经中所载那般追寻大道,亦有这等恃强凌弱、巧取豪夺之辈。修为境界固然重要,但临战时的判断、勇气以及对自身所学的运用,同样关键。此外……灵石,似乎很重要。” 陈玄闻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能看到这些,便不枉此番历练。修真界,本就是一片弱肉强食的森林。今日之事,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缕微风。记住这种感觉,记住灵石的重要性,它们都会是你未来道途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弟子明白。”陈明郑重地点了点头。经过今日这小小的风波,他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似乎又拓宽了一些。修行之路,除了静坐练气、研习六艺,原来还有如此真实而残酷的一面。 ------------ 第七章 药圃小试 谷外的风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幽谷重归往日的宁静。但陈明的心境,却已悄然不同。他修炼时更加专注,眼神中也多了一份对外界的审慎与思索。 春深时节,幽谷中的灵气似乎也随着万物复苏而愈发浓郁。这一日,陈玄并未让陈明继续练剑或打拳,而是带着他来到了道观后方,一处被简易篱笆围起来的小小药圃。 药圃不大,仅有两分地左右,里面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肥沃的深黑色,隐隐有灵气氤氲。圃中种植的也并非什么珍稀灵植,大多是一些年份尚浅的常用草药:叶片肥厚的车前草、开着淡紫色小花的丹参、根系粗壮的黄精、以及几株青翠欲滴的凝露草。这些都是陈明早已熟识的品种。 “明儿,”陈玄指着药圃,语气平和,“丹道一途,首重识药、辨性。你已识得数百草药,熟知其性。但认知与实践,终究隔着一层。从今日起,这片药圃便交由你打理。” 陈明闻言,眼睛一亮。他一直对那玄妙的丹道心存向往,如今终于可以亲手接触了。他恭敬应道:“是,师父!弟子该如何做?” 陈玄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蹲下身,拔起一株略显萎靡的车前草,指着其根部道:“看此株,叶色泛黄,根系微有腐坏。你可知是何缘故?” 陈明仔细观察,又用手捻了捻根部的泥土,思索着师父平日所授,答道:“此地势略低,前几日春雨连绵,积水未能及时排出,导致根部受涝,呼吸不畅,故而萎靡。” “不错。”陈玄赞许地点点头,“识其病,还需知其治。该如何?” “需疏通排水,并暂时减少浇灌,待其根系恢复。”陈明流畅地回答。 “嗯,道理不错。但如何疏通?力度几何?何时再浇?水量多少?”陈玄接连发问。 陈明愣住了。这些细节,书本上可没有记载。 陈玄微微一笑,开始亲自示范。他并未使用任何工具,而是以手为铲,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如同最精巧的犁铧,深入泥土之中,精准地开辟出几条细微的排水沟渠,既解决了积水,又未伤及周边其他药草的根系。动作行云流水,对力量的掌控妙到毫巅。 “打理药圃,亦是修行。”陈玄一边操作,一边讲解,“你需要用你的手,你的灵力,去感受泥土的湿度、肥力,去感知每一株药草的生机状态、所需所求。何时松土,何时施肥,何时除虫,何时采摘……皆有其时,有其度。过犹不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便是‘火候’的初步体现,亦是丹道基础之基础。” 陈明恍然大悟,原来丹道并非仅仅在于丹炉之内的掌控,这药圃间的细微功夫,同样蕴含着至理。 自此,陈明又多了一项日常功课——照料药圃。 每日清晨练气之后,他便会来到药圃,挽起袖口,赤足踏入松软的泥土中。起初,他笨手笨脚,不是松土时力度过大,险些伤及药根,就是浇水时把握不准,要么过多要么过少。那几株凝露草因他一次施肥稍浓,叶片边缘竟出现了灼烧般的焦黄。 陈明看着那焦黄的叶片,心中满是懊恼。 陈玄并未责备,只是让他仔细观察,分析原因,并引导他如何用自身温和的木属性灵力(《紫气东来功》衍生出的基础属性),去缓缓中和过量的肥力,滋养受损的叶片。 “感知,明儿,用心去感知。”陈玄的声音总是那么平和,“你的灵力,不仅是力量,也是你延伸的触觉。让它去与药草沟通,去体会它们的‘喜怒哀乐’。” 陈明静下心来,不再急于求成。他按照师父的教导,将手掌轻轻覆在一株黄精的叶片上,屏息凝神,将一丝极其细微温和的灵力,如同春风般缓缓渡入。 起初,只能感受到植物本身的生命气息,有些杂乱。他努力排除杂念,将意念完全沉浸其中。渐渐地,一种奇妙的感应产生了。他仿佛“听”到了这株黄精在泥土中舒展根系的“沙沙”声,感受到了它对阳光和灵气的渴望,甚至能模糊地察觉到叶片中水分与灵气的流动轨迹…… 这种感觉玄而又玄,难以言喻,却真实不虚。 他明白了师父所说的“沟通”与“感知”。 此后,他打理药圃的方式彻底改变。他不再机械地完成任务,而是像对待朋友一般,细心体察每一株药草的状态。他的手,他的灵力,成为了他与这片小小天地对话的桥梁。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那几株受损的凝露草渐渐恢复了生机,焦黄的边缘长出嫩绿的新叶。整个药圃的草药,长势都明显旺盛了许多,叶片更加饱满,色泽更加莹润,散发出的药香也似乎纯净了几分。尤其那几株丹参,淡紫色的小花开得格外繁茂。 数月后的一个傍晚,陈玄检查完药圃,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儿,你于草木亲和一道,颇有天赋。这片药圃,你已初步打理得有些模样了。”陈玄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尊半尺来高、颜色黝黑、样式古朴的小鼎,以及几包处理好的常见药材。 “这是……”陈明看着那小鼎,心跳不由得加速。 “一尊最普通的‘黑铁鼎’,以及炼制‘辟谷丹’的材料。”陈玄将东西放在药圃旁的青石上,“辟谷丹,乃最低阶的丹药,效用单一,仅能果腹,炼制手法也最为简单。但再简单的丹药,也需历经选材、提纯、融合、凝丹诸般步骤,蕴含丹道基本至理。” 他目光严肃地看着陈明:“今日,为师便传你辟谷丹的丹方与基础炼制手法。但你需谨记,不得急于开炉!在你未能完美掌握这些药材的提纯技巧,未能以自身灵力稳定操控这黑铁鼎的‘基础控火阵’之前,绝不可贸然尝试炼丹!否则,轻则废丹损药,重则炸炉伤身,甚至灵力反噬!”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陈明强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郑重应道。他知道,炼丹非同小可,基础不牢,后果严重。 接下来的日子,陈明在打理药圃之余,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炼丹前的准备中。 他反复研读辟谷丹的丹方,理解每一味药材在丹中的作用与君臣佐使的关系。 他用陈玄提供的更多普通药材,练习“提纯”技巧。即以自身灵力,小心翼翼地剥离药材中的无用杂质,保留其精华药力。这需要极其精微的灵力控制力和耐心。最初,他往往将一整株药材炼成一堆焦黑的残渣,或者提纯出的药液浑浊不堪,蕴含杂质。 他也不断练习操控那尊黑铁鼎。鼎身内壁铭刻着最简单的控火阵法,需要以自身灵力激发并维持阵法的运转,从而间接控制鼎内温度。光是让阵法稳定运转,保持一个恒定的低温,就耗费了他数日苦功。灵力输出稍大,温度骤升;输出稍弱,阵法明灭不定,温度骤降。 失败,总结,再尝试……周而复始。 药圃中的草药在他的照料下欣欣向荣,而他对于药材提纯和控火法阵的掌控,也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中,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他并不气馁,因为他知道,每一次失败,都让他距离那神秘丹道的大门更近一步。 这一夜,他依旧在油灯下,以指代笔,在桌面上虚划着控火阵的灵力回路,细细体悟着其中精微的变化。窗外月明星稀,幽谷寂寂。陈明的心中,却燃烧着一簇名为“丹道”的火焰,虽然微弱,却坚韧不熄。 ------------ 第八章 丹火初燃 夏日的雷雨来得迅猛,豆大的雨点砸在道观的青瓦上,噼啪作响,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将幽谷笼罩在水汽氤氲之中。雨水顺着屋檐流淌而下,在庭院中汇成一道道短暂的小溪。 陈明坐在静室窗边,并未因天气而中断功课。他面前摆放着那尊黝黑的铁鼎,鼎旁是几份早已处理好的辟谷丹材料:去杂的黄精粉、凝露草汁液、以及少许作为融合剂的百年茯苓粉。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材料上,而是闭合着双眼,右手虚按在铁鼎之上。指尖有微不可察的灵光流转,正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鼎身内壁那基础控火阵的灵力回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恒定的、适宜提纯的温度。 这几个月来,他几乎将所有闲暇时间都投入到了炼丹前的准备中。失败的药渣在墙角堆起了小小的一堆,控火阵法的灵力回路在他脑海中演练了不下万次。直到三日前,他才终于能做到,连续一个时辰稳定维持鼎内温度,误差不超过一指之数。而药材提纯,也终于能达到师父要求的“药液澄澈,精华内蕴”的标准。 陈玄盘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默默观察着,脸上无喜无悲。 良久,陈明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平静。他看向陈玄:“师父,弟子觉得……可以尝试了。” 陈玄闻言,目光如电,扫过陈明略显苍白但眼神坚定的脸庞,又看了看那几份提纯得恰到好处的材料,终于微微颔首:“可。凝神静气,谨守丹诀,如履薄冰。” “是!” 陈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与一丝不可避免的紧张。他先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然后依照《基础丹诀》所载,并指如笔,以自身灵力,缓缓点亮了黑铁鼎的控火法阵。 嗡—— 一声低沉的轻鸣,黑铁鼎内壁的阵法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温和的热力。陈明全神贯注,意念紧紧附着在阵法之上,精细地调控着灵力的输出,让鼎内温度稳定在第一个节点。 他首先拿起那份黄精粉。按照丹方顺序,这是第一步,需以文火慢煨,激发其土行精气,奠定丹基。他小心地将药粉投入鼎中,神识时刻关注着药粉在热力下的细微变化。只见淡黄色的药粉在热力包裹下缓缓旋转,一丝丝精纯的土行灵气被萃取出来,与其他杂质分离,药粉本身颜色也逐渐变得更加纯粹。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却极为耗费心神。他必须保证温度恒定,不能有丝毫波动,否则要么萃取不足,要么过火导致药性受损。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不敢有丝毫分神。 约莫一炷香后,黄精粉的萃取完成,化作一小团精纯的土黄色灵液,悬浮在鼎底。陈明不敢松懈,立刻按照丹诀,将温度精准地提升至第二个节点,投入凝露草汁液。 凝露草属性温和,蕴含生机,需以稍高的温度快速融合其木行灵气。翠绿色的汁液入鼎,与土黄色的黄精灵液接触,顿时发出“嗤”的轻微声响,两团灵液开始相互缠绕、渗透。陈明神识紧绷,操控着灵力,引导着两股不同属性灵气的融合,力求平衡,避免冲突。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融合的成功与否,直接决定了丹药的品相与成败。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走一根无形的钢丝,小心翼翼,如临深渊。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团灵液终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团色泽温润、黄绿相间的 larger 灵液团,散发出的灵气也变得更加平和醇厚。 陈明心中稍定,但依旧不敢放松。他再次调整控火阵,将温度降至最低,投入作为融合剂的茯苓粉。白色的粉末融入灵液团,如同催化剂一般,使得原本还有些泾渭分明的黄绿二色彻底交融,灵液团的体积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缩、凝聚。 凝丹开始了! 鼎内温度必须保持在极低的恒温状态,让灵液自行凝聚,缓缓固化。这个过程更是漫长而枯燥,对心性的考验极大。陈明盘坐不动,如同老僧入定,所有的意念都沉浸在控火阵与那团缓缓旋转、收缩的灵液之上。 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歇,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静室内,唯有铁鼎微不可察的嗡鸣,以及陈明均匀而深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落月升,第一缕清冷的月华透过窗棂洒入静室时,那团灵液已然收缩至龙眼大小,颜色变为一种均匀的浅褐色,表面光滑,隐隐有微光流转,药香内敛。 陈明福至心灵,知道时机已到。他手中法诀陡然一变,低喝一声:“凝!” 控火阵灵光一闪而灭,鼎内余温尚存。那枚浅褐色的丹丸在失去热力支撑的瞬间,猛地一震,表面光华彻底内敛,变得朴实无华,一股纯粹而温和的草木灵气自丹身散发出来。 辟谷丹,成! 陈明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后背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脸色苍白,神识消耗巨大。但他看着鼎底那枚静静躺着的、圆润无瑕的浅褐色丹丸,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成就感。 他成功了!第一次炼丹,便成功凝丹!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尚带余温的辟谷丹取出,捧在手心,如同捧着绝世珍宝。 陈玄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接过那枚辟谷丹,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轻嗅,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许笑容。 “丹形圆润,色泽均匀,药香内蕴而无杂气……虽是下品辟谷丹,但作为初次成丹,已是难能可贵。尤其难得的是,你整个炼丹过程,心绪平稳,操控精准,火候把握恰到好处,这份心性,尤为可贵。”陈玄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得到师父的肯定,陈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心中更是欢喜。 “不过,”陈玄话锋一转,将丹药递还给陈明,“切莫自满。辟谷丹乃丹道之基,炼制十次,若能成丹八次以上,且皆为中品,方算真正入门。你如今神识、灵力消耗过大,需好生调息恢复。丹道之途,漫漫其修远兮。” “弟子明白!”陈明郑重地将那枚自己亲手炼制的第一颗丹药收好。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丹火初燃,已照亮了他道途中的又一方向。 此后数月,陈明在修行之余,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炼制辟谷丹之中。失败依旧如影随形,炸炉、废丹时有发生。但他心性沉稳,从不气馁,每一次失败后都会认真总结反思。 随着炼制次数的增加,他对控火阵的掌控越发精妙,对药材药性的理解也愈发深刻,提纯手法愈加纯熟。成丹率从最初的三四成,逐渐提升至五六成,丹药的品质也开始出现中品,甚至偶尔能出一两颗接近上品的辟谷丹。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成功炼制,开始尝试着根据药圃中草药细微的性状差异,微调丹方中各种药材的比例,以期达到更好的效果。虽然大多数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但偶尔成功的优化,都让他对丹道的理解更进一步。 这一日,他又成功炼制出一炉辟谷丹,看着鼎底五颗圆润的丹药,其中三颗皆是中品,两颗下品,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陈玄在一旁看着,忽然开口道:“明儿,辟谷丹你已初步掌握。待你成丹率稳定在八成,中品过半之时,为师便可传你‘回气散’的炼制之法了。” 回气散!那是能够快速恢复炼气期修士灵力的实用丹药,远非辟谷丹可比! 陈明心中顿时充满了新的动力与期待。他知道,自己在丹道一途上,终于算是真正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 第九章 阵理初窥 秋去冬来,幽谷披上了一层素白银装。寒风呼啸,卷起细碎的雪沫,打在道观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明盘坐在温暖的静室内,面前不是丹鼎,也不是长剑,而是一张摊开的、略显陈旧的兽皮卷。卷上用朱砂绘制着无数繁复而玄奥的线条与符号,彼此勾连,构成一个看似杂乱、却又隐含某种奇异规律的图案。这便是陈玄今日传授给他的——《基础阵理图解》。 “明儿,”陈玄的声音在炉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沉静,“天下万物,皆有其‘理’。日月星辰之运行,四季轮回之更替,乃至草木生长、鸟兽栖息,无不在‘理’之中。阵法一道,便是窥得此‘理’,借天地之力,化无形为有形,构建规则之域。” 他指着兽皮卷上那些复杂的线条:“此非随意涂鸦,每一笔,皆是对天地灵气的引导与约束;每一个符号,皆是某种法则的具象体现。阵法的核心,在于‘结构’与‘节点’。结构决定其效,节点维系其存。” 陈明凝神细看,只觉得那些线条如同活物般在眼前扭动,看得久了,竟有些头晕目眩。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强行记忆,而是按照师父的教导,先从整体上去感受这个基础聚灵阵的“势”。 “感知其‘势’,如同你感知药草生机,感知剑意流转。”陈玄引导着,“闭上眼睛,用你的神识,去触摸这些线条,感受其中灵气的流转趋向,寻找其核心所在。” 陈明依言闭目,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出,小心翼翼地触及那兽皮卷。起初,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与杂乱。他并不气馁,回想起打理药圃时与草木沟通的感觉,将心神放空,如同平静的湖面,去映照阵图的痕迹。 渐渐地,在那一片混沌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光点,以及连接这些光点的、如同溪流般缓缓流动的灵气轨迹。这些光点有明有暗,轨迹有粗有细,共同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而精密的网络。 “师父,弟子似乎……看到了一些光点,和流动的线条。”陈明睁开眼,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陈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慰:“不错!你的神识感知,比为师预想的还要敏锐些。那些光点,便是阵法的‘节点’,是灵力汇聚与转化的关键。而那些流动的线条,便是‘灵络’,是灵力运行的通道。” 他指着兽皮卷上的几个特定位置:“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便是此聚灵阵的三个主节点。布阵之时,需以灵石或自身灵力,精准激活这些节点,并以特定手法构筑灵络,方能引动天地灵气,形成聚灵之效。” 理论讲解完毕,陈玄带着陈明来到庭院中。积雪已被清扫出一片空地。陈玄取出几块最常见的、指甲盖大小的下品灵石碎片。 “今日,你便尝试布置这最简易的‘微尘聚灵阵’。”陈玄将灵石碎片交给陈明,“此阵仅有三处节点,灵络勾勒也最为简单。但再简单的阵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节点位置稍有偏差,灵络勾勒稍有断续或错误,轻则阵法无效,重则灵气紊乱,反伤自身。” 陈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接过灵石碎片,心中既感兴奋又觉压力。他再次闭目,在脑海中反复回忆那阵图的“势”与节点、灵络的分布。然后,他睁开眼,目光变得专注而坚定。 他首先根据阵图所示和自身感知,在雪地上精准地确定了三个节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将三块灵石碎片埋下,只露出一点点边缘。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勾勒灵络。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灵力。这并非绘制符文,不需要特定的形态,但要求灵力输出必须稳定、均匀、连绵不绝,不能有丝毫中断或强弱波动,否则灵络便无法贯通。 他屏住呼吸,指尖落下,开始在雪地上,按照脑海中清晰的轨迹,缓缓划动。灵力从指尖流淌而出,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散发着微光的、纤细而稳定的痕迹,连接向第一个节点。 寒冷的天气让他手指有些僵硬,但他全力运转灵力,保持着手指的稳定与灵力的均匀输出。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杂念。 一条,两条……当最后一条灵络精准地连接至第三个节点时,整个以灵石和灵络构成的简易阵法,猛地发出一阵微弱的白光!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响起。陈明立刻感觉到,周围空间中散逸的、微薄的天地灵气,开始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向阵法中心汇聚而来,使得阵法中心区域的灵气浓度,明显比周围高出了一线! 虽然这聚灵效果微乎其微,对于修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阵法,成了! 陈明看着那 successfully 运转的微型阵法,感受着那微弱的灵气流动,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成就感的笑容。他成功了!第一次尝试布阵,便告成功! “不错。”陈玄的声音响起,带着赞许,“节点定位准确,灵络勾勒平稳,一次成功。看来你在阵法一途,亦有些许天赋。”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阵法上的微光忽然剧烈闪烁起来,汇聚而来的灵气也开始变得紊乱、躁动不安。 “嗯?”陈明脸色一变。 “勿慌。”陈玄平静道,“仔细看,是何处出了问题?” 陈明连忙凝神感知,很快便发现,连接第二个节点的一条灵络,靠近末端处,因为他刚才一瞬间的心神松懈,灵力输出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减弱,导致那处灵络比其他地方略显纤细、不稳定,成为了整个阵法的薄弱点。 “是这里!”他指向那处。 “找到症结便好。”陈玄点头,“阵法一旦布成,并非一劳永逸。需时刻以神识监控其运转,维护其稳定。尤其是初学者,更需如此。现在,尝试引导你的灵力,去修补那处薄弱。” 陈明立刻依言而行,分出一缕灵力,小心翼翼地渡入那处不稳定的灵络,如同缝补衣物般,将其加固、抚平。 随着他的修补,阵法的光芒重新稳定下来,灵气的汇聚也恢复了平稳。 陈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明白了,布阵难,维持阵法稳定,同样是一门学问。 此后数日,陈明沉迷于这基础的“微尘聚灵阵”之中。他反复练习布阵,力求每一次都完美无瑕。同时,他也开始尝试在阵法运转时,主动以神识监控,并细微调整自身灵力的输出,去适应阵法运转带来的灵气流动变化,锻炼维持阵法稳定的能力。 他甚至开始思索,若是移动某个节点的位置,或者微调某条灵络的走向,这聚灵的效果是否会发生变化?虽然大多数尝试都导致了阵法失效或效果更差,但有一次偶然的调整,竟然让聚灵效果提升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仿佛触摸到了阵法之道更深层次的奥秘——变化与创新。 这一夜,风雪稍歇,月华清冷。陈明在静室内,并未绘制阵图,而是对着油灯,以指沾水,在桌面上不断勾勒、修改着脑海中构想的、经过他微调后的聚灵阵节点与灵络分布。 陈玄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中光芒闪烁。他看得出,自己这个弟子,不仅在按部就班地学习,更开始展现出一种难得的、属于探索者的灵性。 “阵道如棋局,落子无悔,变化无穷。”陈玄缓缓开口,“明儿,你能不拘泥于阵图,自行思索变化,此心甚佳。但需谨记,万变不离其宗。任何变化,都需建立在对基础阵理深刻理解之上,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弟子明白。”陈明恭敬应道,“弟子只是觉得,若能明了其为何如此变化,或许能更懂其‘理’。” 陈玄闻言,抚须微笑,不再多言。 窗外,雪落无声。静室内,少年以水为墨,以桌为盘,推演着无形的天地之理。阵道的大门,已在他面前,推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 第十章 年关考核 腊月将尽,年关将至。幽谷中的积雪未化,又添新雪,放眼望去,一片琼装素裹,万籁俱寂。唯有道观檐角悬挂的几盏旧灯笼,在凛冽的寒风中固执地摇曳出些许微弱而温暖的橘光,映照着簌簌飘落的雪花。 陈明踏入修行之路,已近三载寒暑。再过些时日,他便要迎来自己的九岁生辰。这三年来,他每日闻鸡起舞,夜半方歇,未曾有一日懈怠。炼气以壮本源,淬体以固根基,习剑以护道途,研丹以明物性,悟阵以窥天理……六艺根基,便在这日复一日、水滴石穿的积累中,悄然筑牢,沉静而坚实。 这一日,天色微明,东方天际仅透出一线鱼肚白。陈明如常在静室中盘膝打坐,修炼《紫气东来功》。室内清冷,呵气成雾,但他周身却隐隐有氤氲紫气流转,与窗外渗入的微弱晨曦遥相呼应。体内那原本筷子粗细的气感,经过近三年的温养壮大,如今已沛然如拇指般规模,于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中奔流不息时,隐隐竟有溪流潺潺之声相伴,其修为赫然已臻至炼气三层巅峰,距离突破那炼气中期的门槛——四层境界,似乎只差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 收功之后,他来到庭院。昨夜的新雪已被他晨起时清扫干净,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他解下背负的青钢剑,褪去剑鞘,藏青色的剑身在朦胧晨光下泛着内敛的幽光。他屏息凝神,开始每日不辍的《御剑十三式》演练。 但见剑光霍霍,青光流转,基础十三式在他手中早已脱离了最初的生涩滞碍,变得圆转自如,衔接流畅,宛若行云流水。剑招时而如灵蛇出洞,角度刁钻,迅疾精准(刺);时而如泰山压顶,势大力沉,沉稳厚重(劈);时而又如柳絮随风,缥缈难测,轻灵飘逸(带)……虽因修为所限,尚无凌厉剑气透体而出,但那一招一式之间,已隐隐蕴含了他自身对“刚柔”、“疾徐”、“攻守”等剑理的初步理解与融合,不再仅仅是机械的模仿。 练完剑法,周身气血已然活络。他稍作调息,便又拉开架势,打起那套不知演练了多少万遍的《磐石拳法》。拳风呼啸,卷起地上残雪,步伐沉稳,踏得青石板微微震颤。周身气血随之鼓荡沸腾,与体内奔腾的灵力隐隐呼应,竟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几乎肉眼难辨的气血辉光。一趟拳酣畅淋漓地打完,他头顶白气蒸腾,周身热气四溢,在这呵气成冰的严冬清晨,竟丝毫不觉寒冷,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早课完毕,陈明正准备如常先去药圃看看那些被他视为伙伴的草药,再回来研习阵图,却被不知何时已立于廊下的陈玄出声叫住。 “明儿,随我来。” 陈玄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并未去往药圃或书房,而是带着陈明,绕过道观主殿,来到了后方一间平时很少开启的偏殿。殿门推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木头与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空旷无人,唯有四壁萧然,在地面中央,用某种暗红色的、灵光隐隐的朱砂,绘制着一个比陈明之前练习的“微尘聚灵阵”要繁复精密数倍的巨大阵法图案。 “年关将至,三年之期亦近。”陈玄负手立于殿中,目光平静地看向陈明,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今日,为师便考较一番你这三年的修行成果,看你根基究竟筑牢几何。” 陈明心神一凛,知道这是师父对自己阶段性的重要检验,绝非平日随意指点可比。他立刻收敛心神,肃然应道:“是!请师父考较!” 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眼神清澈而坚定。 “第一考,破阵。”陈玄伸手指向地面那复杂的阵法,“此乃‘小迷踪阵’,虽不入流品,功效单一,仅能惑人感官,令人于方寸之地短暂迷失方向,不得其门而出。然,阵理相通,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限你一炷香内,不动用蛮力,需寻得生门,自行走出此阵范围。” 陈明凝神向那阵法看去。只见暗红色的阵纹纵横交错,节点隐蔽于纹路转折之处,灵络交织成网,隐隐形成一股扰乱神识感知的无形力场,望去便觉眼花缭乱,心神微眩。他并未因时间限制而急于闯入,而是先深吸一口气,宁定心神,随即迈开脚步,缓缓围绕阵法边缘行走,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纹路细节。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放出一缕神识,如同触角般,细细感知着阵法整体灵气流转的趋向与那玄妙的“势”的走向。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寂静无声,唯有陈玄指尖不知何时燃起的一炷线香,青烟笔直上升,显示着时间的流逝。香已燃过大半,陈明却依旧在外围缓步观察,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似乎在不断推演计算着阵法的运行规律与节点间的生克关系。 陈玄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忽然,就在那线香即将燃尽的刹那,陈明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勘破了某种关窍。他脚步不再犹豫,倏忽而动,然而他并未走向那几处看似通畅无阻、灵光较弱的路径,反而侧身踏向一处看似阵法光芒最盛、灵压最强、最是危险的节点侧面!一步踏出,他的身形仿佛瞬间融入了那片耀眼的阵光之中,周围景物一阵模糊扭曲,光影变幻,似乎有无数岔路幻象丛生! 但仅仅过了三息,他身影轻轻一晃,如同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竟已安然无恙、气定神闲地出现在了阵法的另一侧! 他并未以力破巧,强行冲击阵法节点,而是凭借对阵法整体“势”的深刻理解,以及对各个节点灵压强弱细微差别的精准判断,于电光火石间,抓住了这“小迷踪阵”运转周期中,那一闪而逝的、真正的“生门”所在! “善。”陈玄眼中赞许之色一闪而逝,微微颔首,“临阵不乱,观察入微,以巧破力,直指核心。看来这阵理基础,你已初窥门径,不再是纸上谈兵。” “第二考,炼丹。”陈玄大袖一挥,那尊熟悉的黑铁药鼎与三份早已处理妥当的辟谷丹材料,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殿中空处,“限时半个时辰,成丹至少三颗,其中需有一颗达到中品品质。药材仅此三份,机会亦仅此一次。” 这不仅是对成丹率的硬性要求,更是对丹药品质、炼制稳定性以及心性的一次综合考验。 陈明平复了一下因成功破阵而略微激荡的心绪,走到鼎前,盘膝坐下。他并未因时间紧迫而立刻动手,反而先闭上了双眼,默运《紫气东来功》,调息吐纳,将自身因破阵消耗的神识与灵力缓缓恢复,将精气神调整至巅峰状态,心湖澄澈,波澜不惊。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目光沉静如水,深邃如潭。点火、温鼎、投药、提纯、融合、凝丹……整个炼丹过程在他手中,已然褪去了最初的青涩与忙乱,变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却又精准得如同尺量。对火候的掌控、对药性融合时机的拿捏、对灵力输出的精细微调,无不展现出远超数月前的娴熟与自信。他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监控着鼎内每一丝微妙的变化。 半个时辰将至,线香将尽。陈明手中法诀一变,低喝一声:“开!” 鼎盖应声揭开,一股纯净温和、毫无杂质的草木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偏殿。鼎底赫然静静地躺着五颗圆润饱满、色泽均匀的辟谷丹!其中三颗,丹体表面隐有宝光内蕴,灵气盎然,正是品质上佳的中品辟谷丹!另外两颗,亦是丹形完美,毫无瑕疵的下品。 “成丹五颗,中品三颗,耗时不足半个时辰。合格,且堪称优良。”陈玄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满意。这份成丹率与品质,放在外界同龄修士中,已属凤毛麟角。 “第三考,实战。”陈玄话音未落,周身气息依旧平淡,但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点!一道凝练至极、仅蕴含炼气四层强度、却锐利无匹的淡紫色气劲,如同撕裂布帛般,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射陈明面门!这一下袭击,毫无征兆,速度快如闪电,其中更是蕴含着一丝陈玄模拟出的、凌厉纯粹的剑意压迫,绝非寻常炼气四层修士发出的攻击可比,旨在考验其临机应变与真正的抗压能力。 陈明瞳孔骤然收缩,全身寒毛倒竖!但常年修炼《磐石拳法》打下的下盘根基,以及万遍演练《御剑十三式》形成的肌肉记忆,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效果。几乎是超越思考的本能反应,他脚下步法如磐石转动,身形于间不容发之际微微侧移半尺,同时腰间青钢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骤然出鞘! “锵!” 剑光一闪,如青虹经天。他并未选择看似稳妥的硬格硬挡,而是运用“撩”字诀的精髓,剑身贴着那淡紫色气劲的边缘薄弱之处,以四两拨千斤之巧劲,向侧上方轻轻一引一带! “嗤——” 凌厉的淡紫色气劲被这股巧劲带得偏离了原有轨迹,擦着陈明的耳畔飞掠而过,最终击中后方坚硬的殿柱,发出一声闷响,留下一个深约寸许、边缘光滑的浅坑,缕缕青烟升起。 而陈明,虽成功化解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也被那气劲中蕴含的强横力量与剑意震得手腕发麻,气血翻涌,身不由己地“蹬蹬蹬”连退两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持剑而立,气息微喘,额角见汗,但眼神却如同受惊的幼豹,锐利而警惕地紧紧锁定陈玄,体内灵力奔腾不休,已是全神贯注,进入了最佳的临战状态。 陈玄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极为满意的笑容,散去指尖萦绕的淡淡灵光。 “临危不乱,应变神速,根基扎实,反应敏锐。以炼气三层修为,完美化解蕴含剑意之炼气四层一击,虽借巧力,亦足见功底。不错!甚是不错!”他连声赞叹,显然对陈明这三年来心性、技艺、根基的全方位成长,感到由衷的欣慰。 三考已过,表现皆远超预期。陈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收剑入鞘,只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一片。他面向陈玄,恭敬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师父考较!” 陈玄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尚且单薄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明儿,你这三年潜心苦修,不骄不躁,根基之牢固,心性之沉稳,对六艺领悟之深刻,已远超为师预期。炼气三层巅峰的修为,配合你这一身扎实的根基与初成的技艺,纵是放入修真宗门同龄弟子之中,亦堪称佼佼者。” 他话锋一转,目光掠过陈明,投向殿外那苍茫寂寥的雪景,语气变得幽深而辽远:“然而,你需明白,幽谷虽好,可庇风雨,可安心神,却终非久留之地。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真正的修真界,远比这方寸之地广阔千万倍,其中的机遇与瑰丽,固然令人神往,但其间的残酷与诡谲,也远非你如今所能想象。雏鹰羽翼渐丰,终需离巢,搏击长空,方知天地之浩渺。根基已立,是时候……去经历那真正的风雨,以待来时,翱翔于九天之上了。” 陈明心神剧震,他从师父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中,清晰地听到了离别与远行的钟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对前路的憧憬,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对这片承载了他所有童年与修行记忆的幽谷、以及对眼前亦师亦父的老人的深深不舍。 “师父,您是要……”他声音微涩,已然猜到了那个答案。 陈玄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眼神复杂,饱含着期许、叮嘱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缓缓颔首:“年关过后,待你稍作休整,彻底稳固此番考核所得,为师……便送你离开幽谷。” 离开幽谷! 这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狠狠敲在陈明的心上。近九年的朝夕相处,这片山谷早已是他生命的全部。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浸润着他的汗水与回忆。师父的严厉与慈爱,更是他心中最坚实的依靠。骤然听闻即将分离,那股强烈的不舍与依恋,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看着师父那深邃而坚定的目光,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道途。他用力抿了抿唇,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师父,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该去何处?” 陈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权衡,沉吟片刻,方道:“南疆地域广袤,宗门世家林立。其中,‘扶摇殿’传承久远,门规相对森严,占据的灵山福地亦属上乘,对低阶弟子的培养体系较为完善,算是一处不错的起点。你可前往扶摇殿,以外门弟子身份加入,以此为踏板,真正踏入修真界这滚滚洪流之中,去见识,去磨砺,去碰撞,去寻找……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道。” 扶摇殿…… 陈明将这个陌生的名字,连同师父话语中的期许与叮嘱,一同深深烙印在心底。他知道,师父的安排,必是经过深思熟虑,这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未来的投资与放手。 “弟子……遵命。”他再次躬身,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玄看着他迅速调整好的心态,眼中欣慰与不舍交织,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与一句沉甸甸的嘱托:“年关这几日,你好生沉淀,稳固境界。外界……不比幽谷,人心如渊,世事如棋,万事需谨慎,三思而后行。持身需正,然防人之心亦不可无。” “是!弟子必定谨记师父教诲,绝不敢忘!” ------------ 第十一章 辞别幽谷 年关,在幽谷亘古的寂静与陈明心湖下暗涌的复杂波澜中,悄然滑过。没有凡俗间的张灯结彩,没有迎新岁的爆竹声声,唯有师徒二人于静室之内,对坐于一方矮几前,中间温着一壶陈玄不知珍藏了多少岁月、以灵谷与初雪精心酿造的“青竹酒”。 酒液倾入粗陶碗中,色泽清冽如泉,映着跳动的烛火。入口并非辛辣,而是异常的绵柔醇和,仿佛将天地间的清灵之气都敛入了这一碗之中。然而,那看似温和的后劲里,却裹挟着一丝精纯灵气化开的暖意,初时不觉,待酒液入腹,便如春溪解冻,潺潺暖流悄然浸润四肢百骸,通体舒泰。陈明谨记师父平日教诲,并未贪杯,只浅酌了一小口,细细品味。饶是如此,那灵酒的功效也让他白皙的小脸迅速泛起一层薄红,周身暖洋洋的,神识竟比平日更为清明些许。他只觉得,这寥寥一口的滋味,远比以往吃过的任何灵果仙珍都要来得绵长厚重,仿佛将这三年的幽谷岁月都沉淀在了其中。 年节过后,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松弛气息瞬间消散。陈明修炼得比以往更加刻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深知,师父口中的“外界”,绝非幽谷这般宁静祥和,实力是唯一的硬通货,是立足之本,亦是护道之基。他不再分心尝试任何新的丹方,或是钻研更复杂的阵法变化,而是将全部心神与精力,孤注一掷地用于巩固、打磨现有所学。 每日,他花费更多时间打坐练气,不再追求气感的迅猛增长,而是反复锤炼其精纯度,引导那已达炼气三层巅峰的灵力在经脉中做更为精细复杂的运转,剔除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驳杂,力求将当前境界打磨得圆融无瑕,如琉璃透彻,为那即将到来的突破契机,也为应对外界未知的挑战,打下最坚不可摧的根基。淬炼肉身亦未放松,《磐石拳法》演练时,更多了一份对自身肌肉、筋膜、骨骼细微掌控的感悟,追求力与气的完美交融。青钢剑更是日夜不离其身,除了固定的剑式演练,他常常于月下独立,仅以手指轻抚剑身,以《养剑诀》默默温养,心神与剑意交融,仿佛在与这位沉默寡言、却最是可靠的“老友”进行着临行前最深刻的沟通。 陈玄也开始默默为他准备行囊。这一日,他将陈明唤至身前,递过一个看似普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储物袋。袋身用的是最寻常的“空蝉纱”,仅有数尺见方的狭小空间。 “此去外界,诸事需靠自己,为师能予你的,唯有这些。”陈玄的声音平静无波,开始一一清点其中的物事: 数十块棱角分明、散发着柔和微光的下品灵石,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角。“此乃修真界通行之物,易货、修炼、布阵皆不可少。然财帛动人心,非必要时刻,尽量莫要露白,需知节俭。”陈玄叮嘱,语气慎重。 三只小巧的白玉瓷瓶,瓶身贴着红纸,上书“回元丹”。拔开瓶塞,一股比市面流通的同类丹药更为精纯数倍的药香便逸散出来。“此丹于灵力耗损时服用,可助你快速恢复。是为师亲手炼制,药性温和,效力尚可,谨慎使用。” 五张材质特殊、触手微凉的淡金色符箓,其上朱砂纹路简单,灵光内蕴。“此乃最低阶的‘金刚符’,激发后可在身前形成一道短暂护罩,抵御寻常炼气中期修士一击或可,聊胜于无,危急时或可争得一线生机。” 一套浆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普通青色布衣。“入世随俗,你且换上此衣,那身六术门道袍,暂且收起,莫要轻易示人。” 那柄已与他心意初步相通、青光内敛的青钢剑,以及那尊陪伴他度过无数炼丹时光、外表黝黑朴素的黑铁药鼎。 几本封面空无一字、略显古旧的书册。陈明翻开一看,里面是师父陈玄那熟悉的、铁画银钩般的笔迹,亲手誊写的《紫气东来功》前四层完整口诀、《基础丹识》精要、《符文初解》核心、《阵法基础概述》纲要,每一页的边角空白处,还密密麻麻附有师父独到的批注与心得,其价值,远非外界流传的大路货色可比。陈玄神色极其严肃地告诫:“此乃我门根基所在,你需妥善保管,勤加修习,绝不可外传!切记!” 最后,陈玄取出一枚触手温润、看似普通的白玉令牌。令牌正面仅刻着一个古朴苍劲的古篆“陈”字,笔画间似有云纹暗涌;背面则浮雕着云雾缭绕、山峦隐现的图案,细节模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悠远气息。陈玄将此令牌郑重放入陈明掌心,语气低沉而凝重:“此物……你且收好,贴身藏匿,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示于人前。若……若真遇生死大难,走投无路之时,或可凭此,于特定之处,寻求一线渺茫生机。然,福祸相依,此物亦可能招致未知麻烦,慎用!慎用!” 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没有想象中威力惊人的法宝,没有能瞬间扭转战局的保命底牌,更没有足以震慑宵小的师门信物。陈玄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褪去所有光环与依仗,真正以最朴素、最低微的姿态,从这修真界的最底层开始,一步步去经历,去磨砺,去成长。 临行前夜,月色格外清冷,如同水银泻地,毫无保留地铺洒在庭院未化的皑皑积雪之上,映得四周亮如白昼,纤毫毕现,反倒透出一种不真实的静谧。 陈玄将陈明叫到院中那棵不知陪伴了他多少岁月的老松之下。松枝承载着厚重积雪,偶尔不堪重负,便簌簌滑落一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声响。 “明儿,”陈玄的声音在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明日,你便将只身离去,踏入那纷扰红尘。有些话,为师需最后叮嘱于你,你需字字句句,刻印于心。” “师父请讲,弟子必洗耳恭听,永志不忘!”陈明躬身肃立,神色前所未有的庄重。 “第一,藏拙。”陈玄目光如电,仿佛能穿透人心,“你身负我六术门真传,三年苦修,根基之厚,灵力之纯,对丹、阵、乃至符文之悟性,皆远超同侪。此为你最大优势,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外人前,非至生死关头,绝不可显露全部实力,尤其是你对云篆的莫名亲和、以及对丹道阵理那超出常人的独特理解,需慎之又慎,最好彻底隐藏。便以寻常散修,或是某个早已湮没无闻的小门派弟子身份自处,方是长久之道。” “第二,明辨。”陈玄语气转沉,带着看透世情的沧桑,“修真界绝非善地,人心鬼蜮,利益交织,远比妖兽毒瘴更为凶险。莫要轻易付诸信任,画虎画皮难画骨;然,亦不可无端生出害人之心,持身不正,则道心蒙尘。凡事需冷眼旁观,多看、多听、多思,权衡利弊,但求问心无愧。即便是那扶摇殿,门规森严之下,也绝非清净乐土,其内派系林立,资源争夺,倾轧算计,无处不在。你需学会在其中立足,却不可同流合污。” “第三,持正。”陈玄凝视着他,眼神中饱含着最深切的期许,“我六术门虽逢变故,传承式微,然门风不可堕,傲骨不可折!修行先修心,持身须正。不为恶,不欺心,此乃底线。但需记住,持正非是迂腐不堪,遇不平事,需量力而行,保全自身方是根本;遇该杀之人,亦不可有妇人之仁,当断则断,否则反受其害。其中分寸拿捏,存乎一心,需你自行把握体会。” “第四,亦是重中之重,”陈玄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关于你的身世来历,以及你体内那万中无一、看似‘空白’却暗藏玄机的特殊资质,绝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即便是在扶摇殿检测根骨时,灵具显现异常,你也只需推说不知,或言自幼体弱,经脉有异,蒙混过去。此事关乎你的生死存亡,甚至可能牵连甚广,切记!切记!” 陈明将师父这字字千钧的叮嘱,一字不落地牢牢刻印在神魂深处,他挺直脊梁,目光坚定如磐石,重重顿首:“弟子在此立誓!绝不辜负师父殷殷教诲!此行必定谨言慎行,藏拙于巧,明辨是非,持守正道!关于身世之秘,纵是身死道消,也绝不敢泄露半分!” 陈玄看着他稚气未脱却已初显坚毅轮廓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眼中万千复杂情绪翻涌,最终尽数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缓缓伸出手,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揉了揉陈明的头发,只是这一次,动作格外轻柔,带着难以言喻的不舍与眷念。 “去吧,回去再仔细检查一番行装,早些安歇。明日拂晓,我……送你出谷。” 陈明回到那间住了近九年的小小房间,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熟悉的一切。那张硬板木榻,那张刻画了无数符文线条的木桌,那个陪伴他一次次炼丹失败又成功的蒲团……每一件物品,都仿佛浸透了他的汗水与回忆,此刻看来,倍觉亲切,也倍觉难舍。他将师父给予的灰色储物袋用油布仔细包裹,贴身藏在最里层的衣物内,反复检查了数遍,确认无误。青钢剑横于膝上,他以《养剑诀》默默运转灵力,温养着剑身,心神沉静,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而郑重的告别仪式。 躺在冰冷的床榻上,他辗转反侧,毫无睡意。脑海中思绪纷繁,如同潮水般涌来。有对幽谷九年安宁岁月的不舍与眷恋,有对师父如山恩情与深沉关切的无限感激与依恋,有对外面广阔天地、无数未知机遇的好奇与憧憬,有对前路艰险、人心叵测的隐隐忐忑与不安,更有一种即将脱离庇护、独自面对世间风雨、命运由己掌握的成长感与决绝。种种情绪交织碰撞,让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破晓,山谷中弥漫着一天里最浓重的寒意与乳白色的晨雾,万物都还在沉睡之中。 陈明已收拾停当,换上了那身普通的青色布衣,略显宽大的衣物更衬得他身形单薄。他将青钢剑用厚实的粗布条仔细缠绕包裹,负于背后。推开房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陈玄已静静地站在院中,仿佛与这晨雾融为了一体,等待着他。 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没有一句催促。陈玄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将他此刻的模样牢牢记住,最终只化作三个字:“跟紧我。”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踏着浸透晨露与寒霜的石板小径,沉默地走向那幽谷唯一的出口。山谷依旧沉浸在破晓前的静谧里,唯有两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早鸟的清脆啼鸣,打破这片沉寂。 来到那处被浓密藤蔓与终年不散的奇异雾气所遮掩的谷口,陈玄停下了脚步。他双手抬起,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变幻,道道精纯平和的灵光随着他指尖的舞动,精准地打入那片翻涌的雾气之中。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藤蔓如同活物般向两侧退去,雾气向内收敛,最终,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蜿蜒向外、隐没在朦胧晨曦与山林深处的小径,清晰地显露出来。 “由此路出去,一路向南而行。”陈玄的声音打破了最后的寂静,他指着那条未知的小径,做着最后的交代,“约莫半月脚程,便可抵达扶摇殿势力范围的边缘,那里有座大城,名为‘羽城’。沿途或有零星村镇,可供你歇脚补给。然山野之间,亦不乏精怪妖兽,以及……一些专行劫掠之事的不轨之徒。万事,皆需靠你自己了。” 陈明定定地看着师父,看着他历经风霜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难以完全掩饰的深沉关切与落寞,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不受控制地红了,视线变得模糊。他后退两步,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布衣衣袍,然后,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倒在这片生他养他、承载了他近九年光阴的土地上,对着恩师陈玄,俯下身,无比郑重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父!养育之恩,授业之德,如山似海!弟子陈明,纵是身化飞灰,亦永世不忘!弟子……就此拜别!”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却异常的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不敢再去看师父的神情,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这片熟悉的幽谷,将它的模样刻入心底。然后,毅然转身,迈开尚且稚嫩却无比坚定的步伐,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通往广阔天地、也通往莫测未来的蜿蜒小径。 那单薄的青色背影,很快便被谷外更为茂密的林木与愈发浓重的晨雾所吞没,再也看不见分毫。 陈玄依旧站在原地,身形如同化作了另一棵古松,久久未曾动弹分毫,目光仿佛穿透了迷雾,依旧追随着那早已消失的身影。直到天边第一缕晨曦终于刺破云层,将金色的光辉洒向山谷,他才缓缓仰起头,望向那无垠的天空,默然良久。最终,他拎起腰间的朱红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猛灌了一大口,任由那辛辣醇厚的酒液顺着银白的胡须肆意流淌,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雏鹰离巢,龙归大海……是乘风破浪,还是折戟沉沙……前路漫漫,且看你自己的造化与选择了……”一声若有若无、饱含复杂情感的叹息,随风悄然消散在幽谷的入口,了无痕迹。 谷外,晨光渐炽,驱散着薄雾,照亮了前方蜿蜒曲折、充满未知的山路。陈明深吸了一口与谷内清灵气息截然不同的、带着泥土草木原始腥气与尘埃味道的空气,握紧了背后以布包裹的青钢剑剑柄,目光清澈而坚定,投向了南方那广阔无垠的天地。 ------------ 第十二章 初涉红尘 踏出那层无形阵法屏障的瞬间,陈明只觉得周身空气骤然一紧,仿佛从温润的母体剥离,投入了一片粗糙而原始的天地。谷内是经由阵法千百年梳理、精纯而温顺的灵气,呼吸间如饮甘泉;而谷外,灵气变得稀薄而驳杂,如同浑浊的溪流,其中更混杂着枯枝败叶腐烂的土腥气、远处隐约传来的妖兽腥臊,以及山风卷起的细微尘埃,一股脑地涌入鼻腔,带来一种陌生的、略带刺激性的感受。光线似乎也失去了谷内那份柔和的过滤,变得直接而刺眼,冬日的寒风吹拂在脸上,不再是谷中带着灵韵的清凉,而是带着一种干冷、蛮横的力道。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背上以厚实粗布仔细包裹、仅露出剑柄的青钢剑,按照师父指引的南方,迈开了踏入尘世的第一步。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残雪与冻结的泥泞、裸露的碎石、干枯带刺的灌木丛交织在一起,行走起来远不如谷内青石板路那般惬意。他默默运转起一丝精纯的《紫气东来功》灵力,流转至双腿经脉穴窍,步伐顿时变得轻快稳健,足尖点地,几乎不留痕迹。然而,他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在此地汲取天地灵气补充自身的效率,比之幽谷,何止慢了数倍,且需耗费更多心神去提纯那驳杂的灵气,这让他对灵石的重要性有了更为直观的初步认知。 这是他生命中度过的近九个春秋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一人,行走在完全陌生、充满未知的天地间。环顾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原始山林,虬结的古木枝桠如同怪蟒盘绕,厚厚的苔藓与不知名的藤蔓覆盖着一切,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叶隙,投下斑驳破碎的光斑。远处,不知名兽类的低沉咆哮、禽鸟尖锐的啼鸣、甚至是虫豸爬过枯叶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野性生命力的画卷,却也潜藏着无处不在的危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将自身神识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散开,维持在周身十丈左右的范围,如同最忠诚的哨兵,警惕地感知着风吹草动,任何一丝异常的灵气波动或声响,都会让他瞬间绷紧神经。 第一日的行程,便在这样全神贯注的警惕中度过。他并未遇到任何人烟村落,只在日头偏西时,于一条水声潺潺、清澈见底的山涧旁停下脚步。掬起一捧冰冷的涧水饮下,清冽甘甜,稍解渴意。又就着冷水,吃了些师父准备的、以灵谷粗制而成的干粮,味道平淡,却足以果腹,支撑他数日所需。夜幕降临得很快,山林被深邃的黑暗笼罩,唯有天穹上稀疏的星子投下微弱的光芒。他寻了许久,才找到一处背风的干燥岩穴,入口狭窄,内里却颇为宽敞。他不敢生火,火光与烟雾在黑暗的山林中无异于指引危险的明灯。只在洞口处,他凭借对阵理的初步理解,以周遭寻来的几块寻常山石,依照特定的方位埋下,并以自身灵力勾勒出最简单的警戒灵络,布下了一个仅能感应生命体靠近或强灵力波动的简易预警禁制。 然后,他便盘膝坐在洞穴最深处冰冷的石面上,一边运转功法,缓缓恢复白日赶路与维持警惕所消耗的灵力,一边分出一缕心神,如同系在预警禁制上的丝线,时刻感应着洞外的动静。山林之夜,远非寂静。不知名的野兽嚎叫时而悠长,时而短促,在群山间回荡;夜枭的啼鸣凄厉刺耳;虫鸣窸窣,仿佛永无止境;风吹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的呜咽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鬼魅低语。岩穴外,不时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或是有小型生物蹑手蹑脚地经过,每一次,都让那简易的预警禁制产生微弱的反馈,牵动陈明的心神,让他瞬间握紧膝上的青钢剑柄,全身肌肉绷紧,直至那声响远去,才缓缓放松。这一夜,他未曾真正安眠,精神始终处于一种半警觉的状态,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失去幽谷阵法那无形而坚实的庇护后,独自面对这片苍茫而危险的天地,是何等的艰辛与不易。 翌日,他继续南行。山路愈发难行,有时需徒手攀爬陡峭的岩壁,有时需涉过冰冷刺骨的溪流。直至午后,当他耗费不少气力,终于翻过一道怪石嶙峋的山梁时,散开的神识忽然敏锐地捕捉到前方山谷中,传来一阵阵紊乱而激烈的灵力波动,其间夹杂着兵刃猛烈交击的铿锵脆响,以及几声带着惊怒与焦急的人类呼喝之声。 陈明心中一凛,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环境的壁虎,借助茂密的灌木丛与凸起的岩石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他动作轻盈,落脚无声,呼吸也变得绵长细微,这是《磐石拳法》中锤炼出的对自身肌肉与气息的精妙控制。 躲在一块布满青苔、足够遮蔽他整个身形的巨大青石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下望去。只见下方是一处相对平坦开阔的山谷空地,五名穿着统一灰色劲装、看其服饰样式并非大宗门弟子的修士,正陷入一场苦战。他们的对手,是一头体型极为硕大、堪比小型房屋的妖兽。此兽形似野猪,但浑身覆盖着巴掌大小、闪烁着土黄色幽光的厚重鳞甲,一对弯曲外翻的獠牙如同两柄短戟,寒光闪闪,口中涎水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滋滋白烟。其周身散发出的凶戾气息,赫然达到了一阶中期,相当于人类炼气四、五层修士的水平! “是厚土疣猪!小心它的防御和地刺术!”一名看似为首、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修士大声吼道,他手持一柄宽刃长剑,修为在炼气三层,是几人中最高的,但此刻也是额头见汗,衣衫有多处破损。其余四人,两男两女,修为多在炼气二三层,两人持着厚重的包铁木盾在前方艰难抵挡疣猪的冲撞与獠牙挑击,盾面上已是伤痕累累,另外两人则在后方,一人施展着威力不大的火球术,另一人则挥舞着弯刀,试图寻找机会攻击疣猪的眼睛等薄弱处。 那厚土疣猪不仅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更能操控土行灵气。它时而人立而起,以千斤之力猛踏地面,震得众人站立不稳;时而低头咆哮,地面便会毫无征兆地刺出数根尖锐的土刺,逼得那两名持盾修士狼狈躲闪,身上已然添了几道血痕;偶尔张口喷吐出的土黄色光球,更是蕴含着不小的冲击力,砸在盾牌上发出沉闷巨响,让持盾者手臂剧震,脸色发白。战况显然对那五名灰衣修士极为不利,他们虽配合尚算默契,但实力差距明显,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陈明伏在石后,心中念头急转。师父的叮嘱言犹在耳——“莫要多管闲事”,“藏拙为先”。他本能地想要悄然退走,绕开这是非之地。然而,看着那几名修士在妖兽猛攻下险象环生,尤其是那名施展火球术的年轻女修,在一次躲避地刺时步伐稍乱,险些被疣猪的獠牙刮中,俏脸吓得煞白,他心中那点属于少年人的热血与不忍,终究还是被触动了几分。况且,若这几人尽数死于妖兽之口,自己行踪虽未必暴露,但此地残留的浓烈血腥气,很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就在他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之际,那厚土疣猪似乎被久攻不下激得狂性大发,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周身土黄色灵光暴涨,前蹄如同巨锤般重重踏下! “轰!” 地面剧烈一震,以其踏足点为中心,强烈的土行灵气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下一刻,足足七八根比之前更为粗壮、尖端闪烁着寒光的尖锐土刺,毫无征兆地从那五名灰衣修士的脚下乃至身周猛地突刺而出!覆盖范围之广,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小心!是地刺群!”为首青年赵乾目眦欲裂,嘶声提醒,自己则奋力挥剑斩断一根刺向面门的土刺。 那两名持盾修士本就受伤,行动迟缓,此刻更是避无可避,虽拼命格挡,大腿和脚踝仍被锋利的土刺边缘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惨叫着倒地。而那名年轻女修,似乎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吓呆,眼睁睁看着一根最为粗大的土刺从她正下方急速突起,尖锐的刺尖直指其心口,竟是忘了闪避! “小婉!”赵乾与另一名持弯刀的男修齐声惊呼,想要救援却已不及,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千钧一发之际,藏身石后的陈明眼神骤然锐利!他不再犹豫,体内精纯的《紫气东来功》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而起,汇聚于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他并未现身,而是隔空朝着那根致命土刺的根基部位,如同闪电般疾点而出!一道凝练至极、近乎无形的淡紫色气劲,撕裂空气,发出微不可察的尖啸,后发先至! “噗!” 一声沉闷的异响,那根即将洞穿女修身体的粗大土刺,在尖端距离其衣衫仅剩寸许距离时,仿佛被一股无形巨力从内部摧毁,根部瞬间寸寸碎裂,化作一蓬散乱的泥土,“哗啦”垮塌下来,扬了那惊魂未定的女修一脸灰土。 这突兀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怔。战斗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那厚土疣猪灵智不高,却也瞬间察觉到有外人插手,并且那股打断它攻击的力量让它感到了威胁。它猩红的双眼瞬间锁定了陈明藏身的方向,鼻孔喷出两道带着腥气的灼热白雾,发出一声被挑衅的愤怒咆哮,竟舍弃了眼前那几个已是强弩之末的修士,后蹄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碾碎一切的凶蛮气势,卷起漫天尘土与枯叶,朝着那块巨大的青石猛冲过来!它要将这个藏头露尾的干扰者撞成肉泥! “不好!那位朋友小心快躲!”赵乾见状,虽不知暗中相助者是谁,但仍急得大喊出声。 陈明见行踪已然暴露,也不再隐藏。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从青石后一跃而出,身形轻灵如燕,稳稳落在空地之上。面对那如同小山般冲撞而来、地面都为之震颤的厚土疣猪,他脸上并无半分惧色,反而异常沉静。就在那布满鳞甲的硕大头颅即将撞上青石,獠牙几乎要触及他衣角的刹那,他脚下步法倏忽变幻,施展出《御剑十三式》中蕴含的“柳絮随风”步法精髓,身形如同失去了重量,随着疣猪冲撞带起的恶风,轻飘飘地向侧后方滑开丈许,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足以开碑裂石的凶猛冲撞。 然而,他并非一味闪避。在与之错身而过的电光火石之间,他背后青钢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骤然出鞘!没有耀眼的剑光,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一道凝练到了极致、快得几乎超越视觉捕捉能力的青色寒芒,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刺向厚土疣猪冲锋时相对暴露的脖颈侧面,那里鳞甲相对细小,存在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嗤啦!” 蕴含着精纯紫气灵力的青钢剑尖,毫无阻碍地破开了那处的鳞甲防御,深入寸许,一股暗红色的兽血瞬间飙射而出!虽然这一剑并未能造成致命伤害,但那突如其来的剧痛,以及顺着伤口侵入体内、带着中正平和却又极具穿透性的奇异灵力,让厚土疣猪发出一声痛苦与愤怒交织的惨嚎,狂猛的冲势硬生生被遏制,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显得颇为狼狈。 “好俊的身手!好机会!诸位,并肩子上,解决了这畜生!”赵乾眼见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不仅躲开了致命冲撞,竟还能反击伤及疣猪,心中震惊无以复加,但反应却是不慢,立刻强提精神,嘶哑着招呼同伴。 剩余尚有一战之力的三名修士(包括那名惊魂初定的女修)见状,亦是精神大振,求生欲压倒了对伤势的恐惧,纷纷强忍伤痛,催动所剩不多的灵力,火球、风刃、刀光再次向着因疼痛而动作迟滞的厚土疣猪笼罩过去。 陈明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立刻游走开来,始终与那发狂的疣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手中青钢剑或刺或点,或撩或削,将《御剑十三式》的基础招式运用得淋漓尽致,每一剑都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总是出现在疣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或是因应对其他攻击而露出的破绽之处。他的攻击并不以力量见长,却胜在角度刁钻,时机精准,劲力凝练如一,虽不致命,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干扰着疣猪的行动,加剧其伤势,消耗其体力,为赵乾等人的攻击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他的加入,仿佛给濒临崩溃的战局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彻底扭转了形势。那厚土疣猪原本占据绝对上风,此刻却腹背受敌,顾此失彼,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口,行动越来越迟缓,咆哮声中也带上了几分虚弱与焦躁。 战斗又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在赵乾拼尽全力,一跃而起,将宽刃长剑狠狠劈入疣猪因仰头咆哮而暴露的咽喉软肉之时,陈明亦如同鬼魅般贴近,手中青钢剑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精准无比地顺着疣猪因疼痛而微张的眼睑缝隙,直刺而入,深入其脑! “嗷——!” 厚土疣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地,溅起大片尘土,彻底失去了生机。 战斗终于结束。空地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尘土味以及法术残留的焦糊气息。赵乾以剑拄地,大口喘息,另外四名修士更是直接瘫坐在地,处理着各自的伤势,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向陈明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一种看待怪物般的惊异——这少年看起来年纪极小,修为似乎也不高,但那份沉静、那份身手、那份对战机的把握,简直超乎想象。 赵乾稍微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收起长剑,快步走到陈明面前,不顾自身伤势,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到地,语气无比诚挚,甚至带着一丝敬畏:“在下赵乾,乃前方百里外‘青木镇’护卫队的一名小队长。多谢道友方才仗义出手,力挽狂澜!救命大恩,没齿难忘!不知恩公高姓大名?”他身后那几名队员,也挣扎着起身,纷纷向陈明行礼道谢,尤其是那名被称为“小婉”的女修,更是眼含泪光,感激涕零。 陈明将青钢剑还入鞘中,动作流畅自然。他学着对方的样子拱手还礼,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在下陈明,不过一介山野散修,恰逢其会,诸位不必行此大礼,更不必以恩公相称。”他刻意将自身灵力波动维持在炼气二层左右,显得平平无奇。 赵乾见他年纪虽轻,却气度沉凝,举止有度,身手更是深不可测(在他看来),愈发不敢怠慢:“陈道友太过谦逊!若非道友,我等今日必定葬身猪腹。道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与胆识,实在令人钦佩!”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天色和同伴们的伤势,诚恳邀请道:“陈道友想必是远道而来,不知欲往何处?若是顺路,不如随我等回青木镇稍作休整?镇上虽简陋,却也有些伤药可治疗我这些兄弟的伤势,也好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答谢道友救命之恩,否则我等心中实在难安。” 青木镇?陈明心中微动,这正是师父提及的、沿途可能遇到的补给点之一。他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伤痕累累、面带恳切的修士,又看了看逐渐西斜的日头,略一沉吟。独自赶路固然清静,但初来乍到,确实需要了解外界信息,获取一份更精确的地图,或许还能打听一些关于扶摇殿和羽城的情况。与这些本地修士同行,不仅能省去辨认路径的麻烦,也能更自然地融入其中,不易引人怀疑。 思及此处,他便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如此,便叨扰赵队长和诸位了。” 见陈明答应,赵乾等人皆是面露喜色,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一行人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由伤势较轻的两人费力地将那厚土疣猪有价值的獠牙、部分完整鳞甲以及一罐心头精血取下——这些是一阶妖兽身上最值钱的材料,算是他们此行的战利品,也是回去后换取灵石或贡献的凭证。然后,众人便簇拥着陈明,如同众星拱月般,朝着山林外的方向行去。 陈明跟在队伍中,沉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看着赵乾指挥若定地分配任务,看着其他队员相互搀扶,低声交谈着方才的惊险,感受着他们对自己那份混合着感激、好奇与一丝敬畏的复杂态度。救人是顺势而为,是内心深处那点未曾磨灭的良善与权衡利弊后的选择;与这些本地修士接触,是了解这片陌生天地、获取信息的必要途径。师父的叮嘱如同警钟,时刻在心头回响——藏拙,明辨,持正,守秘。这纷繁复杂、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滚滚红尘,他算是真正地、踏出了坚实而谨慎的第一步。 ------------ 第十三章 青木小憩 夕阳将沉未沉,金红色的余晖泼洒在山林与那片依山而建的聚居地上,为粗糙的木栅栏、低矮的屋顶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一行人拖着疲惫而带伤的身躯,终于抵达了青木镇的寨门。那由厚重原木捆绑而成的寨门吱呀作响地打开,露出其后略显喧闹却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 “赵队长!是赵队长他们回来了!”瞭望塔上的汉子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老天爷!他们猎到了一头厚土疣猪!看那獠牙!” “赵哥!小婉!你们受伤了?快,快去请李药师过来!” 寨门内外顿时围拢过来不少镇民,有粗布麻衣、面带风霜的猎户,有挎着菜篮、眼神关切的妇人,还有几个光着脚丫、好奇张望的孩童。他们的目光在赵乾等人身上扫过,最终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队伍中那个唯一陌生的身影上——一个穿着普通青色布衣、身负布包长剑、面容尚带稚嫩却眼神沉静得不像少年的陈明。好奇、探究、感激,种种目光交织在他身上。 赵乾一边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一边挤出笑容应付着乡亲们的问候:“没事,没事,皮外伤!多亏了这位陈明道友仗义相助,我们才能宰了这畜生,捡回条命!”他特意提高了音量,将陈明推到了众人视线焦点。 陈明感受到那些汇聚而来的目光,面色平静如常,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并未多言。他悄然观察着这个小镇:夯实的土路不算宽阔,两旁是高低错落的木屋与石屋,烟囱里冒着或浓或淡的炊烟,空气中混合着饭菜香、柴火味、牲畜粪便以及淡淡的草药气息。这里的灵气比外界山林稍显凝聚,但依旧稀薄驳杂,远非修行福地。镇民大多身具微末的灵力波动,多在炼气一二层徘徊,甚至更多的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脸上带着长期劳作的痕迹,眼神却质朴而热切。 “陈道友,乡下地方,大家伙儿都没什么见识,热情得过了头,您千万别介意。”赵乾打发走了大部分围观的镇民,只留下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忙抬着疣猪尸体,这才引着陈明向镇内走去,“我先给您安排个歇脚的地方,再处理这些杂务。” 陈明跟随赵乾,穿过不算长的“街道”,来到镇子西头一处相对僻静、带有一个小篱笆院的独立木屋前。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木料颜色深沉,但修缮得颇为整洁,屋顶的茅草也铺得厚实。 “陈道友,这是镇上最好的一间客舍了,平日里也就接待些路过的高人或者行商。”赵乾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露出里面的陈设,“条件简陋,胜在清净,还望道友莫要嫌弃。” 屋内果然如赵乾所言,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简陋的木制脸盆架,仅此而已。床上铺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被褥,虽然粗糙,却干净整洁,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桌上放着一套粗陶烧制的茶具,表面甚至有些许烧制时留下的气泡痕迹。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扫得干干净净。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木头、干草和泥土的气息。 陈明将背负的青钢剑解下,小心地靠在床头触手可及之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神识也如同微风般拂过,确认并无任何隐藏的窥探或异常灵力波动。他这才对赵乾道:“此地甚好,有劳赵队长费心。” “道友满意就好!”赵乾松了口气,“那您先歇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便带着人抬着妖兽尸体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处理战利品和队员的伤势。 木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陈明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用油纸糊着的小窗。窗外正对着小院,院角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耐寒灌木,挂着些许残雪。远处,镇子的声音隐约传来,更显得这小院的宁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与幽谷截然不同的、充满了“人味”的空气,缓缓吐出,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得以稍稍放松。连续两日的独自跋涉与高度警惕,加上方才那场看似短暂实则凶险的战斗,对他心神的消耗,远大于灵力的损耗。 他回到桌边坐下,并未立刻打坐恢复,而是静静回想着踏入这青木镇后的所见所闻。镇民的修为、生活方式,赵乾等人的护卫队模式,都清晰地勾勒出修真界底层的一角——资源匮乏,生存不易,修士与凡人紧密依存,为了些许修炼资源和安全保障,便需组队冒险,与天争,与兽斗。这与他在幽谷中,有师父庇护,有阵法聚灵,可以心无旁骛专注于修行的日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师父让他入世历练的深意,此刻体会得更深了一层。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院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以及赵乾刻意放重的嗓音:“陈道友,可方便否?” 陈明起身开门。只见赵乾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布衣,脸上的污垢和血迹也已清洗干净,虽然眉宇间还带着疲惫,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鼓囊囊的灰色布袋。 “打扰道友清静了。”赵乾笑着走进屋,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股混合着饭菜香和淡淡酒气的味道弥漫开来。“镇子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内人赶着做出来的几样山野小菜,一盆灵米饭,还有一壶自家用野果子酿的土酒,味道粗劣,聊表心意,道友千万莫要嫌弃。”他将食盒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熏肉炒山菌、清焯的野菜、一大碗油光锃亮的炖肉,以及一大盆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米香和微弱灵气的米饭。那酒壶是粗陶所制,看起来颇为古朴。 接着,赵乾又将那个灰色布袋推到陈明面前,神色郑重起来:“陈道友,这是那头厚土疣猪身上值钱的材料,獠牙、鳞甲和精血,刚才在镇上换了灵石。按我们护卫队的老规矩,谁出力最大,谁分得最多。此番若无道友,我等性命难保,更别提什么收获。这十五块下品灵石,是道友应得的一份,还请务必收下!” 陈明看了一眼那布袋,并未立刻去接,平静道:“赵队长,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本是分内之事。这灵石……” “道友万万不可推辞!”赵乾语气急切而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规矩就是规矩!道友于我等有救命大恩,若连这点心意都不肯收下,我等心中实在难安,往后在这青木镇,还有何脸面自称护卫队员?还请道友成全!”他抱拳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陈明看着赵乾那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庞,以及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知道这并非虚情假意的客套,而是此地修士遵循的一种朴素准则。他略一沉吟,不再矫情,伸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布袋,入手便能感受到其中灵石蕴含的温和灵力波动。“既然如此,陈某便愧领了。多谢赵队长。”这是他第一次凭借自身能力,通过战斗与合作获得的报酬,虽然不多,却意义非凡。 见陈明收下灵石,赵乾脸上顿时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他连忙热情地招呼陈明坐下,亲手斟满了两碗色泽浑浊、却散发着浓郁果香和淡淡酒气的土酒。 “陈道友,请!粗茶淡饭,浊酒一碗,我赵乾代表青木镇护卫队,敬您!谢您救命之恩!”赵乾端起陶碗,神情肃穆,仰头便是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滑落些许,尽显豪迈。 陈明也端起酒碗。这土酒远不如师父的青竹酒那般清冽醇厚,入口辛辣,带着野果的酸涩和一股未经充分发酵的原始气息,灵气更是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能感受到这碗酒背后所承载的、这群底层修士最真挚的感激。他也仰头,将碗中酒液饮尽,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直坠丹田,带来些许暖意。“赵队长客气了。” 两人边吃边聊起来。桌上的菜肴味道说不上多么精美,熏肉咸香有嚼劲,山菌鲜美,野菜带着天然的清苦,炖肉软烂入味,都是最原始的山野风味。那灵米饭更是让陈明多看了两眼,米粒饱满,入口软糯,咀嚼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丝丝微弱的灵气散开,融入四肢百骸,虽然效果甚微,但长期食用,对低阶修士稳固修为、滋养肉身确有益处。这让他对修真界的底层资源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谈话间,主要是赵乾在说,陈明则扮演着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从赵乾口中,陈明得知这青木镇位于南疆边缘的黑风山脉外围,隶属于一个名为“流云坊”的小型修真势力管辖。流云坊据说有一位筑基期的坊主,门下有些弟子,主要靠掌控几个像青木镇这样的聚居点,收取一定的供奉,并提供最基本的庇护来维持。镇民大多以狩猎山脉外围的低阶妖兽、采集普通药材、种植低阶灵谷为生,生活清苦,修炼资源极其有限。 “像我们这样的,资质普通,又没有宗门依靠,能修炼到炼气三层就已经是顶天了。”赵乾灌了一口酒,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认命,“组建护卫队,也是为了大家能抱团取暖,清理一下镇子附近不开眼的小型妖兽,偶尔像今天这样,冒险深入一点,猎杀像厚土疣猪这种值点灵石的家伙,换些修炼用的丹药或者给家里添置些东西。”他看了一眼陈明,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陈道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想必是名师出高徒,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陈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机缘巧合罢了。”他将话题引向自己关心的地方:“赵队长,不知从此地往南,前往那‘羽城’,路途可还太平?我听闻那‘扶摇殿’乃南疆大派,不知是何等光景?” 提到羽城和扶摇殿,赵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泛起了红光,语气也带着难以抑制的向往:“羽城!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地方!听说那城墙高得望不到顶,都是用蕴含灵力的巨石砌成,上面刻满了阵法!城里住的,不是修为高深的前辈,就是各大商会的头面人物!我们青木镇这点产出,大多也是运到羽城周边的坊市去交易,才能卖上个好价钱。”他咂咂嘴,仿佛在回味某种想象中的繁华。 “至于扶摇殿……”赵乾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敬畏,“那可是咱们南疆真正顶了天的大宗门!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万年,门人弟子据说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里面金丹期的老祖宗,那都是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神仙人物!”他看向陈明,语气热切又带着一丝劝诫,“陈道友是想去扶摇殿碰碰运气?以道友的本事,说不定真有希望!不过,我可听说扶摇殿招收弟子严格得很,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从各地赶去,能通过考核的,那都是百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天才!竞争激烈得很呐!” 陈明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与师父之前的交代相互印证。赵乾又详细描述了前往羽城的路线:需要先穿过黑风山脉的外围区域,抵达山脉南麓的“清河驿”,那里有一个小型的修士聚集点和往来商队,可以从那里搭乘车辆前往羽城,顺利的话,大约还需七八日路程。同时,赵乾也面色凝重地提醒,黑风山脉外围虽然不像深处那样遍布高阶妖兽,但也绝非坦途,除了可能遭遇强大的流浪妖兽,更需提防一些心术不正、专门劫掠落单修士的“匪修”。 “那些家伙,比妖兽还狠毒!专门挑软柿子捏,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陈道友你独自一人,又是生面孔,路上务必多加小心,尽量沿着商队常走的路线走,莫要轻易显露财物。”赵乾叮嘱道,语气诚恳。 陈明将这些关乎身家性命的信息一一记下,心中对前路的艰险有了更清晰的预估。 酒足饭饱,夜色已深。赵乾见陈明眉宇间似有倦意,便识趣地起身告辞:“陈道友一路劳顿,又经历恶战,想必也乏了,早些歇息。明日若需采购些干粮杂物,或是想看看更精细些的地图,镇子中心那家‘百杂物’铺子东西最全,道友可以去看看,报我的名字,那老抠门儿不敢宰客。”他笑着开了个玩笑,拱手离去。 送走赵乾,陈明闩好房门,并未立刻躺下。他先是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的每个角落,甚至用神识细细探查了床底和屋顶,确认绝对安全。然后,他盘膝坐到床上,并未进入深层次的入定,而是保持着《紫气东来功》的浅层运转,缓缓恢复着灵力,同时耳廓微动,将大部分心神用于倾听外面的动静。 青木镇的夜晚,与他习惯的幽谷死寂截然不同。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不知哪家孩童夜啼的声音嘹亮而持久,夹杂着妇人低柔的安抚;更远处,似乎还有护卫队夜间巡逻的脚步声和低语;晚风吹过屋檐,带起轻微的呜咽声……这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声响,交织成一曲独特的“人间夜曲”,传入陈明耳中,让他对这片真实的世界,有了更立体、更鲜活的感知。 他摸了摸怀中那装着十五块下品灵石的布袋,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与机遇。又想起赵乾谈及扶摇殿时那混合着敬畏、向往与自知之明的复杂眼神。前路的目标似乎更加明确,但通往目标的道路,也显得愈发崎岖而充满挑战。扶摇殿,天才云集,竞争残酷,自己想要在那里立足,查明身世,探寻大道,仅凭目前这点微末道行和资源,无异于痴人说梦。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悄然压在心头。 次日,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陈明便已起身。他在小院中,迎着凛冽的晨风,缓缓演练起《磐石拳法》和《御剑十三式》的基础招式。他刻意收敛了灵力,动作舒缓而沉稳,看上去就像一个勤奋早起的普通少年在活动筋骨,并未引起任何不必要的关注。 演练完毕,周身气血活络。他按照赵乾昨夜的指引,来到了镇子中心那家挂着“百杂物”陈旧木牌的铺子。铺面不大,里面堆满了各种山货、兽皮、晾干的草药、锈迹斑斑的铁器、成堆的盐巴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零碎物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尘土、药材和皮革的复杂气味。店主是个留着几根稀疏山羊胡、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精瘦老头,正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货架上的灰尘,身上散发着炼气二层的微弱灵力波动。 “掌柜的,买一份南去的地图。”陈明直接说明来意,声音平静。 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陈明身上扫了扫,尤其是在他背后那用布包裹的长剑上停留了一瞬,这才慢悠悠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黑风山脉外围详图,标注了安全路线和危险区域,两块下品灵石。” 陈明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取出两块灵石放在柜台上。老头接过灵石,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将地图推了过来。陈明展开快速浏览了一遍,果然比师父给的简图详细许多,连一些可能有水源和可临时歇脚的山洞都有标注。 他又花费几块灵石,补充了一些耐储存的肉干、面饼和清水。那老者一边打包东西,一边状似随意地搭话:“小哥儿面生得很,这是要独自往南去?可是要去那羽城碰碰仙缘?”他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陈明不动声色,将地图和干粮收好,含糊应道:“随处走走,见识一番。” 老者嘿嘿干笑两声,也不再深究,只是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哥儿年纪不大,胆气倒足。不过最近这黑风山脉外围可不太平,听说有几伙不开眼的‘黑爪子’在活动,专挑落单的下手。你一个人,路上眼睛放亮些,财不露白,遇事能避则避。” “黑爪子?”陈明记下这个称呼,对老者点了点头,“多谢掌柜提醒。” 带着采购好的物资回到小院,赵乾已经等在院门口,见他回来,笑道:“陈道友这是准备今日便动身了?” 陈明点头:“在此叨扰赵队长了,陈某打算即刻启程。” 赵乾似乎早有预料,脸上露出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祝福。他郑重地抱拳,声音洪亮:“陈道友!大恩不言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若道友再路过这青木镇,定要再来!我赵乾和护卫队的兄弟们,随时扫榻相迎!前路漫漫,道友一路保重!” “赵队长和诸位兄弟也保重。”陈明拱手还礼,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真诚。 他没有再多言,背上行囊,将青钢剑重新负于身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尘世初体验的朴素小镇,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豪爽仗义的汉子,然后毅然转身,踏上了那条穿过镇子、通向南方群山深处的土路。 ------------ 第十四章 黑风遇匪 辞别青木镇,陈明依照新购的地图,沿着被往来商旅和猎人踩踏出的依稀小径,再次深入黑风山脉的外围区域。与来时独自探索不同,此刻他心中对前路有了更清晰的轮廓,却也多了几分谨慎。赵乾关于“匪修”的提醒,如同警钟,时刻在他脑海中回响。 山脉外围的景致与靠近青木镇处又有所不同。林木愈发高大茂密,遮天蔽日,光线变得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枯叶腐烂和湿土的气息。山路也更加崎岖难行,时而需攀爬陡坡,时而需涉过冰冷刺骨、布满滑石的溪涧。兽吼禽鸣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一些潜藏在密林深处、堪比炼气中后期的妖兽气息,只是它们似乎也遵循着某种领地规则,并未轻易靠近这条常有人迹的路径。 陈明将神识维持在周身十五丈左右的范围,这个距离既能提前预警大部分危险,又不至于过度消耗心神。他步履轻盈,落地无声,《磐石拳法》锤炼出的对身体的控制力在此刻展现无遗。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道路两旁可能藏匿危险的灌木、巨石和树冠。青钢剑虽未出鞘,但他握剑的手时刻保持着最佳的发力状态。 如此行了一日,并未遇到什么麻烦。他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找到个干燥洞穴过夜,布下预警禁制,打坐调息,安然度过。 第二日午后,他正行走在一段相对狭窄、一侧是陡峭山壁、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涧的险要路段。此地名为“鹰愁涧”,地图上特意用红点标注,提醒过往行人需快速通过,谨防落石与埋伏。 就在他行至涧道中段时,前方转弯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了兵刃交击的铿锵之声,以及几声怒喝与惨叫! 陈明脚步一顿,立刻将身形隐在一块凸出的巨岩之后,收敛所有气息,小心探察。 只见前方三十丈外,涧道较为宽阔处,正上演着一场厮杀。一方是五名穿着统一蓝色劲装、袖口绣着云纹的修士,三男两女,看起来像某个小宗门或商队的护卫,修为最高者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约莫炼气五层,其余四人则在炼气三、四层不等。他们围成一圈,护着中间一辆装载着几个箱子的普通马车,车旁还躺着两名已然毙命、同样穿着蓝衣的修士,鲜血染红了地面。 而围攻他们的,则是八名穿着杂乱、面容凶悍的修士。这些人武器各异,刀、剑、斧、叉皆有,修为也参差不齐,从炼气三层到五层都有,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手持鬼头大刀的壮汉,修为赫然是炼气六层!他们出手狠辣,配合却谈不上精妙,完全是仗着人数和修为优势,进行着疯狂的攻击,口中还不时发出污言秽语的叫骂。 “云轩阁的小崽子们!识相的把货物留下,爷爷们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刀疤脸壮汉一刀劈退那炼气五层的冷峻男子,狞笑着吼道。 “黑风三煞!你们竟敢劫掠我云轩阁的货物!就不怕我阁中长老追杀吗?”冷峻男子嘴角溢血,厉声喝道,手中长剑舞动,竭力抵挡,但显然已落入下风,左支右绌。他身后的同伴更是险象环生,一名炼气三层的年轻男修一个不慎,被对手一斧劈在肩头,惨叫着倒地,眼看就要殒命。 陈明伏在岩石后,眉头微蹙。云轩阁?黑风三煞?这些名字他从未听过。但从场面上看,这是一场典型的杀人越货。那黑风三煞显然就是赵乾口中的“匪修”,而且看其行事作风,绝非善类。 救,还是不救? 师父的叮嘱在耳边回响——“莫要多管闲事”,“藏拙为先”。对方有炼气六层的修士,实力强劲,自己贸然卷入,风险极大。而且这云轩阁与他非亲非故…… 然而,看着那几名蓝衣修士在匪修围攻下苦苦支撑,看着那即将殒命的年轻修士眼中绝望的神色,陈明心中那点属于少年的正义感,再次被触动。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观察到,那刀疤脸壮汉虽然修为最高,但气息似乎有些虚浮,招式也略显沉滞,似乎旧伤未愈,或者修炼的功法有些问题。而其他匪修,虽然人数占优,但配合松散,各自为战,破绽不少。 若他出手,并非没有机会。况且,若让这群匪修轻易得手,实力壮大,对自己后续的行程,恐怕也是隐患。 电光火石之间,陈明已然有了决断。他并非要正面硬撼,而是要利用地形和时机,行那雷霆一击,制造混乱,或许能助那云轩阁之人脱困,至少,也能重创匪修,让他们无力追击自己。 他悄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张最低阶的“金刚符”扣在左手掌心,右手则缓缓握上了青钢剑柄。目光锁定了战团中,一个正挥舞着铁叉、背对着他这边、全力攻击一名蓝衣女修的匪徒。此人是炼气四层修为,位置相对孤立。 就在那持叉匪徒一叉刺向蓝衣女修小腹,女修花容失色、勉力格挡的刹那—— 陈明动了! 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掠出,脚下《御剑十三式》的步法运用到极致,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青影!并非直线冲向战团,而是沿着山壁阴影,迂回接近! 几乎在身形暴露的同时,他左手一扬,两张金刚符瞬间激发,化作两道淡金色的光幕,并非护住自身,而是精准地飞向那苦苦支撑的冷峻男子和另一名岌岌可危的蓝衣修士身前! “噗!噗!” 两声闷响,匪修的攻击落在突然出现的金色光幕上,虽然瞬间将光幕击碎,却也成功为那两人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什么人?!”刀疤脸壮汉反应最快,猛地扭头,凶厉的目光扫向陈明出现的方位。 而此刻,陈明已然欺近那名持叉匪徒身后三丈之内!那匪徒刚因金色光幕的出现而微微分神,察觉到身后恶风袭来,仓促间想要回身防御。 “惊鸿一式!” 陈明心中低喝,青钢剑骤然出鞘!没有半分保留,体内精纯的《紫气东来功》灵力尽数涌入剑身,藏青色的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芒,如同黑夜中划过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速度,直刺那匪徒后心要害! 这一剑,快!准!狠!凝聚了他此刻所能发挥的全部实力! 那匪徒只觉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气瞬间锁定了自己,后背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他拼命扭身,将铁叉横在身后。 “铛——咔嚓!” 青钢剑精准地点在铁叉杆身之上!蕴含着巨力的剑尖瞬间将铁叉从中击断!去势稍减,却依旧如同毒龙出洞,狠狠地刺入了那匪徒的后心! “呃啊!”持叉匪徒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绝望,随即扑倒在地,鲜血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一击毙敌! 全场瞬间一静! 无论是云轩阁的修士,还是黑风三煞的匪徒,都被这突如其来、狠辣果决的一剑所震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手持滴血青钢剑、面容沉静得可怕的青衫少年身上。 “哪里来的小杂种!敢杀我兄弟!给我死来!”刀疤脸壮汉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弃了那冷峻男子,身形暴起,手中鬼头大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卷起一道惨烈的刀芒,如同狂风般向陈明当头劈下!炼气六层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试图以境界碾压这个突然出现的搅局者。 面对这含怒而来的凶猛一击,陈明瞳孔微缩,却并未硬接。他脚下步伐连踩,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后飘退,同时手中青钢剑划出一道道圆融的弧线,施展出“御剑十三式”中的“带”字诀和“格”字诀,剑身不断与那狂暴的刀芒发生轻微接触,并非硬碰,而是以巧劲不断引导、偏转其力道。 “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交击声响起!陈明每接一刀,身形便借力向后滑出一段距离,手腕被震得发麻,虎口隐隐作痛,气血翻涌不休。炼气六层的力量,确实远超他目前所能正面抗衡的。但他凭借精妙的身法与剑技,以及对力量引导的独特理解,竟将这看似必杀的一连串攻击,堪堪化解于无形,虽然狼狈,却并未受伤! “咦?”刀疤脸壮汉越打越是心惊。这小子明明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陈明刻意显露),但这灵力之精纯,身法之灵动,剑技之沉稳,简直闻所未闻!尤其是那剑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奇异韧性,竟让他手臂都有些微微发酸。 而另一边,云轩阁的冷峻男子得到喘息之机,服下一颗丹药,精神稍振,见状立刻大喝:“诸位,随我杀敌!莫要辜负了这位道友援手之恩!”说罢,挺剑杀向其余匪修。 剩余三名尚有一战之力的蓝衣修士也士气大振,纷纷怒吼着扑向对手。战局瞬间逆转!失去了刀疤脸首领的压制,又见同伴被瞬杀,剩下的七名匪修(包括刀疤脸)顿时陷入了混乱。尤其是那些炼气三四层的匪修,面对同阶甚至稍高一点的对手,本就靠着一股狠劲,此刻见势不妙,已有怯战之意。 陈明且战且退,始终与那刀疤脸保持着距离,不给他全力爆发的机会。他的目的并非斩杀此人,而是牵制。眼见云轩阁几人已然稳住阵脚,甚至开始反击,他心知时机已到。 猛地格开一刀,陈明借力向后飘飞数丈,落在山涧边缘,青钢剑斜指地面,目光平静地看着那怒发冲冠的刀疤脸,忽然开口道:“阁下功法似乎有些滞涩,左肋下三寸,可是旧伤所在?” 此言一出,那刀疤脸壮汉浑身剧震,劈出的刀势都不由得一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他左肋下的旧伤是他最大的秘密,乃是早年与人争斗时留下的暗疾,平时运转功法无碍,但一旦全力催谷,便会隐隐作痛,影响发力。这少年是如何看出来的?! 就在他心神震动、攻势稍缓的这瞬间破绽,陈明毫不犹豫,转身便走!身形如电,沿着险峻的涧道,向着南方疾驰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 “小贼休走!”刀疤脸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想要追击,却见那冷峻男子已然持剑拦在了身前,眼神冰冷。 “黑煞,你的对手是我!”冷峻男子寒声道,虽然受伤,但气势已然不同。 刀疤脸看着陈明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虎视眈眈的云轩阁众人,以及地上那具尸体,心知今日之事已不可为。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眼中凶光闪烁,最终还是咬牙喝道:“风紧!扯呼!” 剩余匪修早已无心恋战,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虚晃一招,跟着刀疤脸向着来时的山林深处仓皇退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险峻的鹰愁涧,很快恢复了寂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尸体,以及那几名劫后余生、面面相觑的云轩阁修士。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陈明消失的方向,充满了感激与深深的疑惑。 那个神秘的青衫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此刻的陈明,早已远在数里之外。他并未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直到确认后方无人追赶,才在一处密林中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后,微微喘息。刚才与那刀疤脸短暂的交手,看似他凭借技巧周旋,实则凶险万分,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他回想方才的战斗,对自己临场判断和出手时机的把握还算满意。那关于旧伤的话语,是他凭借远超同阶的神识和对灵力波动的敏锐感知,在交手时隐约察觉到的对方灵力运转的一丝不谐,大胆猜测而出,旨在扰乱其心神,为自己脱身创造机会,看来效果不错。 经此一役,他对匪修的凶悍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也对自身在险境中的应对能力多了几分信心。只是,这黑风山脉,果然不太平。他不敢怠慢,稍作调息,便再次上路,必须尽快穿过这片区域。 ------------ 第十五章 清河暗流 黑风山脉的余脉如同巨兽匍匐的脊背,在南方渐渐趋于平缓。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疾行,陈明依照地图指引,终于在天色将暮未暮之时,望见了黑风山脉南麓的交通枢纽——清河驿。 与其说这是一个驿站,不如说是一个依托于古老渡口、在刀剑与贸易中野蛮生长起来的修士聚集地。一条名为“清河”的大江,如同咆哮的青色巨龙,将连绵的山脉硬生生拦腰截断。江水并非清澈见底,反而呈现出一种沉郁的青黑色,深不见底,水势湍急,卷起无数浑浊的漩涡。古老的传说在往来行商口中流传,说这江底潜伏着修炼千年的蛟龙,吞吐水灵,故而江水颜色深邃,暗藏凶险。 渡口旁,简陋的木屋与粗糙的石屋依着陡峭的山势层层叠叠地搭建,杂乱无章,仿佛随时会被山洪或某个修士的斗法余波冲垮。各式各样的旗帜在屋檐下、杆头上飘扬,代表着南疆各地的大小商会。空气中弥漫着复杂难言的气味:清河带来的湿润水汽、驮兽身上浓重的膻味、灵草药材的清香、劣质灵酒的醇厚、铁匠铺里传出的炭火金属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渗入泥土深处的血腥气。人声、驮兽的嘶鸣、工匠修补车辆器具的敲打声、商贩扯着嗓子的叫卖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而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喧嚣浪潮,冲击着初来者的耳膜。 陈明缴纳了一块下品灵石,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缓缓踏入这片喧闹之地。他依旧保持着极致的低调,青钢剑用厚实的粗布严密包裹,背在身后,毫不起眼。自身灵力波动被刻意压制在炼气二层左右,如同溪流汇入江河,瞬间便消失在形形色色地修士气息之中,难以引起任何额外的关注。 他的目标明确而务实:找到一支前往羽城、信誉尚可且不过分引人注目的商队,搭乘顺风车,安全抵达目的地。这不仅是为了节省脚力和规避独自赶路的未知风险,更是融入这片陌生地域、观察和学习修真界生存法则的第一步。 在驿站中央一片被踩踏得坚实如石的广场边缘,立着一块巨大的、饱经风霜的木牌,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各色兽皮或粗纸写就的招募告示。这里是信息的集散地,也是机遇与危险并存的十字路口。有财大气粗的商会招募临时护卫,要求修为高深、精通杀伐;有探险队征集队员,探索某处新发现的上古洞府或矿脉,言辞间充满了对财富与机缘的诱惑;也有私人发布的寻仇、寻物、甚至寻人的任务,透露着隐秘与恩怨。 陈明目光沉静,如同精准的筛子,快速过滤着无用信息,迅速锁定了几个目的地为“羽城”的商队招募信息。 “‘金鳞商会’,招募护卫三名,要求炼气四层以上,精通攻伐术法,有猎杀妖兽经验者优先。前往羽城,酬劳面议,待遇从优。”——要求过高,容易暴露实力,且大商会内部关系复杂,非良选。 “‘百草堂’车队,招收随行杂役,炼气二层即可,需手脚勤快,包食宿,抵达羽城支付五块下品灵石。”——身份太低,行动受限,不利于观察和自主行事。 ……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木牌右下角,一条纸张略显陈旧、字迹却工整有力的告示上: “‘墨家工坊’,运送一批精密器械前往羽城,招募随行护卫两名。要求:心细沉稳,感知敏锐,有一定警戒及应对突发状况之能力。修为炼气三层以上为佳。酬劳十块下品灵石,管饭。” “墨家工坊……”陈明心中微动,想起在青木镇时,赵乾闲聊中曾提过一嘴,说南疆墨家并非以道法神通见长,而是世代精研机关傀儡、奇门器械之术,其出品的某些精巧物件,诸如“破甲弩”、“风行符傀”等,在黑风山脉的猎户和低阶修士中颇受欢迎。招募要求强调“心细沉稳”而非纯粹追求修为境界,这正符合陈明藏拙历练、注重根基的心意。 按照告示所指方位,陈明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驿站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院落前。院门敞开,隐约可见院内停放着三辆样式奇特的车辆。车辆比寻常马车要宽大厚重,骨架以暗沉金属打造,车轮包裹着某种富有弹性的黑色胶质物,车身上覆盖着厚实的防雨油布,布下轮廓棱角分明,似乎装载着沉重而结构复杂的物件。几名穿着统一藏蓝色短褂、身上沾染着油污与金属碎屑的工匠,正手持工具,围绕着车辆紧张地检查、调试着,不时有微弱的灵光在车辆某些部件上一闪而逝。 “请问,墨家工坊招募护卫,是在此处吗?”陈明站在门口,并未贸然踏入,拱手行礼,声音平和清晰。 一名正半跪在地上,敲打调整着车轮附近某个复杂联动结构的中年工匠抬起头。他面容朴实,皮肤黝黑,双手布满厚厚的老茧与一些细小的烫伤疤痕,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有神,修为在炼气四层左右。他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在陈明身上扫过,尤其在陈明背后那用布包裹、形状似剑的物品上停留了一瞬,开口道:“正是。小兄弟是来应募的?看着面生得很,以前走过清河往羽城这条线吗?” “初来乍到。”陈明坦然回答,不卑不亢,“修为尚可,略通剑术,于警戒探查、应对变故方面,自信不弱于人。”他没有刻意夸大,语气平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中年工匠脸上看不出喜怒,正欲再问些什么,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清冷女声,从旁边一辆最大的车辆后方传来: “李叔,让他试试‘灵枢盘’。” 话音落下,一名少女从车后转出。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墨家深蓝色劲装,将初具规模的窈窕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精致,鼻梁挺拔,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大而明亮,瞳孔颜色偏浅,如同上好的琥珀,眼神却锐利而冷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视和洞察力。她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结构极其精密的金属圆盘。圆盘由无数细如米粒的齿轮、轴承和灵纹线路层层嵌套构成,中心有一根以“空冥石”打磨而成的半透明纤细指针,此刻正随着周围灵气的细微变化而不住地微微颤动着。 “小姐。”被称作李叔的中年工匠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让开一步,显然对这少女十分信服。 少女——墨芸,走到陈明面前,并未多言,直接将手中的“灵枢盘”递到他面前,语气平淡无波:“握住它,向核心枢钮注入一丝灵力,尽可能保持指针稳定。若能坚持十息,指针偏移不超过千分之一个刻度,便算你过关。” 陈明心中了然。这“灵枢盘”显然是墨家用来测试修士灵力控制精度、稳定性和细微感知的专用工具。对于精研机关傀儡、需要精准操控无数精密部件的墨家子弟而言,稳定的灵力输出和细腻的感知力,远比单纯的修为境界更重要。这正解释了为何招募告示强调“心细沉稳”。 他没有立刻伸手,而是先微微闭合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瞬间,周身气息变得沉静如水,心湖波澜不惊,如同平日里在幽谷中练习勾勒那些繁复符文、操控丹火把握微妙火候时的状态。然后,他才伸出右手,手指修长而稳定,轻轻握住了那冰凉的金属圆盘。 指尖触及圆盘的刹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内部无数细微机括在灵气的驱动下,以一种极其复杂的规律精密咬合、运转着,仿佛一个微缩的星辰宇宙。 意念集中,一缕细若游丝、却异常精纯凝练的《紫气东来功》灵力,如同温顺的溪流,从他丹田引出,沿着经脉缓缓渡入圆盘中心的枢钮之中。 嗡…… 灵枢盘发出了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蜂鸣。中心的空冥石指针仿佛被这缕过于精纯的灵力所刺激,猛地向上剧烈跳动了一下,幅度远超寻常! 一旁的李叔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墨芸琥珀色的眼眸却依旧平静,只是瞳孔微微收缩,紧紧盯着指针。 然而,就在指针即将失控的刹那,陈明的意念如同最灵巧、最稳定的手,瞬间抚平了灵力的涟漪,精准地掌控住了那缕灵力的输出强度和频率。那剧烈跳动的指针,竟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在空中骤然定格,然后迅速回落,并非摇晃减缓,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牢牢锁定,稳稳地悬停在盘心最初的位置,纹丝不动!其稳定程度,仿佛它本就是圆盘上一个固定的装饰。 一息,两息,三息…… 李叔脸上的失望变成了惊讶,随即化为难以置信。墨芸那始终清冷的目光中,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波澜。她见过不少修士测试灵枢盘,即便是炼气中后期的修士,也大多只能让指针在小幅摆动中保持相对稳定,像陈明这样,在初始波动后瞬间达到近乎绝对静止的,绝无仅有!这需要对自身灵力拥有何等恐怖的微操能力? 十息时间,转瞬即过。 陈明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轻松开手,将灵枢盘递还给墨芸。 墨芸接过圆盘,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陈明的手掌,感受到那远超寻常炼气修士的、温润而充满生机的气血之力,她眼中异色更浓。她深深看了陈明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将他从外到里看个通透:“你叫陈明?” “是。” “我是墨芸,墨家此次运输的负责人。”少女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你被录用了。明日辰时初刻,在此集合出发。路上一切行动,需听从李叔调度。你的职责主要是夜间警戒,防范可能的小型妖兽或……不速之客。酬劳抵达羽城后一次性支付。可有异议?” “没有。”陈明回答得干脆利落。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 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陈明没有在墨家院落多做停留,转身离开,在驿站靠近山壁的角落,寻了一处由本地山民开设、价格最为低廉的简陋宿处住下。房间狭小,仅有一床一桌,被褥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但他并不在意,付了房钱后,便盘膝坐在硬板床上,闭目调息,继续打磨体内那已臻炼气三层巅峰、蠢蠢欲动的灵力,同时也在脑海中反复推演《御剑十三式》与《磐石拳法》的配合,思考着如何将师父所授的阵理基础,更巧妙地应用于实战警戒与环境侦查之中。 次日,天光微亮,辰时初刻。 陈明准时出现在墨家院落前。三辆墨家货车已然准备就绪,拉车的并非寻常骏马,而是三头体型壮硕、形似穿山甲、披覆着厚重土黄色鳞甲的妖兽——“磐石犰狳”。此兽性情温顺,耐力极佳,负重力强,是长途运输的理想脚力。除了负责人墨芸和工匠头领李叔,还有四名年轻的墨家子弟,修为多在炼气二三层,主要负责沿途驱动、维护车辆,以及在必要时操作车上的某些防御性机关。加上陈明,护卫仅他一人。李叔解释,另一名护卫因故耽搁,会在下一个名为“黑水隘”的补给点与车队汇合。 “出发。”墨芸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坐在领头车辆的副驾位置,并未回头。 车队缓缓驶出清河驿,碾过被无数车轮压实了的土路,沿着奔腾咆哮的清江河岸,向南而行。 离开了驿站的喧嚣,天地再次变得辽阔而原始。左侧是如同青色怒龙般翻滚前行的清河,水声隆隆,震耳欲聋;右侧则是黑风山脉延伸出来的、覆盖着茂密原始森林的连绵山峦,古木参天,藤萝缠绕,散发出深沉而危险的气息。道路虽较山间小径宽阔平坦许多,但依旧坑洼不平,时有滚落的碎石。 墨家的车辆显然经过了特殊设计,底盘似乎暗含某种减震符文结构,行驶起来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陈明被李叔安排在车队中段位置,负责策应前后。他没有配备坐骑,仅凭自身轻身术与《御剑十三式》中蕴含的玄妙步法,便能轻松跟上车队速度,身形在车旁飘忽不定,如同粘附在车辆阴影之上。 他并未放松警惕,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以自身为中心,呈扇形向道路两侧的密林与怪石嶙峋的河滩细致地铺展开去。这是他结合《阵法基础概述》中关于“灵觉感应”的篇章,自行琢磨出的一种神识运用技巧。虽不及真正布下预警阵法那般范围广阔、功能齐全,却更加灵活机动,消耗心神更少,且极难被同阶或稍高阶的修士察觉。 行程头两日,风平浪静。除了在途中遇到几波灵智低下、仅凭本能行动的低阶妖兽,如“腐毒豺”、“铁喙鸦”等,试图靠近车队,均被陈明在它们尚未形成威胁之前,便以精准的指风或未出鞘的青钢剑点击要害,轻松驱散或击毙,并未引起任何骚乱。他处理得干净利落,往往妖兽刚露头,便已倒地,甚至未曾惊动车队其他人。 墨芸偶尔会从领头车辆的窗口望出来,看到陈明那始终沉静如水的侧脸,以及那双清澈眼眸在扫视周围环境时,不时闪过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心中对他的评价不由得再次提升。“此子,绝非普通散修。其根基之扎实,灵力之精纯,心性之沉稳,对时机把握之精准,皆远超同济。恐怕是某个隐世宗门出来历练的核心弟子……”她心中暗自思忖,对陈明的来历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也更多了几分倚重。 第三日黄昏,夕阳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车队按照计划,在一处背靠陡峭山壁、前临清河转弯处形成的天然深潭的平坦高地上扎营。此地视野相对开阔,背有依靠,是理想的宿营地。 篝火很快被点燃,驱散着逐渐浓郁的寒意和湿气。墨家子弟熟练地取出干粮和肉干加热,李叔则绕着营地外围仔细巡查,并在几个关键位置,看似随意地丢下了几块刻有简单纹路的金属片——那是墨家独有的小型警戒机关“听风铃”,虽不及阵法玄妙,却能敏锐捕捉到地面的异常震动。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除了轮值守夜的弟子,众人都已进入帐篷或在车内休息,养精蓄锐。清河奔流的轰鸣声在夜晚显得愈发清晰,如同永恒的背景音,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动静。 陈明盘膝坐在营地边缘,一块靠近河岸、被夜露打湿的冰凉大石上,面向着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河面。他并未入睡,而是进行着每晚不辍的修炼与警戒。体内,《紫气东来功》缓缓运转,丹田内那已如拇指粗细、沛然奔流的灵力,在一次次的周天循环中,不断冲击着那层通往炼气四层的无形屏障,使其变得越来越薄,似乎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水到渠成地突破。他的大部分心神,则沉浸在那扩散开的神识感应之中,细细品味着周围环境中一切灵气的细微变化。 万籁俱寂,唯有水声永恒。 然而,就在子时前后,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刻,陈明微阖的眼睑猛地一颤!他扩张到极限的神识边缘,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并非明显的灵力爆发或生命气息,而是一缕极其隐晦、如同水底暗流般滑过感知的阴冷波动!源头,赫然来自那片深不见底的清河深潭!这波动一闪而逝,微弱得仿佛只是深水鱼类摆尾搅动了水灵之气,几乎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但陈明自幼被陈玄以《溯源感应篇》打磨出的、远超同阶修士的神识敏锐度,却让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不谐——在这看似自然的阴冷水灵波动深处,夹杂着一缕极其淡薄、却绝对无法忽视的、属于智慧生物的、刻意压抑着的灵魂气息!这气息带着一种贪婪、冰冷的意味,绝非善类! 他不动声色,体内运转的灵力没有丝毫紊乱,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未曾改变,只是缓缓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仿佛两点寒星,锐利地投向那片吞噬了月光、如同巨大怪兽口吻般的漆黑河面。河水奔流的轰鸣依旧,但在陈明耳中,这永恒的背景音下,似乎开始夹杂起一些细微的、不自然的“咕噜”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深水之下悄然苏醒,并向着岸边靠近。 “果然……这看似平静的清河,底下藏着的东西,并不安分。”陈明心中凛然,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横置于膝上的青钢剑那粗糙的布质剑鞘。布条之下,冰凉的剑身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心绪的变化,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 第十六章 幽澜诡影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篝火的光芒在营地中央跳跃,却难以驱散边缘地带那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浓重黑暗,更无法照亮清河深潭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漆黑水面。水声轰鸣,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掩盖了太多细微的声响,也放大了人心底的不安。 陈明依旧盘坐在那块冰凉的大石上,身形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但他的精神却如同拉满的弓弦,高度集中。那缕自河底传来的、夹杂着智慧生物灵魂气息的阴冷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警惕的涟漪。 他并未立刻示警。一来,那波动极其隐晦,除了他这般神识经过《溯源感应篇》千锤百炼又天生敏锐之人,恐怕连炼气后期的修士都难以轻易察觉;二来,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避免误判,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打草惊蛇。 他的神识不再均匀铺开,而是如同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向着那片深潭区域渗透。河水阻隔神识的效果远比空气强烈,越是深入,阻力越大,感知也越发模糊。但他耐心十足,如同最有经验的猎手,一点点地剥离着自然水流灵气的干扰。 时间一点点流逝,营地间只剩下守夜弟子偶尔走动的轻微脚步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明的神识终于触及了深潭底部附近。那里的水灵之气异常活跃,并且……带着一种粘稠的、仿佛能侵蚀神识的阴寒!就在这片阴寒水域的中心,他“看”到了——并非用眼睛,而是用神识勾勒出的模糊影像——数团半透明、形似巨大伞盖、边缘飘荡着无数惨白色触须的生物,正如同鬼魅般缓缓悬浮着。它们的本体几乎与河水融为一体,唯有核心处,隐约闪烁着一丝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魂光。 “噬魂水母……”一个名字瞬间跃入陈明的脑海。这是在《南疆异兽录》杂记中提及过的一种罕见水生精怪,并非纯粹妖兽,更偏向于精魅之属。通常个体实力不强,约莫一阶初期到中期,但其触须能释放出一种麻痹神魂的毒素,且擅长隐匿,群居而生,极为难缠。它们通常只活跃在极阴寒的深水灵脉附近,极少主动靠近河岸,更别说流露出如此明显的、带有指向性的灵魂波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明心神一凛,正欲进一步探查这些水母是否受人操控,或者有何其他异状时—— “噗通!”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浪涛声完全掩盖的入水声,从下游不远处传来!声音来源并非那些水母所在的核心区域,而是更靠近岸边的浅水区。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明散布在营地外围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地面上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震动!并非大型生物踩踏,更像是……某种细小却密集的爪牙扒挠泥土的动静!这动静来自河岸方向,正朝着营地快速蔓延! “敌袭!” 陈明不再犹豫,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清朗的喝声如同惊雷,瞬间划破了营地的寂静!与此同时,他左手早已扣在掌心的两张“金刚符”瞬间激发,化作两道淡金色的光幕,一道罩向距离河岸最近的那辆物资车,另一道则飞向守夜弟子所在的位置! “锵!” 青钢剑应声出鞘,藏青色的剑身在微弱的天光与篝火映照下,流淌着一层冰冷的幽光。他身形如电,并非冲向河面,而是疾掠向营地靠近河岸的一侧! 他这边的喝声与动作,立刻惊动了整个营地。 “怎么回事?!” “敌袭?在哪里?” 墨家子弟纷纷从帐篷和车辆中惊醒,抓起身边的武器和机关弩,紧张地四处张望。李叔一个箭步从最大的那辆车旁冲出,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带着转轮和管道的金属武器。墨芸也迅速从车窗口探出身,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扫视,瞬间便锁定了陈明疾驰而去的方向,以及河岸边那异样的动静。 就在陈明冲到营地边缘的刹那—— “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声响陡然变得清晰!只见从漆黑的河水中,如同潮水般涌上来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黝黑、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怪蟹!这些怪蟹双目赤红,高举着一对硕大而锋利的螯钳,口中喷吐着白色的泡沫,发出“嘶嘶”的怪响,如同受到了某种指令,悍不畏死地朝着营地发起了冲锋! “是铁甲毒螯蟹!小心它们的螯钳和毒沫!”李叔经验丰富,立刻认出了这种低阶水生妖兽,大声提醒。他手中那奇特的金属武器对准蟹群最密集处,扣动扳机——“咻!”一道炽热的火焰如同长龙般喷涌而出,瞬间将数十只铁甲毒螯蟹笼罩,烧得噼啪作响,焦糊味弥漫开来。 其他墨家子弟也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机关连弩。“嗤嗤嗤嗤!”密集的弩箭破空声响起,淬了麻痹药液的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蟹群。这些弩箭设计精巧,射速极快,虽然单个威力不足以瞬间击杀铁甲蟹,但胜在数量密集,顿时将蟹群的攻势阻了一阻。 然而,蟹群的数量远超想象,仿佛无穷无尽般从河水中涌出,并且它们似乎颇有组织,一部分正面冲击,另一部分则试图从侧翼包抄。 陈明身处最前沿,青钢剑化作一道青色光轮。“点”、“崩”、“剪”、“穿”,基础剑式在他手中信手拈来,每一剑都精准地点在铁甲蟹甲壳的缝隙或关节处,或是将其螯钳崩断,或是直接刺穿其核心。他的剑并不追求大开大合,而是极致的效率与精准,往往剑光一闪,便有一两只铁甲蟹僵直倒地,失去战斗力。偶尔有漏网之蟹扑到近前,也会被他以《磐石拳法》的暗劲震飞出去,甲壳碎裂。 他的表现,再次让留意这边的墨芸和李叔感到震惊。面对如此密集的妖兽冲击,这少年竟没有丝毫慌乱,剑法沉稳老辣得不像话,步伐移动间更是如同未卜先知,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毒沫和螯钳的夹击,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些妖兽的所有行动模式。 “不对劲!”陈明一边挥剑,一边心中急转,“铁甲毒螯蟹习性胆小,通常不会如此大规模主动攻击陆地目标,更别说这般有组织的进攻!背后定然有东西在驱使!” 他的神识始终分出一缕,紧紧锁定着深潭中心那几团悬浮的噬魂水母。果然,在蟹群发动攻击的同时,那几团水母核心处的幽蓝魂光,明显变得活跃起来,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如同波纹般的精神力量,扫过整个战场! “精神驱使……是这些噬魂水母在操控蟹群!”陈明瞬间明悟。噬魂水母灵智较高,但肉身脆弱,驱使这些低阶水生妖兽作为炮灰,正是它们常用的捕猎手段。但今晚的规模和组织度,依然显得不同寻常。 就在这时,深潭中心,那几团噬魂水母的触须突然剧烈摆动起来,核心处的幽蓝魂光骤然亮起,如同数只冰冷的眼睛,同时锁定了营地中——正在操控*****、对蟹群造成最大杀伤的李叔! 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寒刺骨的精神冲击,如同数根冰冷的尖针,跨越数十丈的距离,悄无声息地射向李叔的眉心! 李叔正全力压制蟹群,陡然间感到一股致命的寒意袭来,识海如同被冻结,思维瞬间变得迟滞,手中的*****也为之一顿! “李叔小心!”墨芸一直关注全场,虽然无法像陈明那样清晰感知到精神冲击,但也察觉到了李叔的异常和深潭方向的诡异魂光波动,不由得出声惊呼,但她距离较远,已然救援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分神留意水母动向的陈明,动了! 他深知,物理攻击很难瞬间打断这种纯粹的精神冲击。电光火石之间,他福至心灵,放弃了以剑格挡的念头,而是将自身那经过《紫气东来功》千锤百炼、精纯至极的神识,高度凝聚,化作数根无形的、却带着中正平和、破邪定神意境的“神念之针”,后发先至,精准地对上了那几道射向李叔的阴寒精神冲击! “噗!” 无声的碰撞在精神层面炸响! 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震耳的轰鸣。但李叔却猛地一个激灵,只觉得那股冻结识海的寒意骤然消散,仿佛被一股温润的力量化解于无形。他惊魂未定地看向陈明,只见那青衫少年依旧在挥剑斩杀铁甲蟹,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似乎比刚才更加明亮锐利了几分。 深潭中心,那几团噬魂水母仿佛受到了反噬,幽蓝的魂光剧烈地闪烁明灭了一下,飘荡的触须也出现了瞬间的僵直。它们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修为不高的人类修士,竟然拥有如此精纯且能够进行精准精神对抗的神识! “小姐!水里有古怪!是噬魂水母在搞鬼!”李叔反应过来,立刻朝着墨芸的方向大吼,同时手中火焰再次喷吐,将趁机涌上的蟹群逼退。 墨芸闻言,琥珀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她不再犹豫,纤手在车厢内壁某个机关上一按—— “咔咔咔……” 一阵机括转动声响起,领头那辆货车的顶棚突然向两侧滑开,升起一座造型复杂、如同莲花苞般的金属装置。装置中心,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正在快速充能,周围环绕着层层叠叠、刻满了符文的金属片。 “净光莲台,驱邪!”墨芸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然。 下一刻,“莲花苞”骤然绽放!一道纯净、浩大、带着破魔净化之意的白色光柱,如同黎明初现的第一缕阳光,瞬间撕裂黑暗,笔直地射向深潭中心那几团噬魂水母! “吱——!” 白光笼罩之下,那几团噬魂水母发出了尖锐刺耳、直透灵魂的嘶鸣!它们半透明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迅速消融、萎缩,核心处的幽蓝魂光疯狂闪烁,最终“噗”的一声,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黯淡下去。 随着噬魂水母的消亡,那股弥漫在战场上的无形精神力量瞬间消散。原本如同潮水般汹涌进攻的铁甲毒螯蟹群,仿佛瞬间失去了主心骨,赤红的双目中恢复了本能恐惧,“嘶嘶”叫着,如同退潮般,仓皇地逃回了漆黑的河水之中,留下满地狼藉的蟹尸和粘稠的毒沫。 战斗,突如其来,又骤然结束。 营地中,众人看着迅速退去的蟹群,以及河面重新恢复的、只剩下水声轰鸣的“平静”,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几名墨家子弟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兀自带着惊惧。 李叔收起*****,快步走到陈明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充满了后怕与感激:“陈小兄弟!多谢了!刚才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他清楚,那无声无息的精神冲击,远比明刀明枪的蟹群更致命。 墨芸也从车上跳下,走到两人面前。她先是对李叔点了点头,示意他无碍便好,然后目光转向陈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审视之意更浓,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你早就发现了水下的异常?”她直接问道,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距离感。 陈明收剑入鞘,语气平静:“只是神识比常人稍敏锐些,恰好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噬魂水母通常不会如此主动攻击,更别说驱使如此规模的蟹群,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墨芸微微颔首,秀眉微蹙:“不错。噬魂水母虽能驱使低阶水族,但如此有组织、且目标明确地攻击我们这支队伍,确实反常。像是……被人为引动,或者,我们车队里,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它们?”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那三辆覆盖着油布的货车。 陈明心中一动,想起了墨芸运输的是“精密器械”。难道,这些器械中,有蕴含特殊灵气或者对精怪有特殊吸引力的物件? 经过这番变故,营地中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众人简单清理了战场,将还能食用的铁甲蟹收集起来,加强了守夜的人手和警戒力度。 陈明依旧坐在那块大石上,但心境已与之前不同。他不仅验证了自己在实战中的能力,更意识到了这片天地的危险远超想象。看似偶然的妖兽袭击,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或因果。 ------------ 第十七章 黑水暗涌 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车队的气氛明显变得凝重。次日清晨,天光未亮,众人便已收拾停当,墨芸下令提前出发,力求尽快离开这片紧邻清河的险地。 晨雾弥漫在河面与林间,使得能见度极低。车队行进的速度比前几日更快,磐石犰狳粗壮的四肢踏在潮湿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尤其是负责外围警戒的陈明,他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罗网,以比之前更密集的频率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所幸,接下来的大半天行程有惊无险。或许是昨夜噬魂水母的覆灭起到了震慑作用,又或是尚未进入其他强大存在的领地,除了几只不开眼的低阶林鸟被车队的动静惊飞,并未再遇到像样的阻碍。 午后,浓雾渐渐散去,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斑驳的光点。道路前方,两座如同巨斧劈开般的黝黑山崖逐渐清晰,扼守在一处湍急的河道转弯处。山崖之间,一道狭窄的隘口如同咽喉,隐约可见其后方依着山势修建的简陋建筑和飘扬的旗帜。 那里便是黑水隘,一个比清河驿规模更小、气氛却更为彪悍的补给点。据说此地最初是由一伙亡命徒建立,后来几经易手,如今被一个名为“黑水帮”的小型修士势力控制,专门做往来于黑风山脉与南疆腹地之间的冒险者和商队的生意,亦正亦邪。 车队在距离隘口尚有半里之地停下。李叔独自上前,与把守隘口的黑水帮修士交涉。对方穿着杂色的皮甲,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而警惕,验看了李叔递过去的某种信物,又打量了车队几眼,这才挥挥手,示意放行,并收取了一笔不菲的“过路费”。 穿过那仅容两车并行的狭窄隘口,眼前豁然开朗。黑水隘内部更像一个依山而建的寨子,房屋大多以黑石和粗木搭建,显得粗犷而坚固。街道上行走的修士,大多气息精悍,身上带着煞气,显然都是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酒气,偶尔还能听到从某些石屋里传出的、关于猎杀妖兽或是争夺资源的激烈争吵声。 墨家车队并未在寨子里过多停留,径直驶向了位于寨子另一端、一家挂着“黑水客栈”破旧木牌的院落。这里是墨家惯常落脚的地方,与客栈老板有些交情。 “在此休整一个时辰,补充饮水,检查车辆。另一名护卫应该很快会到。”墨芸下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的赶路和昨夜的惊魂,显然也消耗了她不少心力。 陈明帮着墨家子弟将磐石犰狳牵到后院饮水喂食,自己则寻了个角落,默默观察着这个龙蛇混杂的寨子。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修士,心中暗自警惕。在这里,炼气三四层的修为比比皆是,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几股属于炼气后期修士的隐晦气息。藏拙,在此地显得尤为重要。 就在陈明准备闭目调息片刻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让开!没长眼睛吗?”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名穿着锦缎华服、腰佩镶宝石长剑、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在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硬、背负长刀的中年汉子护卫下,大步走进了客栈院子。那年轻公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修为在炼气四层左右,但气息虚浮,显然是靠丹药堆砌上去的。而他身后的那名中年护卫,气息沉凝如山,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赫然是一位炼气七层的高手! 年轻公子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三辆墨家货车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随即大声道:“墨家的人呢?本公子到了!” 墨芸和李叔闻声从客栈内走出。看到这年轻公子,墨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李叔脸上则露出一丝无奈,但还是上前拱手道:“可是司徒公子?老夫李墨,墨家此次运输的管事。这位是我家小姐,墨芸。” 那司徒公子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墨芸身上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容:“墨家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美人儿。本公子司徒浩,奉家父之命,前来担任此次护卫。路上有什么麻烦,报我司徒家的名号,保管畅通无阻!” 他语气中的傲慢与对墨芸的轻薄态度,让一旁的墨家子弟都面露不忿,但碍于对方身份和其身后那名炼气七层护卫的威慑,敢怒不敢言。 陈明冷眼旁观,心中了然。看来这位司徒浩,就是车队等待的另一名护卫。看其做派,显然是某个修真家族的纨绔子弟,这护卫之职,恐怕也只是个镀金或历练的由头,并非真心出力。而他身后那名炼气七层的护卫,才是真正负责他安全的人。 墨芸神色不变,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淡淡道:“有劳司徒公子。这位是陈明,也是我们此行的护卫。”她简单介绍了一下陈明,并未多言。 司徒浩这才仿佛刚看到陈明一般,斜睨了他一眼,感受到陈明身上那“微不足道”的炼气二层波动(陈明依旧维持着伪装),脸上顿时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炼气二层?墨家是找不到人了吗?还是说,墨家的机关术已经没落到需要这种货色来充数了?”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气氛顿时一僵。李叔脸色难看,正要开口解释,陈明却先一步平静开口,语气无波无澜:“修为高低,并非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护卫之责,在于尽责,而非呈口舌之利。” 司徒浩没想到这个“炼气二层”的小子竟敢反驳自己,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本公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身后那名炼气七层的护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锁定了陈明,一股无形的灵压如同山岳般缓缓压下!这灵压并非全面爆发,而是精准地只针对陈明一人,显然是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当众出丑。 感受到那沉重的压力临身,陈明体内《紫气东来功》自主加速运转,精纯的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将那外来的灵压悄然化解于无形。他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下,只是抬眼,平静地看向那名炼气七层的护卫,眼神深邃,不见丝毫惧意。 “嗯?”那护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这手灵压操控极为精妙,便是寻常炼气四、五层的修士,在他刻意针对下,也难免气血翻腾,身形晃动。这少年明明只有炼气二层的波动,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承受下来?甚至连脸色都未曾变一下? 司徒浩见陈明毫无反应,以为自己的护卫未尽全力,不由得更怒,正要发作。 “司徒公子!”墨芸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陈明是我墨家聘请的护卫,他的能力,我们自有判断。此地人多眼杂,还是先商议行程要紧。若公子对我墨家的安排不满,大可自行离去,酬劳我们照付。” 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维护了陈明,也点明了司徒浩此行的“雇佣”性质,并非他司徒家可以随意指手画脚的地方。 司徒浩脸色一阵青白,他虽纨绔,却也不傻。墨家在南疆机关术领域地位特殊,他父亲派他来参与此次护送,本就有结交之意。若真闹翻了,回去也不好交代。他狠狠瞪了陈明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这才冷哼一声,对墨芸道:“既然墨小姐开口,本公子便不与他一般见识。时辰不早,尽快出发吧!” 一场风波,暂时被墨芸压了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司徒公子的加入,非但没能增强车队的实力,反而像是一颗不稳定的石子,投入了本就暗流涌动的池水中。 车队再次启程,驶出黑水隘,继续沿着清河支流的方向南下。 司徒浩和他的护卫乘坐了一辆自带的、装饰华丽的马车,远远跟在墨家车队后面,仿佛不屑与之为伍。那名炼气七层的护卫,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但陈明能感觉到,对方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陈明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司徒浩的刁难,在他眼中如同稚童嬉闹,不值一提。他更在意的,是那名炼气七层护卫带来的潜在变数,以及墨芸运输的那些“精密器械”,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竟会引来噬魂水母的异常攻击,又能让司徒家这样的地头蛇派出核心子弟参与护送? ------------ 第十八章 青瞳风狼 离开黑水隘后,车队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 司徒浩与其护卫自成一体,远远缀在车队后方,那辆华丽的马车与墨家朴实无华的货车形成了鲜明对比。偶尔停下休整时,司徒浩也从不与墨家众人一起,只是由他那名名为“韩统”的炼气七层护卫伺候着,享用自带的精美食盒与灵酒,姿态倨傲。 他对墨芸似乎仍未死心,几次试图凑近搭话,言语间不乏炫耀司徒家在南疆的权势与财富,暗示若墨家能与司徒家合作,必能获得更多资源。墨芸的回应始终冷淡而疏离,要么以检查车辆为由避开,要么便以“运输事务繁忙,不便多谈”敷衍过去。 至于陈明,则彻底被司徒浩视作了眼中钉。那日在黑水隘,陈明让他当众失了面子,这口气他一直憋在心里。只是碍于墨芸的维护和韩统那日试探未果的警告,他暂时没有发作,但那双看向陈明的眼睛,总是带着毫不掩饰的阴冷与恶意。 陈明对此浑若未觉,依旧尽职尽责地履行着护卫的职责。他的神识感知范围甚至比之前更广,不仅警惕着外界的危险,也分出一丝留意着后方那辆马车里的动静。他隐隐感觉到,那位沉默的韩统,其注意力似乎并不仅仅在保护司徒浩上,偶尔也会若有所思地扫视那三辆墨家货车,眼神深处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探究。 行程进入一片名为“风吼林”的区域。此地的树木高大异常,树冠遮天蔽日,林间常年刮着诡异的旋风,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故而得名。风声有效地掩盖了许多声音,但也成了潜藏危险的最佳掩护。 这日午后,车队正在风吼林中一条被前人踩出的小径上艰难前行。狂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打得车棚啪啪作响。 司徒浩似乎被这鬼天气搅得心烦意乱,掀开车帘,对着前方墨家车队的方向,不耐烦地喊道:“喂!走快点儿!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羽城?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歇脚处都没有!” 李叔在前面驾车,闻言眉头紧锁,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司徒公子,风吼林地形复杂,旋风诡异,车速过快容易失控,还是稳妥些好。” “稳妥?我看是你们墨家的车不行吧!”司徒浩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正在车队侧翼警戒的陈明,恶意陡生,故意提高了音量,“还是说,因为有个炼气二层的废物在拖后腿,所以不敢走快?” 这话语夹在风声中,依然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几名墨家子弟脸上再次浮现怒容。墨芸坐在头车中,玉手微微握紧,但并未出声。 陈明仿佛没有听见,连目光都未曾偏移一分,依旧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那些被风吹得疯狂摇曳的树影。他的沉默,在司徒浩看来却成了懦弱与心虚。 “哼,装聋作哑!”司徒浩自觉无趣,嘟囔了一句,正要放下车帘。 就在这一刹那——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带着穿透神魂力量的狼嚎,陡然从左侧密林深处传来!这嚎叫声并非一声而止,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应和的狼嚎,此起彼伏,瞬间连成一片,将风吼林的呜咽声都压了下去! “戒备!”陈明与李叔几乎同时出声示警! 墨家子弟反应迅速,立刻收缩队形,三辆货车呈“品”字形靠拢,工匠们迅速激活了车身上某些防御符文,淡淡的灵光在车体表面流转起来。后方,韩统也瞬间出现在司徒浩的马车旁,面色凝重地望向狼嚎传来的方向。 只见左侧的密林阴影中,缓缓步出数十双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紧接着,一头头体型壮硕、毛皮呈青灰色、额间生有一撮如同燃烧火焰般白色毛发巨狼,如同鬼魅般现身。它们四肢修长,爪牙锋利,口中滴落着腥臭的涎水,眼神中充满了饥饿与残忍。 “是青瞳风狼!而且是一个大型狼群!”李叔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青瞳风狼,一阶中期妖兽,单体实力约等于炼气四、五层修士,但它们是群居生物,悍不畏死,更可怕的是,它们天生能操控风灵之力,速度极快,在风吼林这种环境中,更是如虎添翼! 眼前这个狼群,数量恐怕不下三十头!其中为首的那头狼王,体型比其他风狼大了近一倍,额间的白毛如同真正的火焰在跳动,气息赫然达到了一阶巅峰,相当于炼气六层巅峰的修士! “怎……怎么会这么多!”司徒浩脸上的倨傲瞬间被惊恐取代,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韩统身后缩了缩。 狼群显然将车队视作了猎物,呈扇形缓缓包围过来,低沉的咆哮声在林间回荡,与风声混合,令人毛骨悚然。 “结阵防御!弩箭准备!”墨芸冷静的声音从头车中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墨家子弟立刻依托车辆,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防御圈,手中的机关弩对准了缓缓逼近的狼群。 韩统将司徒浩护在身后,沉声道:“公子,待在车里,不要出来。”他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长刀,刀身暗沉,却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炼气七层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试图震慑狼群。 然而,狼王只是冷冷地瞥了韩统一眼,幽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狡黠,并未被吓退。它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 “嗖嗖嗖!” 狼群动了!它们并未一拥而上,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分作数股,从不同方向,借助林间复杂的地形和狂风的掩护,发起了迅猛的突击!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四爪踏地无声,只在身后留下一道道青色的风影! “放箭!”李叔大吼。 “嗤嗤嗤!”弩箭出,瞬间射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头风狼。但更多的风狼灵巧地避开箭矢,或是张口喷出淡青色的风刃,将弩箭凌空击碎! “保护车辆!”墨芸娇叱一声,头车顶部的“净光莲台”再次升起,柔和的白光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净化光晕,风狼喷吐的风刃撞在光晕上,威力大减。 战斗瞬间爆发,陷入混战! 陈明身处防御圈外围,压力最大。三四头风狼同时扑向他,利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 面对围攻,陈明眼神沉静如水。《御剑十三式》与《磐石拳法》的精髓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他脚下步法如磐石般稳固,却又带着柳絮般的轻灵,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扑击。手中青钢剑化作一道道青色闪电,精准地点向风狼的关节、咽喉、眼睛等薄弱之处。 “噗!”剑尖精准地刺入一头风狼的眼窝,灵力爆发,瞬间摧毁其大脑。 “咔嚓!”反手一剑,以巧劲震断另一头风狼的前肢关节。 他的剑,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极致的效率。每一剑都蕴含着他精纯的《紫气东来功》灵力,破坏力远超同阶。 然而,风狼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极其狡猾,相互配合。它们似乎看出陈明是防线的一个“薄弱点”(至少表面修为如此),攻击他的风狼越来越多。 另一侧,韩统长刀挥舞,刀气纵横,每一刀都能逼退甚至重创一头风狼,展现着炼气七层的强大实力,牢牢护住了司徒浩的马车。但他也被数头精锐风狼,包括那头狼王缠住,一时无法分身支援他处。 墨芸操控着“净光莲台”进行范围压制和支援,李叔和墨家子弟则依托车辆和弩箭奋力抵抗,但防线在狼群悍不畏死的冲击下,已经开始岌岌可危,一名墨家子弟不慎被风刃划伤手臂,鲜血直流。 司徒浩躲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缝隙看到外面惨烈的战斗,尤其是看到陈明被数头风狼围攻,险象环生,他眼中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闪过一丝快意和恶毒。 “韩叔!别管那么多了!先护着我冲出去!”司徒浩朝着车外的韩统尖声叫道,语气充满了恐惧与自私。 韩统眉头一皱,并未理会。他的职责是保护司徒浩,但眼下若是墨家车队被击溃,他们独自突围,面对整个狼群的追杀,风险更大。 就在这时,一直游斗、看似勉力支撑的陈明,眼中精光一闪。他注意到,那头狡猾的狼王,虽然在与韩统周旋,但其幽绿的目光,却不时地扫过墨芸所在头车,尤其是那散发着净化白光的“净光莲台”,眼神中充满了忌惮与……一丝贪婪? “它真正的目标……是净光莲台?或者说,是莲台核心的那块晶石?”陈明心念电转。青瞳风狼属性为风,而净光莲台散发的是净化、驱邪的光明力量,按理说并非它们所好。除非……那晶石蕴含着对它们有极大吸引力的东西,或者,它们是被某种力量驱使,必须破坏掉莲台?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战局突变! 那狼王似乎失去了耐心,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周身青色风灵之力疯狂汇聚,它额间的白色火焰印记骤然亮起!它不再理会韩统的纠缠,身形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青色流光,目标直指墨芸的头车!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小姐小心!”李叔目眦欲裂,想要阻拦,却被另外两头风狼死死缠住。 墨芸操控莲台,一道净化光柱射向狼王,却被狼王周身凝聚的、如同实质般的风之屏障偏斜开来! 眼看狼王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就要撕裂车壁—— 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状态的陈明,在这一刻,终于不再保留! 他体内那早已达到炼气三层巅峰、只差临门一脚的灵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奔腾!他一直压抑着的气息瞬间暴涨,虽然仍未突破至四层,但那精纯凝练的程度,让距离他最近的几头风狼都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 “惊鸿·破风!” 陈明低喝一声,身形与手中青钢剑仿佛合二为一,人随剑走,化作一道比狼王更加璀璨、更加决绝的青色惊鸿!后发先至! 他没有去拦截狼王的正面,而是算准了狼王扑击的轨迹,剑尖直指其扑击路径上,风之屏障力量流转的一个极其细微、稍纵即逝的节点!这一点,是他凭借远超同阶的神识和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在电光火石间捕捉到的! “嗤——!” 如同热刀切入牛油,凝聚了陈明全部精气神的一剑,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个节点之上!狼王周身那强悍的风之屏障,如同被刺破的气球,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溃散! 狼王扑击的势头为之一滞,眼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陈明的剑,去势未尽,如同附骨之疽,顺势而上,直刺狼王因惊骇而微微张开的血盆大口! 生死关头,狼王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本能,猛地扭头,试图避开要害。 “噗!” 青钢剑未能刺入其口腔,却狠狠地扎入了它坚韧的脖颈侧面,深入数寸!蕴含的紫气灵力瞬间爆发! “嗷——!”狼王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被剑上蕴含的巨力带得向侧后方翻滚出去,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涌出! 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一剑,瞬间震惊了全场! 所有风狼的攻势都为之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们无敌的王,竟被一个它们视为“弱小”的人类重创! 韩统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紧紧盯着收剑而立、气息依旧沉凝的陈明,仿佛要将他重新看透。 墨芸看着陈明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震撼。 司徒浩张大了嘴巴,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又添上了浓浓的难以置信与一丝……嫉恨。 狼王遭受重创,狼群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凶悍之气大减。 “吼!”狼王挣扎着站起身,用充满怨毒与一丝恐惧的眼神死死盯了陈明一眼,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随即转身,带着狼群,如同潮水般退入了密林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风吼林中,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满地的狼尸和浓重的血腥气。 战斗结束了。 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松了口气,但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缓缓将青钢剑归鞘的青衫少年身上。 这一刻,再无人敢因他表面的修为而有丝毫轻视。 陈明感受着体内因刚才那倾力一剑而微微沸腾的灵力,以及那层通往炼气四层的屏障似乎又松动了几分,心中古井无波。 他看向狼群退去的方向,眉头微蹙。狼王最后那怨毒而恐惧的眼神,以及它对“净光莲台”异常的执着,让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 第十九章 无声惊雷 风吼林中的风声似乎也因方才那场惨烈的厮杀而减弱了几分,只余下呜咽般的尾音,拂过满地的狼藉与血腥。青瞳风狼的尸体横陈四处,暗红的血液浸染了黑褐色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劫后余生的急促喘息与压抑不住的低声痛呼。墨家子弟们开始互相包扎伤口,检查车辆受损情况,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疲惫、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会扫过那个静立在战场边缘,正默默擦拭青钢剑上狼血的青衫少年。 陈明。这个一路上沉默寡言,修为看似只有炼气二层的少年护卫。就在刚才,他如同蛰伏的潜龙,骤然出渊,那一剑的风采,石破天惊,竟能重创堪比炼气六层巅峰的狼王!这绝非寻常散修,甚至不是普通宗门弟子所能企及。 李叔快步走到陈明身边,脸上之前的担忧已化为由衷的赞叹与感激,他重重抱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陈小兄弟!不,陈道友!李某……不,我们墨家,多谢道友力挽狂澜!若非道友关键时刻出手,击伤狼王,后果不堪设想!”他这话发自肺腑,若非陈明,墨芸危矣,车队能否幸存亦是未知之数。 陈明将擦拭干净的青钢剑归鞘,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惊艳一剑并非出自他手。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李叔言重了,分内之事。狼群虽退,但此地血腥气太重,不宜久留,需尽快离开。” “对对对!陈道友所言极是!”李叔连连点头,立刻转身去安排撤离事宜,看向陈明的眼神已带上了明显的敬重。 墨芸也已从头车中走出。她先是仔细查看了那被狼王风刃擦出几道深痕的车壁,以及光芒略显黯淡的“净光莲台”,确认核心晶石无恙后,这才走向陈明。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审视与探究几乎满溢出来,但更多的是一种确认后的凝重。 “陈道友,”她的声音比往常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郑重,“方才多谢。道友隐藏得好深。”她的话语直截了当,带着机关师特有的精准。 陈明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墨小姐谬赞。并非有意隐藏,只是修为浅薄,不敢张扬。”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自己有所保留,又轻描淡写地将“修为浅薄”带过。 墨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陈明展现出的实力和心性,对车队而言是福非祸。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道友这份人情,墨芸记下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哼,不过是运气好,碰巧刺中了那畜生的要害罢了!若非韩叔在前面吸引了狼王大部分注意力,就凭他?”司徒浩在韩统的护卫下,走了过来,脸上惊魂未定,却强撑着摆出不屑一顾的神情,试图挽回自己方才失态的颜面。只是他闪烁的眼神和微微发白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虚怯。 韩统沉默地跟在司徒浩身后,他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落在陈明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与凝重。他比司徒浩看得更清楚。那一剑,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角度的刁钻、还是对力量凝聚与爆发的控制,都已臻化境,绝非“运气”二字可以概括。尤其是最后破开狼王风之屏障的那一下,需要对能量流动有着近乎变态的感知力。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他甚至开始怀疑,陈明是否真的只有炼气三层?那灵力之精纯,隐隐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 陈明对司徒浩的酸言醋语充耳不闻,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一分,只是对墨芸和李叔道:“我去前方查探一下,确保狼群确实远遁。” 说罢,不待众人回应,他便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没入了前方的密林之中,将司徒浩那难看的脸色彻底无视。 司徒浩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却也不敢在韩统明确表态前再轻易挑衅,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低声咒骂了一句:“装模作样!” 陈明脱离众人的视线,并非真的为了查探狼群。方才那倾尽全力、心神高度凝聚的一剑,不仅重创了狼王,也仿佛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他体内那层通往炼气四层的无形屏障之上。此刻,他丹田内的灵力如同烧开的沸水,奔流咆哮,冲击着经脉窍穴,那层屏障已然摇摇欲坠,突破的契机,就在眼前! 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立刻冲击瓶颈! 深入林中数百丈,寻了一处被几块巨大风化岩石环绕的隐蔽洼地。陈明迅速盘膝坐下,双手结印,《紫气东来功》的法诀在心中流淌。他不再压制体内沸腾的灵力,反而引导着它们,如同汹涌的江河,向着那最后的关隘发起了冲击! “轰!” 意识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声的惊雷!庞大的灵力洪流势如破竹,瞬间冲垮了那层坚韧的屏障!刹那间,他只觉得周身天地蓦然一阔,身体仿佛变得轻盈了许多,对外界灵气的感知也骤然变得清晰了数倍! 无数细若游丝的天地灵气,受到他突破后气机的牵引,自发地向他周身汇聚而来,透过毛孔窍穴,涌入经脉,最终汇入丹田气海。丹田内那原本拇指粗细的灵力溪流,此刻骤然膨胀,化作了婴儿手臂般粗细,并且更加凝练、精纯,奔流之间,隐隐带着风雷之声! 炼气四层,成! 不仅如此,在这次突破中,他对《紫气东来功》的理解似乎也更进了一层,体内那丝微弱的混沌气韵,在灵力质变的瞬间,也仿佛活跃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难以捕捉,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洞察。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紫电一闪而逝,旋即隐没,恢复成往日的深邃平静。感受着体内澎湃了近乎一倍的力量,以及对周围环境更加敏锐的感知,陈明心中并无多少激动,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平静。 实力的提升,意味着在这危机四伏的旅途中,又多了一分自保的能力。但也意味着,他需要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尤其是在那位炼气七层的韩统,以及那位明显对他不怀好意的司徒浩面前。 他收敛了刚刚突破后还未能完全圆融的气息,将外显的灵力波动稳固在炼气三层巅峰的水平——这既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也比他之前伪装的炼气二层合理了许多。 当他返回车队时,众人已经简单处理了战场,将还能利用的狼牙、狼皮等材料收集起来,正准备出发。 墨芸敏锐地察觉到陈明身上那丝尚未完全内敛、比之前更加凝实厚重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微微颔首。 李叔也感受到了陈明气息的变化,更是喜形于色:“陈道友,你……你这是修为精进了?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在他看来,陈明实力越强,车队就越安全。 司徒浩自然也感觉到了,脸色更加难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讽刺的话,但看到陈明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来,没来由地心中一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韩统的目光在陈明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意味。他确定陈明刚刚突破了,而且突破后的灵力底蕴,远非寻常炼气四层可比。此子的潜力,恐怕远超他的预估。他暗自决定,在抵达羽城之前,尽量不与这少年发生冲突,同时也要更加留意司徒浩,免得这蠢货少爷再去主动招惹对方,平添变数。 车队再次启程,穿过风吼林。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墨家众人对陈明明显更加尊敬,甚至带着一丝依赖。司徒浩则彻底沉默下来,只是那阴郁的眼神,显示他并未放下对陈明的嫉恨。韩统更加沉默,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磐石。 陈明乐得清静,一边巩固着刚刚突破的修为,一边继续履行着护卫的职责。只是,他的神识感知范围,因突破而再次扩大,能捕捉到更远处、更细微的动静。 在离开风吼林边缘,即将踏入一片相对平坦的丘陵地带时,陈明的眉头再次微微蹙起。 他的神识边缘,捕捉到了另一股气息。并非妖兽,而是人类修士的气息。数量不多,只有三四人,但气息凝练,带着一股久经厮杀的煞气,潜藏在前方丘陵的一处制高点上,似乎……正在窥伺着他们这支车队的动向。 是敌是友?偶然路过,还是……早有预谋? ------------ 第二十章 残碑玄机 驶出风吼林,眼前是连绵起伏的灰褐色丘陵,植被稀疏,裸露的岩石在烈日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这片区域被称为“铁锈丘陵”,据说地下蕴藏着某种废弃的灵矿脉,导致土地贫瘠,灵气稀薄且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连妖兽都鲜少在此出没。 车队沿着干涸的河床痕迹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嘎吱声。经历了风吼林的恶战,此刻的宁静反而让人心头惴惴。陈明突破至炼气四层后,神识感知范围大增,能清晰“看”到前方数里外那几股隐晦的人类气息,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香头,明灭不定,却始终与车队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不即不离。 墨芸显然也通过某种墨家秘术察觉到了异常,通过车载的传讯铜管,向李叔和陈明发出了简短的警示:“前方有人窥视,提高警惕。” 司徒浩闻言,刚刚平复些许的脸色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靠近韩统。韩统面无表情,只是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的丘陵,试图找出潜伏者的具体位置。 陈明心中冷笑,这些人的隐匿手段颇为高明,若非他神识特异,恐怕要到极近处才能发现。他们似乎并无立刻动手的意图,更像是在……监视,或者说,在等待什么。 午后,烈日灼人。车队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阴影下暂时休整。磐石犰狳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咀嚼着干草。一名墨家子弟在附近寻找水源时,无意间踢开一片浮土,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小姐,李叔,这里有块石碑!”那子弟喊道。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泥土下掩埋着半截断裂的石碑,石碑材质非金非玉,呈暗青色,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如虫爬的奇异文字,与现今修真界流通的任何一种文字都截然不同。石碑断口处参差不齐,边缘却异常光滑,仿佛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瞬间斩断。 “这是……‘殄文’?”墨芸蹲下身,纤细的手指拂过石碑上的刻痕,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传说中专用于记录禁忌之术或封印强大存在的古老文字,早已失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叔也是面色凝重:“铁锈丘陵在古籍记载中,曾是某个上古宗门的试炼之地,后来宗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此地才逐渐荒废。难道这石碑与那消失的宗门有关?” 司徒浩凑过来看了看,撇撇嘴:“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是哪个无聊修士的恶作剧。” 陈明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扭曲的“殄文”上时,识海深处那缕微弱的混沌气韵,竟毫无征兆地轻轻波动了一下!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的共鸣感,从石碑深处传来,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琴弦,被无意中拨动。 他不动声色,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石碑表面。《溯源感应篇》悄然运转,一丝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最灵巧的探针,顺着那共鸣的指引,向石碑内部渗透。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毁灭与不甘情绪的残缺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陈明的识海! 他“看”到:高耸入云的仙宫楼阁在漫天血色雷霆中崩塌,无数强大的修士在嘶吼中身体化为飞灰,一道横亘天地的巨大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吞噬着一切……而在那毁灭景象的核心,似乎有一尊模糊的、缠绕着锁链的巨鼎虚影一闪而逝…… 画面支离破碎,转瞬即逝。但那蕴含的绝望与恐怖,却让陈明心神剧震,脸色瞬间苍白了一分,按在石碑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这石碑,竟承载着一段湮灭的恐怖历史碎片! “陈道友,你怎么了?”墨芸敏锐地察觉到陈明的异常,关切地问道。她能感觉到,在陈明接触石碑的瞬间,石碑上那些沉寂的“殄文”,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灵光一闪而过。 陈明迅速收敛心神,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收回手掌,摇了摇头:“无事,只是这石碑……气息有些诡异。”他无法解释刚才看到的景象,那太过惊世骇俗。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半截石碑上的“殄文”突然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扭曲、游动,散发出微弱的灰光。紧接着,整个铁锈丘陵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起来!一股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搏动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咚……咚……咚……” 伴随着这诡异的搏动,丘陵各处,尤其是那些裸露的、带有金属光泽的岩石上,开始浮现出与石碑上同源的、若隐若现的“殄文”虚影!这些虚影彼此勾连,仿佛组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丘陵的、巨大而残缺的阵法! “不好!是上古禁制被触动了!”韩统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快离开这里!”他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懵的司徒浩,就要向丘陵外冲去。 然而,已经晚了。 众人脚下的地面陡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浓郁的、带着腐朽与金属混杂气味的黑气从中喷涌而出!这黑气并非单纯的阴气或魔气,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如同拥有生命般的金属颗粒,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向着车队席卷而来! “是‘蚀金瘴’!能腐蚀灵力与金石!快用净化类法术或法器!”墨芸急声喊道,同时全力催动头车上的“净光莲台”。柔和的白光扩散开来,与那汹涌的黑气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白光竟被那黑气中和、侵蚀,范围不断缩小! 李叔和墨家子弟纷纷激发身上的防护符箓或小型机关护盾,但在那诡异的“蚀金瘴”面前,这些防护如同纸糊一般,迅速变得黯淡、破损。一名子弟稍慢一步,被一缕黑气沾上衣袖,那精钢护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吓得他连连后退。 司徒浩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躲在韩统身后尖叫不止。韩统长刀挥舞,凌厉的刀气劈开靠近的黑气,但那黑气仿佛无穷无尽,刀气也只能暂缓其势,无法彻底驱散,更有细碎的金属颗粒附着在刀身上,不断侵蚀着刀身的灵光。 陈明目光锐利,青钢剑瞬间出鞘。他没有盲目地劈砍那无形的瘴气,而是将神识凝聚到极致,仔细观察。他发现,这“蚀金瘴”并非均匀分布,其流动轨迹,隐隐受到地面上那些浮现的“殄文”虚影的引导!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块岩石附近,那几个刚刚亮起的“殄文”,正是瘴气喷涌最猛烈区域的核心! “攻击那些发光的文字虚影!”陈明大喝一声,身形如电,避开汹涌的黑气主脉,青钢剑带着凝练的紫气灵力,精准无比地点向附近岩石上一个刚刚亮起的、形似扭曲眼睛的“殄文”虚影! “噗!” 剑尖点中虚影的刹那,那“殄文”如同被刺破的水泡,猛地一颤,随即黯淡下去。而与之关联的那一股“蚀金瘴”的流动,也明显出现了一丝滞涩和减弱! “有效!”李叔见状,精神一振,立刻指挥其他子弟,“快!按照陈道友说的,攻击那些发光的鬼画符!” 墨芸也立刻调整“净光莲台”的照射角度,集中白光轰击那些作为节点的“殄文”虚影。韩统虽然不明原理,但也依言挥出刀气,远程斩向远处的文字虚影。 然而,这覆盖整个丘陵的禁制显然极其庞大且残缺,破坏几个节点,只能暂时缓解局部的压力。更多的“殄文”在丘陵各处亮起,更多的地缝裂开,“蚀金瘴”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车队仿佛陷入了绝境。 陈明一边挥剑破坏着附近的“殄文”节点,一边将神识沉入那半截石碑。方才那短暂的接触,让他与这石碑,或者说与这残阵,建立起了一丝微妙的联系。他感觉到,这残阵的核心,似乎并非为了杀戮,而是……封印?那地底传来的搏动,带着一种被束缚的狂暴。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石碑上那些扭曲的文字,识海中的混沌气韵再次轻轻波动。这一次,他没有去“阅读”或“理解”这些文字,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那一丝微弱的、源自混沌的意韵,顺着神识的连接,缓缓渡入石碑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就在陈明的混沌意韵触及石碑核心的刹那,整块石碑骤然变得通透,仿佛化作了青色的琉璃!石碑上那些原本充满毁灭、不甘气息的“殄文”,光芒瞬间转变,化作了柔和而古老的清光! 清光以石碑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所过之处,地面上那些狂暴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殄文”虚影,如同被净化一般,纷纷平息、隐没。那从地缝中喷涌的“蚀金瘴”也仿佛失去了力量源泉,迅速变得稀薄、消散。 几个呼吸之间,覆盖丘陵的诡异禁制,竟如同潮水般退去。地面的震动停止,那地底传来的搏动声也消失无踪。只剩下那半截石碑,依旧散发着温润的清光,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丘陵恢复了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所有人都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那个手掌依旧轻触石碑、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光晕的青衫少年。 他,到底做了什么? 陈明缓缓收回手,石碑上的清光也随之隐去。他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这混沌气韵,竟能安抚乃至“同化”这上古残阵的力量?这石碑,这丘陵,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还有那些潜伏在暗处窥视的人……他们等待的,是否就是这一幕? ------------ 第二十一章 墨心初现 蚀金瘴消散后的死寂,比之前的危机更令人窒息。铁锈丘陵恢复了它亘古的荒凉,只有那半截重归平凡的石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金属腥气,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幻觉。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明身上。墨家子弟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感激,李叔是毫不掩饰的赞叹,韩统目光深沉如渊,司徒浩则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再也说不出半句嘲讽的话。那逆转绝境的手段,已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 陈明缓缓收回按在石碑上的手,体内那缕混沌气韵重归沉寂,仿佛从未被触动。他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短暂的“共鸣”,几乎抽空了他大半心神,对那石碑中蕴含的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更是心存凛然。 “此地不宜久留。”陈明打破沉默,声音依旧平稳,“禁制虽暂时平息,但根源未除,恐有反复。” 墨芸深深看了陈明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探究,有震撼,更有一丝决断。她迅速收敛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陈道友所言极是。李叔,立刻检查车辆人员,一炷香后出发!” “是,小姐!” 车队再次动了起来,速度比之前更快,几乎是逃离般驶离了这片诡异的丘陵。直到将那灰褐色的山峦远远抛在身后,踏上相对平坦的官道,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经此一役,陈明在车队中的地位已然超然。即便是韩统,在面对他时,也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身为炼气七层修士的傲气。司徒浩更是彻底偃旗息鼓,只敢在无人注意时,用阴郁的眼神偷偷瞥向陈明的背影。 是夜,车队在一处有活水源头的山谷扎营。篝火旁,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待到众人各自歇息,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守夜弟子轻微的脚步声时,墨芸却独自来到了陈明值守的区域。 月光如水,洒在她深蓝色的劲装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她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结构极其精密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心并非指针,而是一枚缓缓旋转的多面晶体,散发着微弱的灵光。 “陈道友,”墨芸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今日之事,多谢。” 陈明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墨芸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远处沉沦的夜色,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道友可知,我墨家此次运送的,究竟是什么?” 陈明目光微动,看向她。 墨芸没有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并非寻常机关器械,而是‘墨核’。” “墨核?”陈明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 “乃我墨家传承之根本,机关傀儡的‘心脏’与‘大脑’。”墨芸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它并非死物,而是一种独特的、拥有微弱灵性,并能与特定‘殄文’序列产生共鸣的活性结晶。每一代墨家核心传人,都需亲手培育并融合一枚‘墨核’,方能真正继承机关秘术,驱动最高等的傀儡。” 陈明瞬间明悟。难怪那噬魂水母会对车队产生异常兴趣,难怪那上古残阵的“殄文”会被引动!这“墨核”散发出的独特灵性波动,对那些古老的存在而言,恐怕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司徒家如此积极介入此次护送,恐怕也并非单纯为了结交吧?”陈明若有所思。 墨芸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司徒家的老祖,卡在筑基巅峰已近百年,寿元将尽。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墨家一枚传承古老的‘墨核’,其核心序列中,可能隐藏着一丝关于‘凝丹’的破碎奥秘。他们想要的,是这枚‘墨核’。” 陈明心中一震。凝丹奥秘!这足以让任何筑基修士疯狂!难怪司徒浩身边会跟着韩统这样的炼气后期高手,这不仅仅是一次镀金,更是一次志在必得的谋夺! “小姐将此等秘辛告知于我,就不怕……”陈明看向墨芸。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道友的为人。”墨芸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明,“更相信,道友身上拥有着远超寻常的力量,甚至……能引动‘殄文’的真正力量。”她举起手中的青铜罗盘,“这是‘寻踪盘’,对‘墨核’及与其共鸣过的能量极为敏感。今日在丘陵,当道友接触石碑时,这罗盘的反应,比接近‘墨核’时更为剧烈。” 陈明默然。原来如此。墨芸并非仅凭观察,而是有确凿的证据,才确定了他与那石碑异变的关联。 “道友不必紧张。”墨芸语气放缓,“我并无探究道友隐秘之意。只是如今局势已然明朗,前有未知势力窥伺,侧有司徒家虎视眈眈,仅凭墨家现有力量,恐难保全‘墨核’安然抵达羽城。墨芸在此,恳请道友相助!” 说着,这位一向清冷自持的墨家小姐,竟对着陈明,郑重地行了一个求助的礼节。 陈明看着眼前这位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单薄,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少女,心中念头飞转。墨家的机关术,对他探寻自身身世、解析混沌之秘,或许有所助益。与司徒家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为敌,固然风险巨大,但亦是磨砺自身、融入这修真界的契机。更何况,墨芸的坦诚与信任,也让他难以轻易拒绝。 “我既受聘为护卫,自当尽责。”陈明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只要不违背道义,陈某会尽力确保货物……与人的安全。” 墨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她听懂了陈明的潜台词——他会继续履行护卫职责,但不会主动卷入墨家与司徒家的纷争,除非对方触及他的底线。 “如此,便足够了。”墨芸直起身,将手中的青铜罗盘递给陈明,“此物或许对道友有用,能预警某些与‘墨核’相关的能量波动,包括……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者。” 陈明略一沉吟,接过了罗盘。入手微沉,能感受到其中精密的灵络与中央那枚晶体散发的独特波动。这确实是一件实用的宝物。 “多谢。”陈明道。 墨芸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转身悄然离去,身影很快融入营地帐篷的阴影之中。 陈明摩挲着手中的青铜罗盘,神识微微探入,立刻感知到罗盘中央那晶体中,蕴含着一种与那石碑“殄文”同源,却更加温和、有序的奇异波动。而在罗盘边缘的刻度上,除了代表车队自身“墨核”的稳定光点外,还有几个极其微弱、却在缓缓移动的光点,正位于他们白日里经过的铁锈丘陵方向! 果然,那些潜伏者,是冲着“墨核”来的!他们或许是被丘陵的异动惊退,但并未放弃,依旧在远处跟踪。 陈明收起罗盘,眼神变得锐利。前路,看来是无法平静了。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不仅要巩固炼气四层的修为,更要进一步挖掘自身那混沌气韵的潜力,以及……尝试将阵理与剑术,进行更深度的结合。 他望向司徒浩马车所在的方向,目光微冷。若这纨绔子弟及其护卫真敢动手,他不介意让他们尝尝,来自幽谷的“磐石”与“青钢”,究竟有多硬。 夜色更深,危机潜伏。陈明盘膝坐下,不再仅仅调息,而是开始主动引导体内那丝混沌气韵,尝试着去触碰、去理解青钢剑中那些被师父陈玄铭刻下的、他一直未能完全参透的细微云纹。或许,答案就在其中。 ------------ 第二十二章 云纹初解 夜色如墨,营地寂静。陈明盘膝坐在远离篝火的阴影中,青钢剑横于膝上,指尖轻抚过冰凉的剑身。那青铜罗盘被他放在身侧,中央晶体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光晕,边缘那几个代表追踪者的光点依旧在不远处徘徊,如同黑暗中窥视的狼群。 他没有急于去处理那些追踪者,当务之急是提升自身实力。白日里铁锈丘陵的经历,以及墨芸透露的关于“墨核”与“殄文”的秘辛,让他意识到,自己对于自身力量,尤其是那缕混沌气韵的运用,还停留在极其粗浅的阶段。 神识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牵引着那缕微不可察、却仿佛蕴含天地初开意境的混沌气韵,缓缓渡入青钢剑中。这并非《养剑诀》的温养,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沟通与探寻。 以往,他只能感受到青钢剑材质优良,灵力传导顺畅,与自身心意初步相通。但此刻,当那缕混沌气韵如同最细微的钥匙,触及剑身深处那些被陈玄道人以莫大法力铭刻下的、看似装饰的细微云纹时—— “嗡……” 一声几不可闻、却直抵灵魂深处的轻鸣,自青钢剑内部响起! 陈明心神剧震!在他的“感知”中,那些原本静止的、繁复而玄奥的云纹,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化作了一道道流淌的、蕴含着无尽玄妙的轨迹,如同星河流转,又似大道纹路!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些云纹的“意”,与他白日里在石碑上感受到的那些狂暴、毁灭性的“殄文”截然不同!这些云纹,充满了中正、平和、包容与演化之意,其核心深处,似乎也隐藏着一丝微弱的、与混沌气韵同源,却更加有序、更加古老的韵律! “师父……”陈明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陈玄道人将这柄看似普通的青钢剑交给他,绝非随意之举!这些云纹,恐怕才是青钢剑,乃至六术门传承的真正奥秘所在! 他强压下激动的心绪,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尝试着去理解、去记忆那一道最简单的基础云纹轨迹。这并非学习符文,不需要特定的笔画和灵力输出,更像是一种意境的领悟,一种对天地规则碎片的直观感受。 那缕混沌气韵在此刻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它仿佛是最好的媒介与翻译,帮助陈明那尚且弱小的神识,去触碰、去解析那远超他当前境界所能理解的玄奥。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陈明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神识消耗巨大。但他乐此不疲,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甘泉,贪婪地汲取着那云纹中蕴含的至理。 他隐约感觉到,这道基础云纹,似乎与“稳固”、“承载”相关。若能领悟,或许能极大地增强《磐石拳法》的防御意境,甚至……影响到他对阵法根基的理解! 就在他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最低时—— 嗖!嗖!嗖! 数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从营地外侧的黑暗中袭来!目标并非守夜的墨家子弟,也非那三辆货车,而是直接射向陈明所在的位置! 是淬了毒的袖箭!速度快得惊人,角度刁钻,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袭击者显然观察了他很久,抓住了他心神沉浸、防备最松懈的这一刻!出手狠辣,意图一击必杀! 危机临头,陈明虽大部分心神仍在参悟云纹,但常年修炼《磐石拳法》和《御剑十三式》所锤炼出的战斗本能,让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甚至没有睁眼,没有动用灵力,只是握着青钢剑的右手,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带动剑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其短暂、却妙到毫巅的弧线——正是他刚才全力参悟的那一道蕴含“稳固”、“承载”意境的基础云纹轨迹的简化应用! “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如玉石交击的声音响起! 那几支淬毒的袖箭,在距离陈明身体尚有尺许距离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墙壁,箭头瞬间扭曲、变形,然后无力地坠落在地! 并非灵力护罩,也非剑气格挡,而是一种更近乎于“规则”层面的、短暂的“稳固”力场,被陈明以剑为引,凭借那初悟的一丝云纹真意,施展了出来! 虽然这力场只维持了不到一息,且范围极小,却完美地化解了这必杀的一击! “什么?!” 黑暗中,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惊骇低呼。袭击者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沉浸在修炼中的少年,竟能以如此诡异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他的偷袭! 而就在袖箭被挡下的瞬间,陈明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眸中不再是平日的沉静,而是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与凛冽的杀意! 参悟被打断,杀机已临身! 他甚至没有去看袖箭射来的方向,神识早已如同蛛网般锁定了黑暗中那道模糊的、正欲后退的身影!那青铜罗盘上,一个原本微弱的光点,此刻正剧烈闪烁着,与那身影的位置完美重合! “想走?” 陈明冷哼一声,身形未动,依旧盘坐,但膝上的青钢剑却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他并指如剑,隔空朝着那身影所在的方向,轻轻一划! 这一次,他调动了体内精纯的紫气灵力,并融入了方才领悟的那一丝“稳固”云纹的真意! 一道凝练如丝、近乎透明、却带着一种奇异“沉重”感的淡紫色剑气,如同突破了空间的限制,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那正欲遁入黑暗的身影背后! 那身影乃是一名精于隐匿与刺杀的炼气五层修士,他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剑气,心中骇然,这剑气速度并不算顶尖,却给他一种无法闪避、仿佛被整个空间排斥锁定的诡异感觉!他拼命扭身,将一柄淬毒的匕首挡在身后。 “铛——噗!” 剑气与匕首接触的刹那,并未发出剧烈的爆炸,那匕首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瞬间弯曲、碎裂!紧接着,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护体灵力,印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呃!” 那刺客如遭重锤击,身体猛地向前一弓,口中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茫然。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那一丝剑气中蕴含的“沉重”意境震得移位、碎裂!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砰!”刺客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迅速湮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袖箭偷袭,到陈明睁眼、隔空一剑反杀,不过两三息工夫。直到那名刺客倒地,营地里的其他人才被这边的动静彻底惊动。 “敌袭!” “怎么回事?!” 李叔和韩统几乎同时从各自的位置冲出,墨芸也迅速现身。 当他们看到陈明依旧盘坐在原地,身前地上散落着几支扭曲的毒箭,以及远处黑暗中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韩统,他看向陈明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隔空数十丈,一剑瞬杀一名精于隐匿的炼气五层刺客?这绝非普通炼气四层修士能做到的!甚至,他自问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如此干净利落!那剑气中蕴含的诡异“意境”,让他都感到一丝心寒。 司徒浩也被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出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和陈明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彻底清醒过来,再不敢多看陈明一眼。 陈明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名刺客尸体旁,俯身检查了一下,从其怀中搜出了一块非金非木、刻着诡异蜘蛛图案的令牌。 “是‘影蛛’的杀手。”韩统沉声道,脸色难看,“一个收钱办事、行事狠辣的暗杀组织。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陈明摩挲着那块冰冷的令牌,目光扫过远处黑暗的丘陵,又瞥了一眼司徒浩所在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没有说话,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却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今夜之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在动手之前,恐怕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 二十三章 羽城暗契 影蛛杀手的尸体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车队中漾开层层涟漪,又迅速归于一种更加紧绷的寂静。无需多言,每个人都明白,暗处的敌人已不再满足于窥伺。 陈明将那块刻着蜘蛛的令牌交给墨芸,墨芸只看了一眼,便确认了韩统的判断。她脸色冰寒,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下令车队提前拔营,全速赶路。 接下来的两日,车队如同绷紧的弓弦,在相对平坦的官道上疾驰。陈明不再仅仅依靠神识警戒,那方青铜罗盘被他时刻带在身边,其上传来的任何细微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或许是那晚的雷霆反杀起到了震慑作用,罗盘上代表追踪者的光点始终保持着距离,未再靠近。 陈明则利用一切空隙,继续参悟青钢剑上的云纹。有了那晚的成功经验,他不再盲目探索,而是集中精力于那一道蕴含“稳固”意境的基础云纹。随着理解的加深,他尝试将这一丝意境融入《磐石拳法》之中。演练时,他周身的气血与灵力流转似乎更加沉凝,拳势展开,竟隐隐在身体周围形成一片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力场,寻常沙石靠近,便会自行滑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 他甚至开始思索,若能以自身为基,以灵力勾勒这道云纹的“意”,是否能瞬间布下一道微型的“磐石阵”?这个念头让他心头火热,只是目前神识与灵力尚不足以支撑如此精妙的操作,但这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第三日午后,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巍峨的轮廓。那并非单一的山峰,而是一片连绵不绝、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巨大山脉,山脉之上,云雾缭绕,隐约可见无数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点缀其间,灵光闪烁,气象万千。山脉脚下,一座巨城的轮廓匍匐延伸,城墙高耸,隐约可见其上符文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羽城!扶摇殿山门下的第一雄城! 即便是远远望见,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磅礴灵气与浩瀚威势,与黑风山脉的荒莽、铁锈丘陵的死寂截然不同。这里,是南疆修真文明汇聚的中心之一。 车队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连续多日提心吊胆的墨家子弟们,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司徒浩也掀开车帘,望着那远方的雄城,眼中闪过一丝轻松与隐藏得很深的贪婪。 唯有陈明,眼神依旧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更深的警惕。越是接近繁华,往往意味着暗流越是汹涌。 随着车队靠近,官道上往来的修士和车马明显增多。有驾驭飞行法器的宗门弟子呼啸而过,有骑着异兽的世家子弟前呼后拥,更有大量如同他们一般的商队和散修,风尘仆仆。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草、丹药、法器的气息,以及一种属于大城的、喧嚣而充满活力的韵律。 缴纳了入城税,车队缓缓驶入那足以让十辆马车并行的巨大城门。城门甬道深邃,两侧墙壁上铭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灵光隐现。穿过城门,喧嚣声浪瞬间提高了数个量级,宽阔足以容纳河流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士间的交谈声不绝于耳。空中偶尔还有隶属于城主府或各大势力的巡逻修士驾驭着制式飞行法器掠过,维持着秩序。 墨家车队并未在繁华的主干道过多停留,而是拐入了一条相对安静、路面以青黑石板铺就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处悬挂着“墨家工坊”牌匾、门脸并不起眼的院落前。 早已得到消息的墨家留守人员迎了出来,协助卸货、安置磐石犰狳。到了这里,墨芸和李叔才真正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陈道友,一路辛苦。”墨芸走到陈明面前,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这是约定的酬劳,十块下品灵石,请收下。” 陈明接过,神识一扫,确认无误,收入怀中。 墨芸看着他,沉吟片刻,又道:“道友初来羽城,想必尚无落脚之处。我墨家在此处有一处别院,颇为清静,道友若不嫌弃,可暂住那里。也算……感谢道友一路上的援手之恩。”她的话语带着诚意,目光清澈。 陈明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下:“如此,便叨扰了。”他确实需要一個安静的落脚点来消化此行所得,并规划下一步。墨家别院,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既能避开司徒浩可能的纠缠,也能借助墨家的渠道了解扶摇殿的信息。 见陈明答应,墨芸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吩咐一名心腹子弟带陈明前去别院安置。 那别院位于工坊后方的一条小巷深处,青砖灰瓦,环境幽静,设有简单的隔音和防护禁制。陈明对住处很满意。 安顿下来后,他并未休息,而是准备出门,去城中坊市采购一些炼制“回气散”的药材,并打探扶摇殿招收弟子的具体信息。他身上的灵石,需要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修炼资源。 就在他刚走出别院大门时,一个身影却拦在了巷口。 并非司徒浩,而是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炼气七层护卫——韩统。 韩统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气息沉凝。他看着陈明,眼神复杂,没有了之前的审视与忌惮,反而多了一丝……平等交谈的意味。 “陈道友。”韩统拱手,声音低沉。 陈明停下脚步,静待下文。 韩统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开口道:“道友非常人,韩某心中有数。司徒浩……乃我家少主,年少气盛,若有得罪之处,韩某代他致歉。”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点明了司徒浩的身份,也表明了不希望与陈明为敌的态度。 陈明神色不变:“韩道友言重了,陈某并未放在心上。”只要司徒浩不再来招惹他,他也懒得理会。 韩统点了点头,话锋却是一转:“不过,关于墨家那枚‘墨核’……不知陈道友,是否有兴趣?” 陈明目光微凝,看向韩统。 韩统坦然与他对视,压低了声音:“司徒家所求,无非是‘墨核’中可能蕴含的那一丝凝丹奥秘。若道友……他日能有办法‘观摩’一二,我司徒家,愿付出让道友满意的代价。无论是灵石、功法,还是……关于道友身世的一些线索。”他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陈明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韩道友此话何意?” 韩统微微一笑:“道友气息纯净,根基之扎实,乃韩某生平仅见,绝非寻常散修。羽城虽大,但要查一个人的根底,对于司徒家而言,也并非难事。当然,韩某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陈明沉默片刻,并未直接回应,只是淡淡道:“陈某记下了。”说罢,便绕过韩统,向着巷外走去。 韩统看着他的背影,并未阻拦,眼中精光闪烁。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这个神秘的少年,或许会成为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 陈明走在羽城熙攘的街道上,心中念头飞转。司徒家的招揽,在他意料之中。韩统最后那句关于“身世线索”的话,更是精准地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合作?”陈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与虎谋皮,并非不可,但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并成功加入扶摇殿。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有资格在这盘复杂的棋局中,落下属于自己的棋子。 他抬头,望向城市中心那隐约可见的、高耸入云的扶摇殿山门轮廓,眼神坚定。 羽城,我来了。这潭深水,就让我来搅动一番吧。 ------------ 第二十四章 炉火初凝 羽城的喧嚣被隔绝在别院古朴的木门之外。陈明盘坐在静室之中,并未急于外出。他需要先将此行收获彻底消化,尤其是对青钢剑云纹的领悟,以及稳固炼气四层的境界。 他取出那尊陪伴许久的黑铁药鼎,指尖抚过冰凉的鼎身。是时候尝试炼制“回气散”了。这不仅是为了补充修炼资源,更是对自身灵力控制、对“火候”把握的一次重要检验。丹道与阵道、符道乃至剑道,在某些层面是相通的,皆是对“理”与“控”的极致追求。 在青木镇时,他已将辟谷丹炼制得炉火纯青,成丹率与品质稳定。回气散虽同为低阶丹药,但炼制难度更高,对灵力输出的稳定性、对药材融合时机的把握要求更为苛刻。其丹方核心在于“凝露草”、“聚元花”与“地脉灵芝”三味主药的药性平衡,需以温和而持续的灵力,引导其精华缓慢融合,最终凝聚成蕴含精纯灵气的散剂,而非丹丸。 陈明静心凝神,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在脑海中,将回气散的炼制过程,与他所领悟的那一道“稳固”云纹的意境相互印证。 “稳固”,并非僵化不变,而是一种在动态变化中维持核心平衡的状态。炼丹,不也正是要在激烈的药性反应中,维持那微妙的平衡点吗? 心有所悟,他不再犹豫。指尖微动,一缕精纯的紫气灵力注入黑铁药鼎的基础控火阵。嗡鸣声起,鼎内温度开始稳步上升,不疾不徐,稳定得如同磐石。 他首先投入处理好的“凝露草”。翠绿的汁液在热力下翻滚,析出精纯的木行灵气。陈明神识高度集中,操控着火焰,如同驾驭着缰绳,让温度始终维持在某个恒定的节点,既不让药力挥发过快,又能充分萃取。他的灵力输出,隐隐带着一丝“稳固”的意韵,使得鼎内热力分布异常均匀。 接着是“聚元花”。此花性烈,蕴含的元气需以稍高的温度快速激发,但又不能过猛,否则易与凝露草汁液冲突。陈明手法精准,在投入聚元花粉的瞬间,控火阵灵光微闪,温度精准地提升至第二个节点,炽热却无爆烈之感。两股属性不同的药液接触,发出“嗤嗤”轻响,开始相互渗透、缠绕。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陈明屏息凝神,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笼罩着鼎内每一丝变化。他不再仅仅依靠丹诀记载的固定流程,而是用心去“感受”两股药力融合时那微妙的平衡点。他的灵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控火阵上做出极其细微的调整,引导着药性的融合,力求圆融无碍。 时间一点点流逝,陈明额角见汗,神识消耗巨大。但他眼神明亮,心湖澄澈。在他的精准操控下,那两股药液并未剧烈冲突,反而在一种奇异的平衡中,缓缓交融,色泽由翠绿与淡金,逐渐化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 最后,投入作为融合剂与稳定剂的“地脉灵芝粉”。白色的粉末融入乳白药液,如同催化剂,使得原本还有些泾渭分明的药力彻底化合为一,药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凝聚,散发出愈发精纯的灵气波动。 凝丹(散)! 陈明手中法诀一变,控火阵的灵光骤然内敛,转为一种极低的、恒定的温度,如同大地蕴养万物。他并未急躁,耐心等待着药液在余温中自行完成最后的凝聚。 一炷香后,鼎内气息彻底平稳。陈明揭开鼎盖,一股精纯温和、毫无杂质的药香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鼎底,是一小堆色泽均匀、细腻如尘、闪烁着微弱灵光的淡白色粉末。 回气散,成!而且品质极佳,药力内蕴,显然是上品! 陈明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次炼制,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不仅成散,而且品质远超预期。他隐隐感觉到,那融入炼丹过程中的一丝“稳固”云纹的意境,起到了关键作用,让他的控火更加稳定,对药性平衡的把握也更加精准。 他将回气散小心收入玉瓶。这一炉,足以支撑他半月修炼所需。 炼制成功,心神放松之下,他并未停止修炼,而是再次将心神沉入青钢剑中。这一次,他尝试着主动引导那缕混沌气韵,去触碰剑身深处,那比基础云纹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的另一道纹路。 这道纹路,给他的感觉不再是“稳固”,而是……“锋锐”?不,更准确地说,是“破障”!一种斩断束缚、洞穿虚妄的意境! 就在他的心神与这道“破障”云纹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识海深处,那自铁锈丘陵石碑中汲取的、承载着毁灭景象的残缺信息流,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翻腾起来!而那缕混沌气韵,则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开始主动地、缓慢地吞噬、解析那些混乱的碎片! “啊!”陈明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嘶吼、毁灭的道韵冲击着他的神识。他看到了更加清晰的画面:那尊缠绕着锁链的巨鼎虚影,在血色雷霆中沉浮,鼎身似乎也铭刻着无数与“殄文”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纹路!其中一道纹路,竟与他此刻正在参悟的“破障”云纹,有着三四分的形似! 与此同时,他放在身侧的青铜罗盘,中央晶体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了一个方向——并非墨家工坊核心区域,而是羽城的东南区域! 陈明猛地睁开双眼,强忍着神识的剧痛与信息的冲击,一把抓过罗盘。罗盘的反应,比接触“墨核”时强烈了十倍不止!那里有什么?另一枚更强大的“墨核”?还是……与那尊毁灭巨鼎相关的物品? 他体内的混沌气韵,在吞噬了那些毁灭信息碎片后,似乎壮大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渴望“解析”、“吞噬”更多同源或古老信息的本能,却清晰地传递给了陈明。 危险!巨大的危险!罗盘指引的方向,必然存在着与那上古毁灭景象相关的物品或力量!但同样,也可能蕴含着巨大的机缘,关乎他的身世,关乎混沌之秘! 陈明脸色变幻不定。扶摇殿开山门招收弟子在即,他本应潜心准备。但这突如其来的感应,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是暂时压下好奇,按部就班加入扶摇殿?还是……冒险一探?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修真之路,如逆水行舟,机缘往往与危险并存。一味求稳,或许会错失最重要的东西。 他收起罗盘与青钢剑,将刚刚炼制好的回气散揣入怀中。 看来,在参加扶摇殿考核之前,他需要先去这羽城的东南区域,探一探那能让混沌气韵与墨家罗盘同时产生剧烈反应的,究竟是什么龙潭虎穴! ------------ 第二十五章 鬼市玄鼎 羽城的东南区域,与中心地带的繁华井然不同。越往东南,建筑越发低矮破败,街道狭窄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阴沟、廉价脂粉和某种腐朽药材混合的怪异气味。这里是羽城的阴影面,被称为“淤泥巷”,是三教九流、黑市交易和见不得光之物的汇聚之地。 陈明换上了一件更加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将青钢剑用粗布裹好背在身后,收敛了所有灵力波动,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低阶散修,融入了这片区域的灰色人流之中。手中的青铜罗盘已被他放入怀中,但那剧烈的指向性震颤,依旧清晰地透过衣物传来,指引着他深入这片迷宫般的巷弄。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中心区域的璀璨灵光到了这里,只剩下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各种隐秘的交易所、地下赌坊、情报贩子的窝点,在黑暗中悄然开门营业。 最终,罗盘的指引停在了一条死胡同尽头,一扇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腐朽的木门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门楣上挂着一串风干的黑紫色怪爪,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鬼爪巷,七号。”陈明记下了这个地址。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如同一个迷路的旅人,在附近徘徊,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扇木门。 门后并非住宅,而是一处向下的阶梯,通往地下。一股混杂着陈旧、阴冷、以及无数杂乱物品气息的怪味从门缝中渗出。更重要的是,陈明清晰地感应到,怀中的罗盘所指的源头,就在那地下深处!同时,他识海内的混沌气韵也变得更加活跃,传递出强烈的渴望。 这里是一处地下黑市,或者说,“鬼市”的入口。 观察片刻,陈明注意到偶尔有穿着斗篷、遮掩面容的修士,在门口有节奏地敲击几下后,木门便会无声开启一道缝隙,待人进入后迅速关闭。他依样画葫芦,走到门前,以指节叩响了同样的节奏。 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双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在门后扫了他一眼。陈明压低斗篷的帽檐,侧身闪入。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萤石提供照明。走下石阶,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由粗大的石柱支撑。这里人声鼎沸,却异常压抑,所有人都尽可能地隐藏着面容,交谈声也压得极低。 无数摊位杂乱地分布着,售卖的东西千奇百怪:沾染着干涸血迹的不知名兽骨、散发着不祥波动的残缺法器、记载着邪异功法的骨片、甚至还有一些被封印在透明晶体中的、眼神怨毒的奇异生物……这里是光明之下的阴影世界,充满了危险与机遇。 陈明没有理会两旁摊贩低沉的招揽,怀中的罗盘如同最精准的指南针,牵引着他穿过拥挤的人流,向着鬼市的最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摊位越少,气氛也越发凝重。最终,他在一个位于角落、没有任何标识、只在地上铺着一块破旧黑布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气息晦涩难明,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摊位上摆放的东西不多,几块颜色暗沉的矿石,几株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草药,以及——一尊不过尺许高、通体漆黑、布满锈蚀痕迹和细微裂痕的三足小鼎。 就是它! 陈明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尊小鼎上!怀中的罗盘震颤达到了顶点,识海内的混沌气韵更是如同沸腾般躁动起来!那尊小鼎看似残破不堪,毫无灵气波动,仿佛只是件凡俗的古董。但在陈明的感知中,它内部却蕴含着一种与铁锈丘陵石碑同源、甚至更加精纯古老的毁灭与封印之意!其鼎身的纹路,虽然被锈蚀掩盖大半,但隐约可见的轮廓,竟与他识海中那尊毁灭巨鼎的虚影,以及青钢剑上那道“破障”云纹,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尊鼎,绝对与那上古湮灭的宗门,与那场毁灭,甚至与他的混沌气韵,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蹲下身,目光扫过摊位上的其他物品,最后才仿佛随意地指向那尊小鼎,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这个,怎么卖?” 黑袍摊主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陈明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仿佛能穿透斗篷,直抵灵魂。陈明心中一凛,这摊主绝不简单。 “不卖灵石。”一个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黑袍下传出。 陈明眉头微皱:“那要何物?” “消息。”摊主的声音毫无波澜,“一个关于‘墨核’,或者……关于‘巡天盟’近期动向的消息。有价值的消息。” 陈明心中巨震!墨核!巡天盟!后者他从未听过,但前者正是墨家秘辛!这摊主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同时关注这两样东西? 他沉默片刻,脑中飞速权衡。透露墨核信息风险太大,而且他知之有限。至于巡天盟,他更是闻所未闻。 “我不知巡天盟。”陈明缓缓道,同时仔细观察着摊主的反应,“至于墨核……据我所知,墨家工坊近日确有一批重要货物抵达羽城,守卫森严。”他说的模棱两可,是试探,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半真半假的信息。 黑袍摊主沉默着,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更加浓郁。过了好几息,那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够。” 陈明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仅凭这点信息,不可能换到这尊对他至关重要的小鼎。 就在他思索着是否要冒险透露更多,或者另想办法时,那摊主却忽然伸出一只枯瘦、布满诡异青色纹路的手,指向那尊小鼎:“但你……可以碰它一下。若它能‘认可’你,便送你。” 陈明瞳孔微缩。送?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这摊主的行为处处透着诡异。那“认可”二字,更是让他心生警兆。这鼎,绝非善物! 但他没有选择。混沌气韵的渴望,自身对身世之谜的追寻,都驱使着他必须接触这尊鼎。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缓缓向那尊布满锈迹的黑色小鼎探去。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鼎身的刹那,他暗中将那一丝混沌气韵凝聚于指尖。 就在他的指尖与鼎身接触的瞬间——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愤怒的嗡鸣,猛地自小鼎内部炸响!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 陈明只觉得眼前一黑,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雷!那尊毁灭巨鼎的虚影再次浮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他看到了鼎身上缠绕的、由无数“殄文”组成的锁链在寸寸崩断!看到了鼎内似乎封印着一团跳跃的、充满了破灭气息的暗紫色火焰! 与此同时,他指尖的混沌气韵如同遇到了最美味的食粮,疯狂地吞噬着从小鼎中传导过来的、精纯而古老的毁灭意念!小鼎表面的锈迹在他指尖下方,竟开始微微发光,那光芒并非灵光,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 “咔嚓……”一声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自小鼎内部传来。 那黑袍摊主猛地站起身,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一闪而逝,让整个喧闹的鬼市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修士都惊骇地望向这个角落。 “果然……是你……”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热? 陈明猛地收回手指,踉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识海依旧翻江倒海。他感觉到,那尊小鼎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并且与他,与他体内的混沌气韵,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危险而又紧密的联系! “它是你的了。”黑袍摊主将那小鼎往前一推,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死寂,“记住,它叫‘寂灭’。小心……巡天盟。” 说完,不等陈明反应,那摊主连同地上的黑布以及其他物品,竟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那尊名为“寂灭”的黑色小鼎,静静地立在原地,散发着不祥而古老的气息。 陈明看着那尊小鼎,又感受着体内似乎壮大了一丝、却更加躁动不安的混沌气韵,心中没有丝毫得到宝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力与未知的警惕。 这尊“寂灭”鼎,究竟是机缘,还是……催命符?巡天盟,又是什么? ------------ 第二十六章 鼎内乾坤 鬼市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陈明站立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尊名为“寂灭”的黑色小鼎上。鼎身传来的冰冷触感犹在指尖盘旋,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古老与死寂。 周围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如同暗处的毒蛇,这尊诡异小鼎的出现以及那神秘摊主的消失,显然引起了鬼市中不少有心人的注意。怀璧其罪,此地不宜久留。 陈明不再犹豫,迅速脱下外袍将小鼎包裹,收入怀中。那冰冷的触感紧贴胸膛,竟让他体内的混沌气韵传来一丝奇异的安抚波动,仿佛游子归家。他压下心中翻腾的疑虑与不安,压低斗篷,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快速离开了这片地下区域。 返回墨家别院的路上,他刻意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无声息地回到静室。 紧闭门窗,激活了别院自带的简易隔音禁制。陈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尊“寂灭”小鼎取出,放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 昏暗的光线下,小鼎更显古朴残破,那些锈蚀与裂痕仿佛随时会让它彻底崩碎。但陈明知道,这不过是表象。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小鼎,然而,与之前接触时的剧烈反应不同,此刻的小鼎沉寂得如同凡铁,他的神识如同泥牛入海,无法渗透分毫。 就连那活跃的混沌气韵,在回到静室后也重归平静,只是与小鼎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若即若离的联系。 “寂灭……”陈明喃喃自语,回忆着那摊主最后的话语。巡天盟?这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与这尊鼎,与那上古毁灭的景象联系在一起,便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他尝试向鼎内注入一丝微弱的紫气灵力。灵力触及鼎身,如同水滴落入沙漠,瞬间被吸收,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不甘心之下,他再次调动起那缕混沌气韵,将其凝聚于指尖,缓缓点向鼎身。 就在混沌气韵接触鼎身的刹那—— 异变再生! 并非之前的灵魂冲击与毁灭景象,而是一种……牵引!一股微弱却无法抗拒的吸力自鼎内传来,并非针对他的身体,而是针对他的……意识! 陈明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景物飞速褪色、扭曲!静室、桌椅、地面……一切都在瞬间远去。他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投入了一片无尽的虚无与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唯有永恒的死寂。 这就是“寂灭”的含义吗?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在这片绝对的空无中沉沦时,一点微光在前方亮起。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无比耀眼。 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被那点微光吸引,靠近。 近了,更近了。那并非单纯的光点,而是一枚悬浮在虚无中的、残缺的、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幽暗符文构成的……印记? 这枚残缺印记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与“寂灭”小鼎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破灭与终结之意。它仿佛是一切归于虚无的象征,是万物终末的法则碎片。 而陈明体内的混沌气韵,在这一刻再次沸腾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吞噬的渴望,而是一种……亲近?共鸣?仿佛遇到了同宗同源的存在。 混沌,演化万物,亦包容终结?《道德经》中“有无相生”、“归根曰静”的奥义在他心间一闪而过。 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枚残缺的“寂灭”印记。没有排斥,没有攻击。当他的意识触碰到那印记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晦涩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涌入他的感知。 并非具体的功法或画面,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关于“终结”,关于“归墟”,关于“万物皆寂”的法则碎片感悟。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看”到,自己青钢剑上那道“破障”云纹,与这枚“寂灭”印记的某些残缺部分,竟隐隐呼应,仿佛本就同出一体!“破障”是过程,是斩断束缚;“寂灭”是终点,是终极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股信息流停止了传输。那枚残缺的“寂灭”印记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与他建立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随后光芒内敛,连同那片无尽的黑暗虚空一同消散。 陈明的意识猛地被弹回现实! 他依旧盘坐在静室中,面前的“寂灭”小鼎静静矗立,仿佛从未变化。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识海中,除了那缕混沌气韵,又多了一样东西——那枚残缺的“寂灭”印记的虚影,正悬浮在气韵旁边,缓缓旋转,散发着幽暗的光芒。虽然仅仅是一道虚影,且残缺不全,但他已经能够模糊地感知并引动其中蕴含的一丝“寂灭”之意。 他尝试着,将这一丝“寂灭”之意,融入青钢剑的“破障”云纹之中。 “锵——” 青钢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轻鸣,剑身之上,那道云纹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流淌的轨迹中,除了斩断一切的锋锐,更添上了一抹令人生畏的、终结万物的死寂!剑尖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黯淡了几分。 陈明心中骇然。这一剑的威力,恐怕远超之前!但消耗也极其巨大,仅仅是引动这一丝意境,就让他刚稳固的炼气四层灵力瞬间耗去三成!且那股终结死寂之意,隐隐有反噬心神的迹象。 这“寂灭”之意,是一柄双刃剑,威力绝伦,却也危险至极。 他缓缓散去了剑意,脸色凝重。这尊“寂灭”鼎,内部竟隐藏着如此恐怖的传承。那摊主将其“送”给自己,目的绝不单纯。还有那“巡天盟”……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揭开了一个巨大谜团的冰山一角,而更多的迷雾与危险,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扶摇殿的考核,似乎成了眼前唯一相对明确且安全的路。他需要借助大宗门的力量和资源,来提升自己,并查清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将“寂灭”小鼎慎重收起,陈明目光坚定。 明日,便是扶摇殿开山门,广收弟子的日子。这羽城的风云,就让他从这第一步开始,真正搅动起来吧! ------------ 第二十七章 扶摇初试 翌日,天光未亮,羽城中心区域的巨大广场——登仙台,已是人山人海。来自南疆各地、乃至其他地域的少年修士们,如同过江之鲫,汇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激动、忐忑、野心与汗水混合的气息。 扶摇殿,南疆修真巨擘之一,每隔三年开山门广收弟子,是无数散修和小家族子弟鱼跃龙门的最佳契机。 陈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青钢剑依旧用布包裹背在身后,收敛气息,混在汹涌的人流中,毫不起眼。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广场前方那座高耸入云、云雾缭绕的玉石山门,以及山门前悬浮着的十几名身着扶摇殿核心弟子服饰、气息渊深的修士。其中为首的一名青袍中年,面容古朴,眼神开阖间隐有雷光闪动,其修为,陈明根本无法看透,至少是筑基期以上的前辈。 “肃静!”一名核心弟子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乃我扶摇殿开山门之日,招收外门及杂役弟子。考核共分三关:测灵根,验心性,试战力。现在,第一关,测灵根,开始!” 话音落下,广场中央,一座高达三丈、通体由“测灵石”打造、表面铭刻着无数复杂符文阵法的巨碑,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碑身从上到下,清晰地标注着金、绿、蓝、赤、黄、青、紫、黑、白九色光带,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风、雷、冰、以及传说中的“空灵根”等属性。光带旁还有刻度,用以显示灵根品质的优劣。 弟子们按照事先领取的号牌,排队上前,将手掌按在碑座指定的凹槽处,注入一丝灵力。 顿时,测灵石碑上光华流转,映照出不同的颜色和高度。 “张淼,水灵根,六寸,中品偏下!” “王猛,土灵根,四寸,下品!” “李炎,火灵根,八寸!上品!不错!” “赵风,风灵根,七寸,中品上!” 惊呼声、叹息声、羡慕声此起彼伏。灵根属性与品质,几乎决定了一个修士未来的道途上限,由不得众人不紧张。 陈明排在队伍中段,默默观察。他看到司徒浩也来了,在一群家丁护卫的簇拥下,排在了靠前的位置,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当他将手按上石碑时,碑身亮起耀眼的赤红色光芒,冲起足有九寸高! “司徒浩,火灵根,九寸!极品!”负责记录的弟子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和惊叹。极品火灵根,已是万中无一的天赋!司徒浩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得意地瞥了一眼队伍后方的陈明,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陈明面无表情。他对自己的“灵根”早有预料。师父陈玄当年以《溯源感应篇》探查,结果是万物归墟般的“空”。这测灵石,又能测出什么? 很快,轮到了他。 他平静地走上前,在无数目光(包括司徒浩那带着恶意的注视)下,将手掌按在了冰凉的凹槽处,注入了一丝精纯的紫气灵力。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石碑……毫无反应! 没有光芒,没有色彩,甚至连最微弱的下品灵根该有的寸许光芒都没有出现!石碑沉寂得如同顽石。 “嗯?”负责记录的弟子皱了皱眉,敲了敲石碑,“怎么回事?没注入灵力吗?” “注入了一缕。”陈明平静回答。 那弟子又检查了一下石碑阵法,确认无误,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再试一次。” 陈明再次注入一丝灵力。 结果依旧——测灵石碑,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光芒亮起! 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明和那毫无反应的测灵石碑上。这种情况,闻所未闻!即便是毫无修行资质的凡人,触摸测灵石,也会因其体内微弱先天之气引动石碑最底层一丝微光。这少年明明有炼气期修为,石碑却毫无反应? “哈哈哈!”司徒浩刺耳的笑声打破了寂静,“我就说嘛!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能有什么好资质?原来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测灵石都测不出来的垃圾!” 嘲讽声如同冰水泼洒,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在这个以灵根论天赋的世界,测灵石无反应,几乎被宣判了道途的死刑。 高台上,那名青袍中年修士也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陈明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负责记录的弟子有些为难,看向高台。青袍中年微微颔首。 那弟子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陈明,测灵石无反应,资质……不明。按规矩,无灵根或无法检测者,不得参与后续考核。” 人群中的嘲讽声更大了。司徒浩更是满脸快意,仿佛已经看到陈明灰溜溜被赶出去的场景。 陈明心中古井无波,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正欲开口,按照师父的叮嘱,以“自幼体弱,经脉有异”为由尝试争取一下。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分开,墨芸带着李叔,以及几名墨家子弟,快步走了过来。她今日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面容清丽,气质卓然。 她先是对高台上的青袍中年及众扶摇殿弟子行了一礼,然后朗声道:“晚辈墨家墨芸,见过诸位扶摇殿前辈。陈明道友于我有援手之恩,其虽灵根检测有异,但心性坚韧,悟性超绝,战力更非寻常炼气修士可比。晚辈愿以墨家声誉担保,恳请诸位前辈,给予他参与后续考核的机会!” 墨家!南疆机关术大家!虽然势力不及扶摇殿这等庞然大物,但其独特的地位和人脉,也让扶摇殿不得不重视几分。 墨芸的突然出现和为陈明作保,再次引起一片哗然。司徒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墨芸会为了这个“废物”当众出面! 高台上的青袍中年,目光在墨芸和陈明身上转了转,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墨家丫头,你可知宗门规矩不可轻废?” 墨芸不卑不亢:“晚辈知晓。但规矩之外,亦有人情与变通。陈明道友之能,绝非测灵石可限定。若他后续考核表现不佳,晚辈自愿承担识人不明之责,并奉上三具‘破军弩傀’作为赔礼!” 破军弩傀!那可是墨家对外出售的、威力极强的战争机关傀儡,价值不菲!墨芸为了陈明,竟舍得下如此血本! 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墨芸的决心和代价震惊了。 青袍中年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再次深深看了陈明一眼。这个让测灵石毫无反应的少年,竟能让墨家嫡女如此看重? “罢了。”青袍中年终于开口,“既然墨家丫头以声誉和重宝作保,我便破例一次。陈明,准你参与后续考核。但若心性、战力考核不过,依旧淘汰,墨家的赔礼也需照付。你可愿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明身上。 陈明看向墨芸,看到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坚持,心中微暖。他对着墨芸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向高台,躬身一礼,声音清晰而平静: “弟子,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青袍中年点了点头:“既如此,准备第二关,验心性,‘问心路’!” 测灵风波,因墨芸的介入暂时平息。但陈明这个“测灵石无反应”的异类,已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无数好奇、质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跟随着他,走向了广场后方那条云雾缭绕、通往山门的漫长石阶——问心路。 司徒浩盯着陈明的背影,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没想到,这个他眼中的“废物”,竟然一次次超出他的预料,甚至引动了墨芸如此回护! “问心路……哼,我看你能走几步!”他咬牙切齿地低语。 陈明踏上了第一级石阶,身影缓缓没入云雾之中。 ------------ 第二十八章 问心迷雾 踏上问心路的第一级石阶,仿佛一步跨过了两个世界的界限。身后广场上的鼎沸人声、灵压波动,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推远,最终化作一片模糊的背景杂音。眼前,只剩下浓郁得化不开的乳白色云雾,它们缓缓流转,不仅遮蔽了视线,更仿佛具有某种粘稠的质感,缠绕在身体周围,连抬步都感到一丝滞涩。 脚下的石阶古朴粗糙,蜿蜒向上,隐没于云雾深处。前后左右,只能看到寥寥几个同样被云雾包裹、步履维艰的模糊身影,彼此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压力,并非作用于肉身筋骨,而是如同无孔不入的水银,直接渗透识海,扰动心神,引动内心深处潜藏的种种情绪与记忆。 陈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初入此地的些许不适。《紫气东来功》的心法在体内缓缓流转,灵力沉凝,试图将那股外来的心神压力排斥在外。然而,这压力似乎能随着功法的运转而变化,时而轻柔如絮语,时而沉重如山岳,考验着每一个修士对自身心境的掌控力。 他步履平稳,不疾不徐,向上攀登。最初的数十阶,除了神识被极大压制,只能感知周身数尺范围外,并无其他异样。这仿佛只是热身,让考核者适应此地的环境。 行至百阶左右,前方的云雾开始剧烈地翻涌、变幻。原本单调的乳白色中,忽然掺入了一丝熟悉的青翠,鼻尖似乎嗅到了幽谷中那混合着露水与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耳边,一个略带慵懒却又充满智慧的声音响起,正在讲解《南华经》中“庖丁解牛”的至理……那是师父陈玄道人的声音! 眼前的云雾仿佛化作了一幅生动的画卷:静谧的幽谷,斑驳的阳光透过老松洒下,师父提着朱红酒葫芦,坐在青石台阶上,而年幼的自己,正托着腮,仰头听得入神。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眷恋与安适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陈明包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诱惑着他:停下吧,这里没有外界的纷争,没有测灵根的羞辱,只有师父的教诲和山谷的宁静…… 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了一瞬。 “持心如镜,不染尘埃。” 就在心神即将彻底沉溺于这美好幻境的刹那,师父往日里这句最常挂在嘴边的教诲,如同一声清越的钟鸣,在他识海深处敲响。陈明猛地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眼前的幽谷景象、师父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迅速模糊、崩解,重新化为翻涌的云雾。 这只是对过往安宁与依赖的执念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怅然若失,脚步重新变得坚定,踏上了下一级石阶。道途漫漫,岂能沉溺于片刻的温存? 越往上,石阶仿佛越发陡峭,那股直透识海的压力也成倍增加。云雾幻化出的景象,也变得更加刁钻和具有冲击力。 两百阶处,景象再变。他仿佛重新站在了那巨大的测灵石碑前,周围是无数张模糊却又充满嘲讽意味的脸孔,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如同魔音灌耳。“废物”、“无灵根”、“垃圾”……这些词汇被无限放大,狠狠砸在他的心头。司徒浩那张狂笑的脸庞在眼前清晰浮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测灵石碑死寂的模样,如同最冰冷的判决,宣告着他道途的断绝。 一股强烈的不甘、愤懑,甚至是一丝对自身资质的怀疑,如同毒草般从心底滋生、蔓延,试图缠绕他的道心,让他产生自我否定,乃至怨恨天地的情绪。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修行先修心,持身须正。不为外物所累,不为己身所困。”师父在离别之夜的郑重叮嘱,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他摇曳的心神。他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些幻化的嘲讽面孔,转而内视自身。丹田内,那精纯的紫气灵力依旧奔腾不息;识海中,那缕混沌气韵缓缓流转,带着一种超越常理、包容万物的古老意韵。 他人的评价,外物的界定,岂能定义我陈明之道?我的道,在于自身之求索,在于心性之锤炼,在于对这天地至理的不懈追寻! 心念一定,那些不甘与愤懑如同遇到了克星,在混沌气韵那中正平和的意韵冲刷下,迅速冰消瓦解。幻境再次崩碎,周围的喧嚣嘲讽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目光比之前更加清澈坚定,步伐沉稳地继续向上。 三百阶。压力骤增,仿佛有无形的大山压在肩头,连抬腿都变得异常艰难。而云雾幻化的景象,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凶险和真实。 他仿佛重新置身于铁锈丘陵!脚下是龟裂的土地,四周是喷涌着“蚀金瘴”的狰狞地缝!墨家子弟在黑色瘴气的侵蚀下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倒地。李叔挥舞着*****,却被无数铁甲毒螯蟹淹没。而墨芸,她所乘坐的头车被几头巨大的、由殄文凝聚而成的黑影缠住,“净光莲台”的光芒急剧黯淡,她那张清丽的脸上充满了绝望,正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是在求救…… 那是他曾亲身经历、并最终凭借混沌气韵与对云纹的领悟成功化解的危机!但此刻,幻境却将过程扭曲,呈现给他一个最坏、最无力的结局!它在拷问他的责任:若非你能力不足,岂会让他们陷入此等绝境?它在放大他的无力感:看吧,你终究无法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传来阵阵刺痛。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然而,这还未结束! 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再次重组。铁锈丘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尊悬浮于静室虚空中的“寂灭”小鼎!鼎身那些被锈蚀的纹路此刻清晰无比,正散发着幽幽的暗光。鼎内,那团跳跃的、充满破灭气息的暗紫色火焰仿佛活了过来,透过鼎口,向他传递着无比诱惑的意念: “释放我……掌控这终结之力……看啊,那些嘲讽你的、轻视你的、伤害你的人,在寂灭的力量面前,是何等渺小与可笑……你将拥有无上的力量,让一切不顺你心者,都归于永恒的虚无!再无人敢轻视于你!再无人能伤害你在意之人!” 强大的力量诱惑,混合着对过往不公的报复欲望,以及对保护重要之人的深切渴望,如同交织的藤蔓,带着尖锐的毒刺,狠狠缠绕住他的心神,并向深处勒紧。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识海中那枚“寂灭”印记的虚影,都在这种诱惑下微微震颤,散发出渴望与之融合的波动。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它直指他内心深处潜藏的阴影,以及他刚刚获得的、既危险又强大的力量根源! 陈明的呼吸骤然停滞,额头上青筋隐现,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毁灭的诱惑是如此的真实而强大,仿佛只要他点头,就能立刻拥有颠覆一切的力量。司徒浩的嘲讽、测灵失败的屈辱、幻境中墨芸绝望的眼神……这一切,似乎都能用这“寂灭”之力彻底抹去! “持正非是迂腐不堪……遇该杀之人,亦不可有妇人之仁,当断则断……”师父关于“持正”的教诲再次浮现,但此刻听起来却有些遥远。 “……然,力量是手段,非是目的。驾驭力量,而非被力量驾驭……明心见性,照见本来,不为外物所累……” 最后这几句,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几乎被诱惑淹没的心田! 力量!没错,我需要力量!但我要的,是守护之道的力量,是探寻真相的力量,是自身超脱的力量!而非被这毁灭与终结之意所奴役,沦为只知破坏的傀儡!若心被力量掌控,与入魔何异?那才是真正背离了师父的教诲,背离了自己的本心! “吼——!” 他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并非针对外界,而是对自身心魔的怒吼!舌尖被狠狠咬破,剧痛伴随着腥甜的血味在口中蔓延,让他瞬间从那股致命的诱惑中挣脱出来! 眼神重新聚焦,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份历经洗礼后的通透与坚定。体内混沌气韵加速流转,散发出包容与演化的意韵,如同温暖的阳光,将那缠绕心神的诱惑藤蔓寸寸融化,也将识海中躁动的“寂灭”印记虚影重新安抚下去。 幻境,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周围的赤色戈壁景象重新变得清晰。那股沉重的心神压力,虽然依旧存在,却再也无法让他产生丝毫动摇。 他继续迈步向上,步伐反而比之前更加沉稳,每一步都仿佛在坚实的道心上刻下更深的印记。连续渡过数重直指本心弱点的考验,他的道心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剔除了杂质,愈发坚韧、剔透。 后续的阶梯,虽然依旧有幻象滋生,或是重现黑风匪修的狞笑,或是幻化出韩统那审视的目光,甚至模拟出加入扶摇殿后可能遇到的种种倾轧与不公……但这些,已无法再撼动他分毫。他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看着这些幻象生灭,内心波澜不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云雾渐薄,已然能够看到问心路的尽头——那是一座依托山势而建的古朴石亭,飞檐翘角,散发着沧桑气息。石亭中,盘坐着数名身着扶摇殿执事服饰的修士,气息沉凝,正目光如炬地观察着每一个从云雾中走出的考核者。 陈明加快脚步,体内灵力虽消耗不少,但精神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饱满之感。他稳稳地踏出了最后一级石阶,彻底走出了问心路的范围。 周身那粘稠的压力骤然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神识感知瞬间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敏锐了一丝,有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之感。 石亭中的一名执事抬起头,目光落在陈明身上,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在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上停留片刻,这才拿起笔,在一个玉简上记录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陈明通过问心路的速度和状态,在所有考核者中,绝对属于上游,尤其是对于一个在测灵关引发轩然大波的“灵根不明”者而言,这份心性更是显得难能可贵。 陈明环顾四周,石亭前的空地上,已有二三十人先他一步抵达,正各自盘坐调息,恢复消耗的心神。其中便有那司徒浩,他脸色微微发白,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在问心路中也耗费了不少心力,此刻正用阴沉无比的目光死死盯着陈明,拳头暗自握紧,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个“废物”竟然能如此迅速地通过心性考验,而且状态看起来比他还好! 陆续又有考核者走出问心路,有人面带劫后余生的喜色,有人眼神恍惚、心有余悸,更有人失魂落魄、道心受损,显然未能通过考验,被守候在旁的执事面无表情地引往他处,意味着他们与扶摇殿无缘。 最终,通过前两关严格筛选,有资格参与最后战力试炼的,仅剩五十余人,还不到最初人数的十分之一。 之前那主持考核的青袍中年修士再次现身于石亭前,目光缓缓扫过通过考核的众人,在气息平稳、眼神清亮的陈明身上略微停顿,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随即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恭喜诸位通过问心路,道心可嘉。然,修真之路,非仅静坐悟道便可畅通。护道之力,亦不可或缺。最后一关,试战力!地点,‘小修罗境’!” 他话音未落,大袖一挥,一道凝练的灵光快射而出,打在石亭后方那面光滑如镜的石壁之上。石壁顿时荡漾起水波般的空间涟漪,灵光迅速扩散,化作一道高约三丈、宽两丈的巨大光门。门内景象模糊扭曲,隐约可见一片赤红色、布满裂痕的荒芜大地,天空昏暗低沉,更有此起彼伏、充满暴戾气息的兽吼之声从中传出,令人心悸。 “此乃宗门法宝‘小修罗境’所幻化的一处试炼空间,其内模拟各种妖兽,击败它们,可获取‘戮妖点’。试炼时间以一炷香为限。”青袍中年指向旁边一名执事点燃的一炷特制线香,“最终按戮妖点排名,前三十名,可入外门。后二十名,为杂役弟子。现在,入境!” 话音落下,早已摩拳擦掌、或是急于证明自己的考核者们,纷纷运转灵力,纵身跃入那光怪陆离的光门之中,身影瞬间被吞噬。 司徒浩冷哼一声,蕴含着火气的目光狠狠剐了陈明一眼,仿佛在说“里面再收拾你”,随即带着他那几个同样通过考核的跟班,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 陈明立于原地,最后深吸了一口外界清冽的空气,眼神平静无波。他需要隐藏真正的底牌,但不能表现得太差,这“小修罗境”,正是检验他近日所学,并合理展现部分实力,争取一个理想排名的绝佳场所。 没有犹豫,他一步迈出,身形没入光门。 眼前景象瞬间扭曲、变幻,短暂的失重感后,双脚已踏在了一片灼热而坚实的土地上。赤色戈壁,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远处,几头形似鬣狗、眼中冒着嗜血红光、涎水垂涎的妖兽,已然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发出低沉的咆哮,四肢刨地,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他这个新出现的“猎物”猛扑过来! 战力试炼,正式开始! 陈明眼神一凝,背后青钢剑并未出鞘,只是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鬼魅般晃动,主动迎了上去。《御剑十三式》中蕴含的玄妙步法,配合《磐石拳法》锤炼出的沉稳下盘与发力技巧,让他此刻的身形如同扎根大地的磐石,却又带着柳絮随风般的轻灵与难以捕捉。 战斗,一触即发! ------------ 第二十九章 小修罗境 踏入光门的瞬间,空间扭曲的晕眩感远超问心路。待陈明稳住身形,双脚已踏在一片灼热贫瘠的赤色大地上。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不见日月,只有扭曲的云层透出诡异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焦糊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渗入泥土深处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这便是小修罗境,扶摇殿用以磨砺弟子战力的法宝空间。 “嗷呜——!” 低沉的兽吼自身侧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与饥饿。三头形似鬣狗,却体型更大、皮毛如同熔岩般暗红龟裂的妖兽——“赤鬣兽”,正呲着惨白的利齿,涎水垂涎,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他猛扑过来!它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气息约相当于炼气三层修士。 陈明眼神沉静,背后青钢剑依旧未曾出鞘。他脚下《御剑十三式》的“柳絮随风”步法自然展开,身形如同没有重量,在间不容发之际,于三头赤鬣兽扑击的缝隙中轻巧滑过。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体内精纯的紫气灵力奔涌至指尖,带着一丝《磐石拳法》的沉猛暗劲,闪电般点出! “噗!噗!噗!” 三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指风精准无比地点在三头赤鬣兽的眉心要害。那看似坚韧的头骨在凝聚的指力下如同纸糊,灵力瞬间透入,摧毁了其生机。三头赤鬣兽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眼中红光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随即化作点点赤红色的光粒消散在空中,原地只留下三缕微弱的、如同火星般的“戮妖点”,没入陈明腰间的考核令牌。 干净利落,瞬息毙敌。陈明甚至没有动用剑器,仅凭指法与步法,便展现出了远超普通炼气四层的实战能力。他并未停留,身形一动,如同灰色的影子,向着戈壁深处掠去。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过关,而是要争取一个足够靠前的排名,获得外门弟子的身份和更好的资源。 小修罗境内地形复杂,除了广阔的赤色戈壁,还有怪石嶙峋的峡谷、冒着气泡的岩浆河流以及枯死的黑色森林。妖兽层出不穷,赤鬣兽、喷吐毒火的蜥蜴、能够钻地的岩蛇、成群结队的腐翼秃鹫……从炼气三层到炼气五层不等,甚至偶尔能感受到更深处传来的、堪比炼气六层的强大妖气。 陈明将这里当成了最佳的试炼场。他并未一味追求杀戮速度,而是有针对性地磨练自身所学。 面对成群的低阶腐翼秃鹫,他施展《御剑十三式》中的“剪”、“带”、“舞”等群战技巧,青钢剑依旧未出鞘,仅以剑鞘挥洒,道道凝练的劲气如同无形的镰刀,将俯冲而下的秃鹫纷纷击落,步伐灵动,在漫天飞羽中片叶不沾身。 遭遇那头潜伏在岩浆河畔、相当于炼气五层巅峰的“熔岩巨蜥”时,他则全力运转《磐石拳法》,周身气血鼓荡,与巨蜥硬撼了几记,感受着那磅礴的力量冲击,借此锤炼肉身,巩固炼气四层的修为。最终,他寻得破绽,一记蕴含“稳固”云纹意境的“崩”字诀,震碎了巨蜥的下颚,终结了战斗。 他甚至尝试着,在应对一头速度极快的“影豹”时,将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寂灭”印记的意境,极其微弱地融入青钢剑的“刺”字诀中。剑未出鞘,但剑尖点出的刹那,那影豹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被陈明轻易点中咽喉毙命。然而,仅仅是引动这一丝意境,就让他消耗了近乎一成的灵力,且心神微微悸动。 “果然危险,不能轻易动用。”陈明暗自凛然,将这“寂灭”之意列为最后的底牌,非生死关头绝不使用。 他的战斗方式高效而精准,往往能以最小的消耗解决敌人,对时机的把握、力量的运用妙到毫巅。腰间的考核令牌上,代表“戮妖点”的光芒稳定而迅速地增长着。 一路前行,他也遇到了其他考核者。有人组队合作,围攻强大的妖兽;有人则各自为战,互相警惕;更有人试图抢夺他人辛苦击伤的妖兽,引发短暂的冲突。陈明尽量避开这些纷争,专注于自己的试炼。偶尔有不长眼想将他当成软柿子的,都被他干脆利落地击退,展现出的实力让人忌惮,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行至一处遍布嶙峋怪石的峡谷时,陈明忽然心生警兆,神识感知到前方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和熟悉的叫骂声。 他悄然潜行靠近,藏身于一块巨岩之后。只见峡谷的一片空地上,司徒浩正带着他的三个跟班,与五头体型魁梧、皮肤如同花岗岩般的“石甲暴熊”激战正酣。这些暴熊力大无穷,防御惊人,相当于炼气五层修为,皮糙肉厚,极难对付。 司徒浩手持一柄烈焰缭绕的长剑,剑法凌厉,火系术法不断轰击,显然动用了家族给予的法器与符箓,威力不俗。他的三个跟班也拼尽全力,从旁辅助。然而,石甲暴熊防御太强,他们的攻击效果甚微,反而被暴熊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地上已经躺着一个跟班,不知死活。 “该死!这畜生的皮太厚了!”司徒浩气急败坏地吼道,他脸色潮红,灵力消耗巨大,手臂上甚至被暴熊的利爪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他原本想挑个硬茬子赚取高额戮妖点,却没料到这石甲暴熊如此难缠。 眼看另一头暴熊人立而起,巨大的熊掌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司徒浩当头拍下,他已然来不及闪避,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凝练至极、近乎透明的淡紫色剑气,如同撕裂布帛,从侧面无声无息地袭来,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头暴熊抬起的前肢关节处!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暴熊痛苦的咆哮,它那粗壮的前肢关节竟被这一道看似不起眼的剑气瞬间击碎!拍下的巨掌顿时失去了力道,歪向一旁,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司徒浩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陈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战场边缘,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衫,背负着用布包裹的长剑,神色平静。 “是你?!”司徒浩又惊又怒,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他竟被自己最瞧不起的“废物”给救了? 陈明没有理会他,目光扫过场中剩余的四头石甲暴熊。他身形晃动,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场。《御剑十三式》与《磐石拳法》完美结合,他并不与暴熊硬拼力量,而是凭借精妙的身法和精准的攻击,专门针对暴熊防御相对薄弱的关节、眼睛、口鼻等部位。 他的指风、掌劲、甚至是偶尔以未出鞘的青钢剑点出的攻击,都蕴含着凝练的紫气灵力和一丝“稳固”云纹的意境,穿透力极强。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在暴熊身上留下一处创伤,虽不致命,却极大地限制了它们的行动,瓦解着它们的防御。 有了陈明这个生力军的加入,尤其是他那精准而高效的攻击方式,战局瞬间逆转。剩下的三个跟班压力大减,精神一振,纷纷配合攻击。 司徒浩脸色铁青,看着陈明在那四头暴熊之间穿梭自如,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看穿了暴熊的所有动作弱点,这种举重若轻的战斗姿态,与他之前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堪与嫉恨。他咬着牙,将怒火发泄在暴熊身上,攻击越发狂猛,却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片刻之后,在陈明的引导和众人的合力下,四头石甲暴熊终于轰然倒地,化作光点消散,留下数缕较为粗壮的“戮妖点”,分别没入几人令牌。陈明主动避开了大部分戮妖点,只收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小部分,他不想与司徒浩有过多瓜葛。 战斗结束,峡谷内一片狼藉。司徒浩的那名重伤跟班也被救治过来,看向陈明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司徒浩喘着粗气,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还是走到陈明面前,语气生硬地说道:“刚才……谢了。”这三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回了一个字:“嗯。” 随即,他便转身,毫不留恋地向着峡谷另一头掠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怪石之后。 看着陈明消失的方向,司徒浩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被一个“无灵根的废物”所救,这份屈辱,比失败更让他难以忍受。 “陈明……你给我等着!外门考核,还没完!”他低声嘶吼,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陈明并未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他继续在小修罗境中穿行、战斗、磨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腰间的戮妖点稳步提升,逐渐跻身前列。 当那柱代表试炼结束的线香即将燃尽时,陈明刚刚独自斩杀了一头相当于炼气六层初期的“双头火蟒”,收获了颇为可观的一笔戮妖点。他感受到空间传来排斥之力,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光芒一闪,他与其他考核者一同,被传送出了小修罗境,重新回到了登仙台的石亭之前。 青袍中年修士早已等候在此,他目光扫过略显疲惫但眼神锐利的众人,最终落在陈明那平静无波的脸上,微微颔首,随即朗声宣布: “试炼结束!现在,核定戮妖点,排列名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面巨大的、显示着排名的光幕之上。陈明的名字,赫然位列前茅! ------------ 第三十章 外门风云 光幕之上,名字与戮妖点数飞速滚动、定格。当最终排名显现时,广场上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惊呼。 陈明,赫然排在第九位! 这个位置,不仅稳稳踏入前三十的外门弟子之列,更是将许多拥有中品、乃至上品灵根的考核者甩在身后。尤其是排在第十一位、脸色铁青的司徒浩,他那极品火灵根的光芒,此刻仿佛被陈明这“无灵根”的排名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不可能!他一定是作弊!”司徒浩再也按捺不住,指着光幕厉声喝道,“一个测灵石都无反应的废物,怎么可能拿到第九?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的质疑,也代表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无数道怀疑、探究、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明身上。 高台上,青袍中年修士——玄玑真人,目光平静地看向司徒浩:“司徒浩,质疑考核公正,需有证据。” “证据?他连灵根都没有!这就是最大的证据!”司徒浩激动道,“小修罗境内妖兽强悍,他凭什么能击杀那么多?定然是墨家给了他什么强大的机关法器!” 一旁的墨芸闻言,俏脸含霜,正要开口驳斥,却被陈明用眼神制止。 陈明上前一步,对着玄玑真人及众执事躬身一礼,声音清晰而平稳:“弟子是否作弊,诸位师长一查便知。小修罗境乃宗门法宝,记录应有战斗影像。弟子愿接受任何查验。” 他神色坦然,目光清澈,没有丝毫心虚。 玄玑真人深深看了陈明一眼,点了点头:“善。”他袖袍一挥,一道灵光打入悬浮于空的一面水镜。水镜波纹荡漾,开始快速回放陈明在小修罗境中的战斗片段——指毙赤鬣兽、剑鞘破秃鹫、拳撼熔岩蜥、以及最后独战双头火蟒那精准而高效的战斗过程……尤其是他击杀双头火蟒时,那未出鞘的青钢剑点碎火蟒逆鳞的致命一击,更是让不少执事眼中露出讶色。 影像中,陈明自始至终使用的都是自身灵力与精妙的战斗技巧,并未借助任何外力法器。他的战斗方式,充满了一种化繁为简、直指核心的独特韵味,对时机的把握、力量的运用,堪称教科书级别。 “此子……战斗天赋非凡。”一名负责战力评定的执事忍不住低声赞叹,“对自身力量掌控入微,战术思路清晰,看似朴实无华的招式,却蕴含至理。” 影像播放完毕,广场上一片寂静。事实胜于雄辩。陈明凭借的,是实打实的战力与远超同阶的战斗智慧。 司徒浩张了张嘴,脸色由青转白,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又被无形地抽了一巴掌。 玄玑真人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陈明身上,语气带着一丝赞许:“战斗影像为证,陈明并未违规。修真之路,灵根虽重,然心性、毅力、悟性、战力,皆为道基。汝能以‘不明’之资,达此成就,可见勤勉。排名有效,入外门!” “多谢师长!”陈明再次躬身,神色依旧平静,仿佛这第九名的成绩理所当然。 尘埃落定。前三十名被授予外门弟子令牌与服饰,以及一份基础的宗门福利——十块下品灵石,一瓶“聚气丹”,一本《扶摇基础心法》拓印本。后二十名则为杂役弟子,待遇相差甚远。 司徒浩死死攥着手中的外门令牌,排名第十一的结果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盯着陈明领取物品的背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 扶摇殿外门,位于主峰“接天峰”的山腰及以下区域。殿宇连绵,云雾缭绕,灵气比之外界浓郁了数倍。新晋弟子在执事的引领下,办理入籍,分配居所。 外门弟子的居所是依山而建的一排排简陋石屋,每间石屋都设有基础的聚灵阵和防护禁制。陈明被分到了一处位于边缘、相对僻静的石屋。屋内仅有一床、一桌、一蒲团,陈设简单,但他已十分满意。 他刚安顿下来,石门便被敲响。 开门一看,竟是墨芸。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打扮,只是换上了扶摇殿外门弟子的青色服饰,平添了几分英气。 “陈师弟,恭喜。”墨芸嘴角含着一丝浅笑,递过一个储物袋,“这是一些基础的丹药和符箓,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初入宗门,或有用途。” 陈明略一迟疑,还是接了过来:“多谢墨师姐。”他知道,这是墨芸在释放善意,也是对他之前援手的回报。在宗门内,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不必客气。”墨芸看着他,语气认真了几分,“外门并非净土,派系林立,竞争激烈。司徒家在外门势力不小,司徒浩此人睚眦必报,你需小心。” 陈明点了点头:“我明白。” “此外,”墨芸压低了声音,“关于‘那尊鼎’以及‘巡天盟’,我动用墨家关系暗中查探,所知依旧有限。只知巡天盟是一个极其神秘古老的组织,踪迹遍布五域,似乎与维护某种‘秩序’有关,极少直接介入宗门事务。至于那鼎的来历,更是毫无头绪。你……自己务必谨慎。” 陈明心中一凛,连墨家都查不到太多信息,这巡天盟和寂灭鼎的来头,恐怕远超想象。“我知晓轻重,多谢师姐告知。” 墨芸又叮嘱了几句宗门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去。 陈明关上石门,激活了屋内的简易禁制。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并未立刻修炼,而是梳理着思绪。 成功加入扶摇殿,只是第一步。外门的竞争环境,司徒浩的敌意,寂灭鼎与巡天盟的谜团,以及自身那“空无”的灵根和混沌气韵的秘密……前路依旧充满挑战。 他首先拿起那本《扶摇基础心法》。翻阅之下,发现这是一门中正平和、稳扎稳打的养气法门,讲究引天地灵气,淬炼己身,夯实道基。虽不如《紫气东来功》玄妙,但作为宗门普及功法,自有其独到之处,尤其对灵气吸纳和转化的效率,颇有可取之处。 “或许可以借鉴其长处,辅助《紫气东来功》的修炼。”陈明暗忖。他决定明日起,便去往传功堂听课,系统学习宗门的基础知识,同时也要去藏经阁,看看能否找到关于特殊体质、古老文字或者巡天盟的只言片语。 随后,他拿起外门弟子令牌。这令牌不仅是身份凭证,内部还记录着宗门贡献点(初始为零),可以用于兑换功法、丹药、法器,甚至进入某些特殊修炼之地。获取贡献点的方式,主要是完成宗门任务。 “资源……还是需要资源。”陈明感受到石屋内比外界浓郁数倍的灵气,又看了看那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聚气丹。这些对于普通新弟子或许足够,但对他而言,远远不够。无论是修炼《紫气东来功》,还是参悟云纹、压制寂灭鼎,都需要海量的灵气和资源支撑。 他必须尽快赚取贡献点。 就在他规划着未来路径时,石屋的禁制再次被触动。 陈明眉头微皱,神识扫过,发现门外站着一名面带傲气、修为在炼气五层左右的外门弟子,其服饰袖口处,绣着一个小小的“司徒”字样徽记。 来者不善。 陈明起身,打开石门。 那名司徒家弟子上下打量了陈明一眼,眼神倨傲,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你就是新来的陈明?浩少爷有令,限你三日之内,主动去他居所,将此次考核所得宗门福利,以及墨芸赠与之物,一并奉上,并向浩少爷叩头认错。否则,哼,这外门,你将寸步难行!” 果然是司徒浩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而且如此直接、霸道。 陈明看着眼前这名狗仗人势的弟子,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说完了?” 那弟子一愣,没料到陈明是这种反应。 陈明不再看他,直接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石门,将那嚣张的威胁隔绝在外。 门外,那名司徒家弟子气得脸色通红,狠狠踹了一脚石门,却被禁制反弹,踉跄了一下,只得撂下几句狠话,悻悻离去。 石屋内,陈明眼神微冷。 寸步难行?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司徒家的纨绔,有多大能耐。 这外门的风云,就从这里开始吧。 ------------ 第三十一章 藏经阁疑云 司徒浩的威胁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明心中漾起一圈涟漪,随即沉底。他并未被其扰乱心神,翌日清晨,便依照计划,前往位于接天峰东侧的传功堂。 传功堂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宇,每日皆有筑基期的执事或资深外门弟子在此讲授修行基础。今日讲授的正是《扶摇基础心法》的入门关窍。陈明寻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凝神静听。 授课的是一位姓王的中年执事,讲解细致,将心法中引气、行功、凝练的要点剖析得清晰明了。陈明对照自身修炼《紫气东来功》的体悟,发现两者在引气法门上虽有差异,但淬炼灵力的核心思想却有相通之处,尤其是对灵力精纯度的要求。他默默记下那些有助于提升灵气吸纳效率的小技巧,准备回去后融入自身的修炼中。 一堂课毕,收获颇丰。陈明并未与其他新弟子一样围着王执事追问,而是悄然离开,直奔位于主峰半山腰、被层层阵法笼罩的藏经阁。 藏经阁乃扶摇殿底蕴所在之一,外形古朴,通体由一种名为“蕴神玉”的青色玉石砌成,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与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阁分九层,外门弟子仅能进入前三层。 缴纳了一块下品灵石作为费用,陈明踏入藏经阁第一层。眼前是无数排列整齐、高耸至顶的书架,玉简、兽皮卷、线装古籍分门别类,浩如烟海。淡淡的墨香与灵木清香混合,沁人心脾。不少外门弟子穿梭其间,或凝神查阅,或低声交流。 陈明目标明确。他首先走向记载奇闻异志、地理风物的区域。关于自身“空无”灵根,他不敢直接询问,只能寄希望于从一些偏门典籍中找到类似体质的描述。他翻阅了《南疆异物志》、《上古体质考》、《玄奇录》等数十部典籍,然而,关于灵根检测毫无反应的记载寥寥无几,仅有的几处提及,也多是将其归为“绝灵之体”,断定无法修行,与他的情况显然不符。 “看来,我这体质,比想象的更为特殊。”陈明放下最后一枚玉简,心中并无多少失望,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接着,他开始寻找与“殄文”、古老符文相关的记载。这类典籍更为稀少,大多残缺不全,语焉不详。他只在一部名为《太古纹路残篇注解》的兽皮古籍中,找到几个与青钢剑上云纹、寂灭鼎纹路有零星相似的残缺符号,被标注为“疑似与天地初开、规则显化相关”,但具体含义、来源,依旧成谜。 至于“巡天盟”,他翻遍了相关区域的记载,竟连这个名字都未曾找到!仿佛这个组织从未存在于任何官方或半官方的记录中。这反而让陈明更加确定,巡天盟的神秘与超然。 时间在翻阅中流逝。当他准备离开,去往第二层查看功法区域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一个积满灰尘、似乎少有人问津的书架。书架标签上写着——“杂论·未归类”。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书架上的典籍更为古老破败,甚至有些是以某种兽骨或不知名金属片记载。他随手拿起一枚颜色暗沉、边缘有些破损的黑色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内容杂乱无章,像是一个疯癫之人的呓语,断断续续地记载着一些光怪陆离的见闻。其中大部分都荒诞不经,陈明正欲放下,几行残缺的文字却猛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观测者记录,序列柒叁玖断裂……清道夫出动,抹除痕迹……余藏身‘渊隙’,偶得残片,见‘鼎’纹,与盟徽近似,大恐怖……”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似乎记录者遭遇了不测。 陈明的心脏骤然收紧! 鼎纹!盟徽!虽然用的是代称,但那“清道夫”与“抹除痕迹”的描述,与墨芸提到的巡天盟维护“秩序”的模糊信息隐隐对应!而这“鼎纹”,是否就是指寂灭鼎上的纹路?这枚玉简,竟然提到了巡天盟,而且似乎暗示寂灭鼎与巡天盟的徽记有关联?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图读取更多信息,但玉简后半部分似乎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抹去,只剩一片空白。他仔细检查玉简,在其边缘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几乎被磨平的刻痕——那是一个极其简化的图案,仿佛是一座倒悬的塔,又像是一只凝视一切的眼睛。 这个图案,与他从影蛛杀手身上得到的那块令牌上的蜘蛛图案截然不同,却带给他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不安。 他立刻拿着这枚黑色玉简,来到入口处的登记执事那里,询问其来历。 那执事看了一眼玉简,皱了皱眉,在记录册上翻找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道:“哦,这个啊,是几十年前一个疯疯癫癫的外门长老带回来的,说是从某个上古废墟里捡的,里面尽是些胡言乱语,没什么价值,就扔在杂论区了。你要借阅?一块下品灵石,一个月期限。” 陈明支付了灵石,将黑色玉简郑重收起。这枚看似无用的玉简,可能是他目前找到的、唯一与巡天盟和寂灭鼎直接相关的线索! 离开藏经阁时,已是夕阳西下。陈明心中思绪纷杂,既有找到线索的振奋,更有对那“观测者”、“清道夫”、“渊隙”等未知词汇的深深忌惮。 刚回到居住的石屋附近,他便察觉到气氛不对。几名穿着司徒家徽记服饰的外门弟子,正堵在他的门口,为首一人,身材高壮,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六层,抱着双臂,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周围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外门弟子,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看,是司徒莽!他可是外门老弟子,炼气六层巅峰,据说快要冲击内门了!” “这新来的陈明要倒霉了,昨天驳了司徒浩的面子,今天报复就来了。” “听说司徒莽是司徒浩的堂兄,最是护短……” 那名为司徒莽的弟子,见陈明回来,咧嘴露出一丝狞笑,声如洪钟:“小子,你就是陈明?听说你很狂啊,连我浩弟的东西都敢抢?识相的,把考核奖励和墨家给的东西交出来,再自断一臂,滚去给浩弟磕头认错,老子可以考虑饶你一次!” 他话音未落,炼气六层巅峰的灵压便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沉重的山峦,狠狠向陈明压迫而去,试图让他当场出丑,甚至跪下! 周围的弟子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 陈明感受着那强大的灵压,身形微微一晃,便稳住了。《磐石拳法》锤炼的根基与远超同阶的精纯灵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司徒莽,仿佛那足以让普通炼气四层弟子崩溃的灵压不存在一般。 “宗门之内,禁止私斗。你们堵在我门口,是想触犯门规吗?”陈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司徒莽一愣,没想到陈明在他的灵压下还能如此镇定,更是抬出了门规。他脸色一沉:“门规?小子,少拿门规吓唬人!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新人,算不得私斗!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接抓向陈明的肩膀,竟是要强行出手!他自信,以他炼气六层巅峰的修为,拿下这个炼气四层的小子,易如反掌!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似乎已经看到陈明被狠狠教训的场景。 然而,就在司徒莽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陈明肩膀的刹那—— 陈明动了! 他没有硬接,也没有后退。脚下步法如同鬼魅般一错,身形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那一抓。同时,他并指如剑,后发先至,指尖凝聚着精纯的紫气灵力与一丝“稳固”云纹的意境,如同最锋利的钻头,精准无比地点向司徒莽手腕的“神门穴”! 这一下,快!准!狠!蕴含着他连日来战斗的领悟与对自身力量极致的掌控! 司徒莽根本没将陈明放在眼里,抓取之时全无防备,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凝练尖锐的气劲瞬间透入,整条手臂的灵力运行竟为之一滞,抓向陈明的手臂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什么?!”司徒莽又惊又怒,连退两步,看着自己微微颤抖、酸麻不止的手腕,简直不敢相信!他一个炼气六层巅峰,竟然在一个炼气四层的新人手下吃了亏?虽然只是被点中穴道,并未受伤,但这面子丢大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预想中陈明被碾压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是司徒莽吃了个暗亏! 陈明一击即退,依旧站在原地,语气平淡:“还要动手吗?” 司徒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受着手腕处残留的酸麻和那凝练异常的灵力,他意识到眼前这小子绝非易与之辈,那份对时机的把握和力量的凝聚,简直不像个新人。在宗门内,他若动用强力术法或法器,必然触犯门规,引来执事。但若就此退去,他司徒莽的脸往哪搁?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聚众闹事,堵截同门,司徒莽,你是想尝尝刑堂的滋味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墨芸不知何时已来到附近,身边还跟着两名气息不弱、袖口绣着执法队标志的外门弟子。 司徒莽看到执法队,脸色彻底变了。他狠狠瞪了陈明一眼,撂下一句“小子,你给我等着!”,便带着那几个跟班,灰溜溜地迅速离去。 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但看向陈明的目光,已从之前的同情或幸灾乐祸,变成了惊讶与审视。这个新来的“无灵根”弟子,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硬得多。 “没事吧?”墨芸走上前问道。 “无妨。”陈明摇了摇头,“多谢师姐解围。” “司徒莽此人睚眦必报,你需更加小心。”墨芸提醒道,她看了一眼陈明,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藏经阁可有收获?” 陈明心中微动,点了点头:“找到一点有趣的线索。”他没有细说,墨芸也默契地没有多问。 回到石屋,陈明布下禁制,拿出那枚黑色玉简,再次沉浸其中。那残缺的呓语,那神秘的图案,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引着他走向更深沉的未知。 ------------ 第三十二章 丹霞谷暗流 司徒莽的退去,并未让风波平息,反而像在暗流涌动的湖面投下更大的石子。陈明这个“无灵根”却战力惊人的新弟子之名,迅速在外门底层传开,伴随而来的不仅是好奇与审视,更有司徒浩一系愈加深沉的敌意。 陈明对此置若罔闻。他白日前往传功堂听课,汲取扶摇殿正统的修行知识,弥补自身散修出身的不足;夜晚则在石屋中苦修不辍,以《扶摇基础心法》的引气技巧辅助《紫气东来功》,灵力愈发精纯浑厚,对那缕混沌气韵的掌控也细微了一丝。藏经阁找到的黑色玉简,他反复研究,除了那些令人心悸的只言片语和那个倒悬塔瞳的图案,再无更多发现,但他确信,这绝非偶然。 资源,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聚气丹,在扶摇殿这灵气充沛之地,支撑他高强度修炼不过数日便告罄。赚取贡献点,迫在眉睫。 这日,他来到外门事务堂。巨大的任务玉璧上,光字流转,罗列着各式任务:看守药园、清理兽栏、协助炼器、下山采购、乃至一些猎杀特定妖兽、探索未知区域的危险任务。贡献点奖励也相差悬殊。 陈明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奖励颇为丰厚的任务上: 【采集任务:丹霞谷外围,采集“赤精芝”十株,“地火莲”五朵。时限:五日。贡献点:一百。备注:丹霞谷地火不稳,偶有低阶火系妖兽出没,接取需炼气四层以上。】 一百贡献点!这足以兑换数瓶聚气丹,或是在宗门低阶修炼室中修炼一段时日。风险与收益并存。 “就这个了。”陈明不再犹豫,上前以弟子令牌接取任务,记录了任务详情和地图。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陈师弟吗?怎么,接了丹霞谷的任务?那可是个‘好地方’。” 陈明转头,看到司徒浩带着两个跟班,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劳费心。”陈明语气平淡。 司徒浩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威胁:“丹霞谷路况复杂,地火无情,偶尔还有不开眼的妖兽窜出来……陈师弟可要小心点,别一不小心,折在里面,那可就可惜了你这身‘不凡’的战力了。”他特意在“不凡”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明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径直离开事务堂。 司徒浩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阴鸷,对身边一个跟班使了个眼色,那跟班会意,悄然尾随陈明而去。 丹霞谷位于扶摇殿势力范围的边缘,是一处地火灵脉外泄形成的奇异山谷。尚未靠近,一股灼热的气浪便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山谷两侧的山体呈现出赤、橙、黄等斑斓色彩,如同晚霞铺就,故而得名。谷内热气蒸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气息和某种火系灵植特有的燥香。 根据任务地图指引,赤精芝多生长在靠近地火脉的岩缝中,而地火莲则喜生于地热泉眼附近。 陈明收敛气息,踏入谷中。脚下是滚烫的砂石,四周是嶙峋的怪石,一些耐热的赤红色灌木稀疏地生长着。他神识散开,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同时仔细搜寻目标。 很快,他在一处冒着丝丝白气的岩壁裂缝中,发现了几株伞盖赤红、隐隐有流光闪动的灵芝——正是赤精芝。他小心避开裂缝中偶尔喷出的灼热地火,施展轻身术,将其采下。 任务进展顺利,不到半日,他已采集到七株赤精芝,还顺手击杀了几只试图袭击他的“火蝎”。 然而,当他按照地图,前往一处标记有地热泉眼的区域时,眉头微微蹙起。地图显示泉眼应在前方百丈处,但他神识感知中,那片区域的灵气流动异常紊乱,地火波动也远比其它地方剧烈。 “有古怪。”他放缓脚步,更加小心地靠近。 绕过一块巨大的赤色岩石,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一凝。那处地热泉眼比地图标注的大了数倍,此刻正如同沸腾般翻滚着,咕嘟咕嘟地冒着灼热的气泡,泉眼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仿佛随时可能融化。更令人心惊的是,泉眼附近,散落着几具焦黑的、依稀可辨是某种猿类妖兽的尸骸! 而在泉眼中心,一株通体火红、莲瓣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莲花正摇曳生姿——正是地火莲!而且看其年份和品相,远超任务要求! 但陈明的心却沉了下去。这景象,绝非自然形成!那几具妖兽尸骸,分明是被极其狂暴的地火之力瞬间焚毁!这泉眼,像是一个被刻意引爆的陷阱! 他猛地回头,神识全力向后扫去。果然,在来时路的一块巨石后,捕捉到了一丝极力隐藏、却因谷内环境干扰而未能完全敛去的灵力波动——正是之前尾随他而来的那个司徒浩的跟班! “引我入局?”陈明瞬间明了。司徒浩故意让他接取这个任务,再派人尾随,提前在此地做了手脚,引爆地火,制造险境,想借刀杀人! 就在他识破阴谋的刹那—— “轰隆!!!” 那沸腾的泉眼猛地发出一声巨响,一道粗壮的、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火柱冲天而起!狂暴的地火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席卷四周!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飙升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连岩石都开始软化、滴落! 火柱并未直接攻击陈明,但其爆发引动了整个区域的地火灵脉!地面剧烈震动,无数道较小的火舌从裂缝中喷出,瞬间将陈明所在的位置化作一片火海炼狱!更有几块被震飞的、燃烧着烈焰的巨石,如同陨石般向他砸来! 陷阱发动!司徒浩竟是如此狠毒,不仅要借地火杀他,更要制造一场“意外”! 危急关头,陈明眼神冰寒,体内《紫气东来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并未慌乱后退,因为后退之路已被喷涌的地火封锁。 他目光锁定那株在狂暴火柱中摇曳的地火莲,以及火柱后方一处相对稳定的岩壁凹陷。 拼了! 脚下《御剑十三式》的步法运用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不退反进,迎着肆虐的火海与砸落的巨石冲去!他双手疾点,道道凝练的紫气指风射出,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点在那些砸落巨石的侧面,利用巧劲使其微微偏移轨迹,为自己争取到一丝缝隙! 炽热的地火舔舐着他的护体灵力,发出“嗤嗤”的声响,灵力飞速消耗。一块磨盘大的烈焰巨石擦着他的后背掠过,灼热的气浪让他后背一阵刺痛。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跃起,如同飞蛾扑火,冲向那狂暴的火柱!在身体即将被火柱吞噬的瞬间,他腰部发力,身体在空中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转,险之又险地贴着火柱边缘掠过,同时伸手一捞,精准地将那株地火莲采摘下来,收入储物袋! 身形去势未尽,他借着火柱爆发的气浪,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撞向火柱后方那处岩壁凹陷! “砰!”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但他强行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下去。顾不上伤势,他立刻全力运转灵力,抵御着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恐怖热浪与地火余波。 外面的火海炼狱持续了约莫十息,才渐渐平息。泉眼不再喷发,但周围一片狼藉,地面焦黑融化,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陈明从凹陷处跃下,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护体灵力黯淡,衣袍多处焦黑破损,显得颇为狼狈。但他站得笔直,手中紧握青钢剑,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 那个司徒浩的跟班,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看到陷阱发动便回去复命了。 陈明没有立刻离开,他强忍着伤势和灵力耗尽的虚弱,仔细检查着泉眼周围。果然,在泉眼边缘一处焦黑的石块下,他发现了一点残留的、与寻常地火灵力截然不同的、带着阴寒属性的灵力痕迹,以及一小片未被完全烧毁的、绘制着扭曲符文的兽皮碎片! “爆炎符……还是经过改动的。”陈明认出了那符文的来历,眼神更冷。司徒浩为了杀他,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他将兽皮碎片收起,这是证据。 随后,他迅速离开这片危险区域,在丹霞谷另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找到任务所需的最后一株赤精芝,便立刻拖着伤体,离开了丹霞谷。 返回宗门交接任务时,他并未声张遇袭之事,只是交上了十株赤精芝和五朵地火莲,顺利拿到了一百贡献点。 负责交接任务的执事看到他略显狼狈的模样,也只是以为他在地火不稳的丹霞谷吃了些苦头,并未多想。 陈明拿着贡献点,先去兑换了疗伤丹药和恢复灵力的药剂,回到石屋后,立刻闭关疗伤。 石屋内,他吞下丹药,运转功法,修复着体内的暗伤和损耗的灵力。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丹霞谷那惊险的一幕。 司徒浩的狠毒,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次是借地火设局,下次呢? 被动挨打,绝非他的风格。 他睁开眼,眸中寒光闪烁。是时候,该主动“回敬”一下了。 ------------ 第三十三章 雷音竹海 丹药化开的暖流抚平着经脉的灼痛,灵力在《紫气东来功》的引导下缓缓复苏。三日后,陈明伤势尽复,状态甚至因这番磨砺更显精进。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如同蛰伏的猎豹,冷静地梳理着自身筹码与对手的弱点。 司徒浩依仗的是家族在外门的势力与资源,其本身骄横跋扈,破绽明显。直接冲突不明智,需借力打力。 他再次来到事务堂,目光掠过琳琅的任务玉璧,最终定格在一个看似普通却奖励不菲的任务上: 【维护任务:雷音竹林,清除滋生的“噬金蝗”。时限:七日。贡献点:一百二十。备注:噬金蝗外壳坚硬,擅群攻,需掌握范围攻击术法或相应法器。接取需炼气五层以上或经执事特许。】 雷音竹林,位于接天峰后山,以出产一种能自发清心雷音的灵竹闻名。噬金蝗是近年来出现的虫害,专食灵竹根系,难以根除。任务奖励偏高,正因棘手。 陈明径直走向值守执事,出示令牌:“弟子陈明,欲接取雷音竹林任务。” 那执事抬眼看了看他,眉头微皱:“陈明?你不过炼气四层,此任务要求炼气五层以上,且噬金蝗颇为难缠……” “弟子曾于小修罗境独战双头火蟒,对群攻略有心得。恳请执事通融,若任务失败,甘愿受罚。”陈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执事沉吟片刻,想到陈明那第九的排名和传闻中的战力,又见其态度坚决,最终点了点头:“既如此,便予你此次机会。切记,安全为重,若事不可为,及时撤离。” “多谢执事。” 接下任务,陈明并未立刻前往雷音竹林,而是用刚刚到手的一百贡献点,去了一趟宗门的“万法楼”偏殿。他并未兑换高深术法,而是用五十贡献点,兑换了一门最低阶的群体攻击术法——《庚金风刃诀》的拓印本,又用剩余贡献点兑换了十张最低阶的“锐金符”。 《庚金风刃诀》虽只是入门术法,却能凝聚金风之气形成范围风刃,正合应对虫群。而“锐金符”能临时加持兵器锋锐,对付甲壳坚硬的噬金蝗或有效果。他并非真的要依靠这些手段,而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表象”。 准备妥当,他才动身前往后山雷音竹林。 踏入竹林,景象与丹霞谷的炽热截然不同。漫山遍野的紫黑色竹子挺拔而立,竹叶无风自动,相互摩擦间,发出阵阵低沉而悠远的“嗡嗡”声,仿佛蕴藏着天地雷音,洗涤心神,正是雷音竹得名之由。竹林间灵气清冽,带着淡淡的竹香。 然而,这份清静之下,却潜藏着危机。陈明神识扫过,很快便在几株略显萎靡的灵竹根部,发现了目标——数十只拳头大小、通体暗金、形似蝗虫,却长着狰狞口器的“噬金蝗”!它们正附着在竹根上,疯狂啃噬,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这些噬金蝗气息单个不过炼气二、三层,但数量众多,甲壳确实闪烁着金属光泽,显得异常坚硬。 陈明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先在竹林外围观察。他发现这些噬金蝗似乎有某种组织,啃噬灵竹的路径颇有规律,像是在……布置什么? 他心中一动,悄然深入。果然,在竹林深处一片被噬金蝗啃噬得最为严重的区域,他发现了几处不寻常的痕迹——一些被刻意掩埋的、散发着微弱阴寒波动的骨粉,以及几块看似随意丢弃、却隐隐构成某种简易阵势的矿石。 “引虫粉?还有……扰灵阵的雏形?”陈明眼中寒光一闪。这绝非自然虫害!是有人故意引来甚至催化了噬金蝗,并试图布置阵法,扩大虫害,其目的,恐怕是为了破坏这片价值不菲的雷音竹林,或者……是针对接下清理任务的人! 会是司徒浩吗?他刚接下任务,对方动作竟如此之快?还是另有其人? 陈明不动声色,将那些引虫粉和扰灵阵的痕迹悄然抹去。他没有立刻清除所有噬金蝗,而是选择在外围区域,开始演练《庚金风刃诀》。 他刻意控制着灵力输出,使得风刃显得生涩,威力仅比普通炼气五层弟子稍强,堪堪能击伤噬金蝗,却无法做到高效灭杀。他一边“艰难”地清理着外围虫群,一边将数张“锐金符”拍在青钢剑上(未出鞘),使得剑鞘挥动时,带着道道微弱的金芒,增强“说服力”。 他表现得就像一个凭借些许天赋和兑换来的手段,勉强应付任务的普通弟子。 如此“表演”了两日,进展缓慢,只清理了小片区域。 第三日黄昏,当他正在一株巨竹下“休整”时,竹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嘲笑。 “哈哈哈!我说是谁这么不自量力,接了这雷音竹的任务,原来是你这个废物!”司徒浩带着司徒莽以及另外三名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脸上充满了戏谑与得意。 “怎么?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庚金风刃诀》和几张破符箓,也想清理噬金蝗?真是笑死人了!”司徒浩指着陈明那“缓慢”的清理成果,极尽嘲讽。 司徒莽抱着双臂,冷笑道:“小子,这雷音竹海的噬金蝗可不好对付,听说深处还有变异虫王,堪比炼气六层!我劝你还是乖乖放弃任务,扣点贡献点,总比把命丢在这里强。” 他们显然是来看笑话,甚至可能想趁火打劫,或者确认陈明是否在丹霞谷的陷阱中受了暗伤。 陈明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疲惫与“倔强”:“不劳诸位费心,任务我自会完成。” “完成?就凭你?”司徒浩嗤笑一声,眼中恶意更盛,“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们就帮你一把!莽哥,把咱们‘特意’为他准备的好东西放出来!” 司徒莽狞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贴着符箓的黑色瓦罐,猛地揭开符箓,向竹林深处一抛! “嗡——!” 一股奇异的、带着腥甜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紧接着,竹林深处传来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振翅之声!大片大片的噬金蝗如同受到刺激的蜂群,从竹林深处汹涌而出,其中更夹杂着几只体型更大、甲壳呈现暗红色的“变异噬金蝗”,气息赫然达到了炼气五层!它们的目标,直指陈明所在的位置! “哈哈哈!好好享受我们给你准备的虫潮盛宴吧!”司徒浩狂笑着,带着几人迅速后退,显然早有准备,要置身事外,看陈明被虫潮吞噬。 面对汹涌而来的虫潮,陈明脸上那丝“疲惫”与“倔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寒的平静。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站直身体,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原本刻意压制的精纯灵力如同解开了束缚,轰然爆发!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毫无保留,那浩瀚而凝练的紫气,让远处观望的司徒浩等人脸色骤变! 这绝不是普通炼气四层该有的灵力威压! 只见陈明手中青钢剑骤然出鞘!藏青色的剑身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他并未施展任何花哨的剑招,只是将剑身平举,体内那缕混沌气韵微微流转,引动青钢剑上那道“破障”云纹! 一股无形的、带着斩断一切束缚意境的锋锐之气,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紧接着,他手腕轻抖,青钢剑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青色流光,并非直刺,而是以一种奇异的轨迹在身前划动!剑尖过处,空气仿佛被割裂,留下道道淡紫色的残影——那是他将《庚金风刃诀》的灵力运行方式,以自身精纯紫气为基,融入了“破障”云纹的一丝真意,施展出的,远超原版术法威力的——紫极风刃! “嗤嗤嗤嗤——!” 无数道凝练如实质、边缘闪烁着淡紫色毫光的半月形风刃,如同死亡的莲华,以陈明为中心,向四周爆射开来!风刃过处,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那些汹涌而来的噬金蝗,无论是普通的暗金蝗虫,还是那几只变异的暗红蝗虫,在接触到这淡紫色风刃的瞬间,它们那号称坚硬的甲壳如同遇到了克星,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轻易地撕裂、切碎!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化作漫天纷飞的残肢与甲壳碎片! 虫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利刃的墙壁,瞬间被绞杀一空!仅仅一招,陈明身前十丈范围内,为之一清!只剩下簌簌落下的虫尸和弥漫的腥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司徒浩脸上的狂笑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司徒莽瞳孔骤缩,如同见了鬼一般!他们身后的跟班更是吓得双腿发软。 那……那是什么术法?!威力怎么可能如此恐怖?!这绝不是《庚金风刃诀》! 陈明持剑而立,衣袂飘飘,周身紫气缭绕,眼神冷漠地看向吓呆的司徒浩等人。 “你们的好意,我收到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刺入司徒浩几人的骨髓,“现在,该我‘回敬’了。” 他目光锁定司徒浩,一步踏出! 司徒浩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拦住他!”自己则转身就逃! 司徒莽硬着头皮,怒吼一声,炼气六层巅峰的灵力全面爆发,一柄燃烧着烈焰的巨斧出现在手中,朝着陈明猛劈而下!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斧,陈明眼神不变,青钢剑再次划出那道玄妙的轨迹,紫极风刃再现!不过这次,风刃更加凝聚,数量更少,却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绕过巨斧的正面锋芒,从侧面斩向司徒莽的手腕与斧柄连接处! “咔嚓!”“啊!” 司徒莽惨叫一声,手腕剧痛,巨斧脱手飞出!他惊骇地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被风刃斩出一道缺口的斧柄,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这风刃,不仅威力奇大,更是刁钻无比! 陈明没有理会失去武器的司徒莽,身形如电,直追逃窜的司徒浩。 司徒浩亡魂皆冒,拼命向竹林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掏出各种符箓向后乱扔,火球、冰锥、土墙……却都被陈明随手挥出的风刃或点出的指风轻易击溃。 眼看就要被追上,司徒浩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猛地转身,掏出一张灵气逼人、刻画着狰狞鬼头的黑色符箓——阴煞雷符!这是筑基期修士炼制的符宝,威力极大,是他保命的底牌! “你去死吧!”他狂吼着,就要激发符箓! 然而,就在他灵力即将注入符箓的瞬间,陈明眼中厉色一闪,识海中那枚“寂灭”印记的虚影微微一动!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万物终结、万念俱灰意境的微弱波动,瞬间笼罩了司徒浩! 司徒浩只觉得浑身一僵,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所有的念头、所有的灵力运转,都在那一刻停滞!手中的阴煞雷符,光芒刚刚亮起便骤然熄灭! “不……!”他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下一刻,陈明的身影已出现在他面前,青钢剑未出鞘,只是以剑鞘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点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上! “噗!” 司徒浩如遭重击,身体弓成虾米,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地面上,昏死过去。他的丹田气海已被陈明这一击暂时封禁,没有数月苦功,难以恢复。 陈明看都没看昏死的司徒浩,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吓得瘫软在地的司徒莽和那几个跟班。 “带着他,滚。” 司徒莽如蒙大赦,忍着剧痛,慌忙抱起昏死的司徒浩,带着吓破胆的跟班,连滚爬爬地逃离了雷音竹林,连那柄受损的巨斧都顾不上捡。 陈明站在原地,缓缓平复着体内翻腾的灵力和那因引动“寂灭”之意而微微悸动的心神。他看着几人狼狈逃窜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一次,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接下来,司徒家在外门的反扑,恐怕会更为猛烈。 但他无所畏惧。 挥手间,紫极风刃再次出现,如同收割的镰刀,开始高效地清理竹林内剩余的噬金蝗。 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 第三十四章 暗夜杀机 雷音竹林一战,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陈明以雷霆手段重创司徒浩,惊退司徒莽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外门飞速传开。这一次,再无人敢因“无灵根”而轻视这个新晋弟子,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与探究。那诡异的淡紫色风刃,那瞬间瓦解司徒浩底牌的神秘手段,都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司徒浩被抬回居所,昏迷不醒,丹田受创的消息,更是让司徒家在外门的势力震怒。然而,陈明是在对方先行动用引虫粉、扰灵阵甚至阴煞雷符的前提下反击,占着道理,司徒家一时也找不到明面上的借口发作,只能将这股邪火压下,暗中酝酿。 陈明对此心知肚明。他交割了雷音竹林的任务,获得一百二十贡献点,却并未感到轻松。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将所有贡献点兑换成了修炼资源——三瓶“凝元丹”,此丹比聚气丹效果更佳,适合炼气中期修士;以及一次进入“地火炎窟”第一层修炼十二个时辰的资格。地火炎窟是扶摇殿借助地脉之火开辟的修炼密室,火灵气充沛,对淬炼灵力、修炼火系术法大有裨益,正是他目前急需的。 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报复,以及那潜藏在更深处的、关于寂灭鼎与巡天盟的危机。 就在陈明准备进入地火炎窟闭关的前夜,月黑风高。 石屋外,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响。陈明盘坐于蒲团上,正凝神内视,打磨灵力,忽然,他放置在怀中的那方青铜罗盘,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震颤! 不是指向某处,而是一种……被窥探、被锁定的预警! 与此同时,他识海深处那缕混沌气韵,也传递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悸动,仿佛嗅到了某种同源却充满恶意的气息! 有危险!而且,来者绝非司徒浩之流! 陈明瞬间警醒,周身灵力内敛,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悄无声息地蔓延出石屋,融入夜色。 屋外,一片寂静,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他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在石屋外那棵老松的阴影下,空气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扭曲!那不是隐身术,更像是一种极高明的、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潜行法门! 来了! 陈明心念电转,对方能避开外门常规巡逻,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居所附近,其实力绝对远超炼气期,至少是筑基修士!而且,其隐匿手段如此高明,若非混沌气韵与罗盘预警,他根本无从察觉! 是司徒家派来的杀手?还是……与巡天盟有关?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体内灵力缓缓调整至最佳状态,青钢剑置于膝上,指尖悄然扣住了两张得自墨芸的“金刚符”。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尝试着沟通识海中那枚沉寂的“寂灭”印记虚影。此物虽危险,但或许是应对强敌的唯一变数。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外的阴影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那股被锁定的危机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越来越清晰。 陈明屏住呼吸,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对方在暗,他在明,必须打破这个局面! 他心念一动,故意让自身灵力运转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仿佛因修炼不慎而产生的滞涩波动。这一丝波动极其微弱,但对于高手而言,就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果然! 就在他灵力波动出现的刹那,屋外那阴影动了! 没有风声,没有灵力爆发,只有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淡灰色虚影,如同鬼魅般穿透了石屋那层薄弱的防护禁制,瞬间出现在陈明面前!速度快得超出了炼气期修士的反应极限! 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色紧身衣中、连面容都模糊不清的身影,只露出一双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他手中没有任何法器,只是并指如刀,指尖缠绕着一缕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气息,直刺陈明眉心识海!竟是直接针对神魂的绝杀之术! 这一击,无声无息,却狠辣到了极点!绝非外门弟子间的争斗手段,而是专业的、追求一击必杀的刺客技艺! 生死关头,陈明早已蓄势待发的神识猛然凝聚,《紫气东来功》护住识海,膝上青钢剑发出一声嗡鸣,并非格挡,而是剑尖向上疾挑,蕴含着一丝“破障”意境的剑气后发先至,点向那灰衣人手腕! 然而,筑基与炼气的差距实在太大! 那灰衣人指尖的幽暗气息轻易荡开了陈明的剑气,去势不减,眼看就要点中陈明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一直尝试沟通的“寂灭”印记虚影,终于被他强行引动了一丝!并非攻击,而是将其蕴含的那股“万物终结”、“万法归寂”的意境,如同盾牌般,瞬间笼罩于自身识海之外! “嗡!” 灰衣人那无往不利的幽暗指力,点在陈明眉心外那层无形的“寂灭”意境外围,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丝毫波澜!那足以重创甚至湮灭炼气修士神魂的力量,仿佛被那更深沉、更本源的“寂灭”之意直接同化、吞噬了! “什么?!”灰衣人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感觉自己的指力如同撞上了一片绝对的虚无,所有的攻击、所有的能量,都在接触的瞬间归于寂灭!这绝非炼气期修士所能拥有的手段! 就在他心神震骇、出现瞬间迟滞的破绽之时,陈明动了! 他强忍着因引动“寂灭”意境而带来的神魂刺痛与灵力紊乱,左手早已扣住的两张“金刚符”瞬间激发,化作两道凝实的金色光幕,并非护住全身,而是如同两面金色的盾牌,一左一右,狠狠向中间合拢,夹击那灰衣人! 同时,他右手的青钢剑终于彻底出鞘!藏青色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并非任何已知的剑招,而是他凝聚全部精气神,融合了“破障”云纹真意与自身对“终结”的一丝理解,斩出的至强一剑——寂影! 剑光并不璀璨,反而带着一种吞噬光线的幽暗,速度快到极致,直刺灰衣人因惊骇而微微暴露的咽喉要害! 灰衣人毕竟是筑基修士,虽惊不乱,周身灰雾涌动,瞬间震碎了合拢而来的金刚光幕。但陈明那融合了“寂灭”意境的一剑“寂影”,却让他感到了真正的死亡威胁!他不得不放弃继续攻击,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诡异一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咽喉要害。 “嗤啦!” 剑锋擦着他的肩头掠过,灰色的衣物瞬间化为飞灰,露出下面一道深可见骨、伤口边缘呈现出诡异灰败色彩的剑痕!那伤口处,竟无鲜血流出,仿佛连生机都被那一剑中蕴含的意境所剥夺! 灰衣人闷哼一声,眼中惊骇更浓,他深深看了陈明一眼,似乎要将他牢牢记住,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消失在石屋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那缕若有若无的、充满恶意的气息缓缓消散。 陈明持剑而立,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是强行引动“寂灭”意境的反噬。他不敢放松,神识仔细扫过石屋每一个角落,确认那灰衣人真的离去后,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踉跄一步,以剑拄地,大口喘息。 刚才的交手,虽只在一瞬之间,却凶险万分!若非混沌气韵预警,若非寂灭印记那不可思议的防御与加持,他此刻已然是一具尸体! “筑基修士……专业的杀手……”陈明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如霜,“司徒家……恐怕还请不动这等人物。是巡天盟吗?他们发现寂灭鼎在我身上了?” 他回想起灰衣人最后那深深的一瞥,那眼神中除了惊骇,似乎还有一丝……疑惑与不确定? 难道,对方的目标并非完全确定?或者,并非为了寂灭鼎而来? 他走到灰衣人消失的地方,在地上发现了一小撮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灰色粉末,散发着与那灰衣人同源的阴冷气息。他小心地将粉末收起。 今夜之事,绝不能声张。一个能被筑基杀手潜入的外门,其内部恐怕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看了一眼手中嗡鸣渐息的青钢剑,剑身那道“破障”云纹似乎更加清晰灵动了一丝。生死之间的搏杀,让他对自身力量,尤其是对“寂灭”意境的危险与强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地火炎窟……”陈明目光坚定,“必须尽快突破!” 他不再耽搁,服下丹药,压下伤势,待天色微亮,便径直前往地火炎窟。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在这愈发凶险的漩涡中,挣得一线生机。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石屋外,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丝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与阴冷杀意,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果然……是你。种子,已经种下……” 身影低语一声,如同青烟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 第三十五章 炎窟破境 地火炎窟位于接天峰地底深处,入口处有执事严格把守。缴纳了贡献点,领取了一枚抵御地火侵蚀的“冰心玉佩”后,陈明沿着蜿蜒向下的炽热甬道,步入了这片火灵的世界。 甫一踏入,灼热的气浪便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狂暴的火灵气,吸入肺腑,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燃烧。若非冰心玉佩散发出阵阵清凉气息护住周身,寻常炼气修士在此恐怕寸步难行。甬道两侧的岩壁呈现出暗红色,隐约可见岩浆在深处缓缓流淌,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明被分配到的是一间编号“丁字柒”的独立石室。石室不大,中央有一个引动地火之力的阵法枢纽,四周刻满了加固与聚灵的符文。他激活枢纽,顿时,更加精纯浓郁的火灵气自地底涌出,充斥了整个石室,温度再次飙升。 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刻盘膝坐于阵法中央,将冰心玉佩置于胸前,运转《紫气东来功》。此地火灵气虽狂暴,但经过冰心玉佩的过滤和功法的转化,反而化为一股股灼热却精纯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经脉,其效率远超外界数倍! 他并未满足于此。一边引导火灵气淬炼灵力,拓宽经脉,他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沉入识海,再次尝试接触那枚危险的“寂灭”印记虚影。 昨夜与那灰衣杀手的生死搏杀,让他意识到,这“寂灭”意境虽反噬巨大,但在关键时刻,却是保命甚至翻盘的底牌。他需要更深入地理解它,哪怕只是皮毛。 神识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枚缓缓旋转、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残缺印记。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引动它的力量,而是如同一个旁观者,细细感悟其中蕴含的那丝“终结”、“归墟”的法则碎片。 意识仿佛被拉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与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唯有永恒的死寂。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意境,仿佛一切努力、一切存在,最终都将归于此处。 然而,在这极致的“寂”中,陈明凭借混沌气韵的那丝微妙联系,却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绝对的“无”,是否也意味着……某种极致的“静”?是万物消亡的终点,亦或是……某种未曾开始的状态?《道德经》中“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奥义在心间流淌。 他回想起青钢剑上那道与之呼应的“破障”云纹。“破障”是过程,是斩断、是突破;而“寂灭”是终点,是终结、是虚无。这两者,看似对立,却又仿佛一体两面?没有“破障”的过程,何以抵达“寂灭”的终点?没有对“寂灭”的认知,又如何能真正“破”开一切虚妄障碍? 一丝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电光,照亮了他的心神。 他不再试图去“掌控”那恐怖的寂灭之意,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存在的“理”,去感悟它与“破障”,与混沌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种玄之又玄的感悟中时,异变陡生! 许是受到了此地精纯而狂暴的火灵气刺激,又或是他自身对“寂灭”意境的感悟触及了某个临界点,他识海中那缕一直相对平稳的混沌气韵,突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旋转起来! 它仿佛一个饥饿的漩涡,开始疯狂地吞噬、炼化着涌入体内的火灵气!不仅仅是火灵气,连带着他对“寂灭”、“破障”的感悟,似乎也成了它成长的资粮!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能量,被混沌气韵转化后,反哺回他的丹田与经脉!原本已达到炼气四层巅峰、只差临门一脚的灵力,在这股新生力量的冲击下,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奔腾! “轰隆!” 意识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那层坚韧的、通往炼气五层的无形屏障,在这股融合了混沌气韵、火灵精粹以及对“寂”“破”意境感悟的奇异力量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炼气五层,破! 磅礴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冲刷着每一寸经脉,滋养着每一分血肉。丹田气海再次扩张,灵力总量与精纯度提升了近倍!五感变得更加敏锐,神识覆盖范围也扩大了不少。 然而,突破并未就此停止! 那混沌气韵似乎被彻底激活,依旧在疯狂吞噬着地火灵气,转化为精纯能量,推动着他的修为继续向上攀升! 炼气五层初期……中期……直至稳固在五层巅峰,距离六层只有一线之隔,这股势头才缓缓平息下来。 陈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周身气息浑厚凝实,与进入炎窟前判若两人!一次闭关,连破关卡,直抵炼气五层巅峰!这等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震惊整个外门!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凝重。混沌气韵的异动,以及它那近乎掠夺式的吞噬能力,让他隐隐感到不安。这力量成长得太快,太过诡异。 他尝试再次沟通混沌气韵,发现它比之前壮大了一圈,流转间,那股包容万物、演化一切的意韵似乎更加明显,但与那“寂灭”印记之间,依旧维持着那种既亲近又对立的微妙平衡。 “福兮祸之所伏……”陈明默念古语,压下心中的波澜。力量提升是好事,但必须谨守本心,不能被力量所迷惑、所掌控。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此次闭关尚有余裕。便决定一鼓作气,修炼那门兑换来的《庚金风刃诀》。此前在雷音竹林,他是以自身紫气为基,强行模拟,虽威力奇大,但消耗与反噬也重。如今修为大进,正好系统修习,将其真正化为己用。 他以精纯的紫气灵力,按照法诀记载的路线运转,凝聚金风之气。或许是修为提升,又或许是混沌气韵带来的某种隐性加持,此次修炼异常顺利。只见他指尖微动,一道道凝练的、边缘带着淡金色光泽的风刃便凭空生成,环绕周身飞舞,灵动非凡,威力虽不及他强行融合“破障”意境时,却更加收放自如,消耗大减。 “这才是正统术法的修炼方式。”陈明微微颔首。有了这门群攻术法,应对一些场面便更加从容。 就在他准备继续巩固修为时,胸前的冰心玉佩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远超之前的冰冷波动!同时,石室内的地火灵气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开始剧烈翻腾、暴动! “地火暴动?”陈明眉头一皱,这是地火炎窟偶尔会发生的现象,通常执事会提前预警,安排撤离。但此次似乎毫无征兆! 他立刻起身,准备离开石室。然而,当他触碰到石门时,脸色猛地一沉——石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外部封禁了!绝非自然现象,是有人故意引发了地火暴动,并将他困在此地! 是司徒家的报复?还是……昨夜那灰衣杀手背后的势力? 不容他细想,石室中央的地火阵法枢纽已然失控,刺目的红光爆发,更加狂暴的地火之力如同脱缰的烈马,从地底喷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温度飙升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连空气都开始扭曲,石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冰心玉佩的光芒急剧黯淡,眼看就要破碎! 这是绝杀之局!将他困在失控的地火核心,要将他活活炼化成灰! 危急关头,陈明眼神冰寒,炼气五层巅峰的灵力全面爆发,护住周身。他尝试以青钢剑攻击石门,但石门上的禁制异常坚固,短时间内难以破开。 地火肆虐,护体灵力如同风中残烛,飞速消耗。冰心玉佩“咔嚓”一声,布满裂痕,灵光彻底熄灭。 灼热的地火之力开始侵蚀他的身体,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感,经脉如同被烙铁灼烧! 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 陈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他不再试图防御,反而主动撤去了大部分护体灵力,仅以精纯的紫气护住心脉与识海。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死亡般,迎向那汹涌澎湃的狂暴地火! 同时,他全力催动识海中那缕混沌气韵! “既然你要吞,便让你吞个够!” 混沌气韵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与外界那磅礴而混乱的能量,旋转速度再次飙升,化作一个无形的黑洞,以陈明为中心,疯狂地吞噬着涌入他体内的狂暴地火! 这是一场豪赌!赌混沌气韵能否承受住这地火炎窟核心的暴动之力!赌他的身体能否在能量被吞噬的间隙中幸存下来! “呃啊——!”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段经脉都在被烈焰撕裂、焚化!他的皮肤变得焦黑,头发卷曲,七窍甚至开始渗出鲜血! 但与此同时,混沌气韵也展现出了它恐怖的一面。那足以焚金融石的地火之力,涌入它形成的漩涡后,竟被迅速分解、炼化,转化为一股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灼热属性的奇异能量,反哺回陈明几乎崩溃的身体。 毁灭与新生,在他体内激烈交织。他的身体在不断地被破坏,又在混沌气韵转化出的能量滋养下艰难地修复。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如同置身炼狱。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痛苦淹没的边缘,他猛地将心神再次沉入那“寂灭”印记! 这一次,他并非引动其力量,而是将那份对“终结”、“归墟”的感悟,作用于自身!他将那无边的痛苦,那肆虐的地火,那濒临崩溃的肉身,都视作外物,观想其最终“寂灭”于虚无的意境!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师父往日教导的清心咒法,与那“寂灭”的感悟奇异融合。极致的痛苦仿佛被隔离开来,他的心神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如同一个旁观者,注视着自身的毁灭与重生。 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下,他对“寂灭”意境的感悟飞速加深,那枚印记的虚影似乎也凝实了一丝。而混沌气韵的吞噬与转化效率,也仿佛得到了某种加持,变得更加高效。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内的地火暴动渐渐平息下去,仿佛能量被某种存在硬生生抽空。阵法枢纽黯淡无光,石室内一片狼藉,焦黑处处。 陈明依旧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态,站立在原地。他周身焦黑的死皮正在簌簌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莹润如玉的肌肤,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赤金色光泽。他的气息非但没有衰弱,反而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更加凝练、厚重、深邃!修为赫然稳固在了炼气六层初期!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地火流转,又似有虚空寂灭,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精纯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紫金色灵力跳跃不定。他心念微动,这缕灵力瞬间化作一道薄如蝉翼、边缘呈现暗金色的风刃——熔金风刃!这是融合了地火精粹与庚金风刃诀的全新术法,威力更胜从前! 他走到石门前,并指如剑,那缕熔金风刃附着于指尖,轻轻点在那坚固的禁制上。 “嗤……” 禁制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黯淡、瓦解。石门应声而开。 门外,并无任何人影。只有远处甬道尽头,似乎有执事察觉到动静,正匆匆赶来。 陈明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物,将气息收敛至炼气五层左右,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他知道,布局者此刻一定在暗中观察。他不能暴露全部实力,也不能表现出知晓被谋害的样子。 “地火突然暴动,险些陨落其中,侥幸凭借冰心玉佩与宗门功法护住心脉,得以生还……”这将是他对外的说辞。 但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杀意已如地火般深藏。 这一次,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要让其付出代价! ------------ 第三十六章 千机试剑 地火炎窟的“意外”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值守执事查验后,认定为罕见的地火灵脉周期性剧烈波动所致,见陈明虽狼狈却“侥幸”生还,只叮嘱其日后修炼需更加谨慎,便就此揭过。陈明亦按照既定说辞,表现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将修为显露在炼气五层,未曾引起过多怀疑。 然而,暗流已然涌动。他能感觉到,自炎窟事件后,暗中窥探的目光多了几分,既有忌惮,也有更深的审视。司徒浩一系暂时偃旗息鼓,仿佛在酝酿更大的风暴。而那个神秘的灰衣杀手及其背后的势力,更是如同隐藏在浓雾中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露出獠牙。 实力!迫切需要更强的实力! 陈明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疯狂的修炼与积累中。凭借炼气六层的真实修为与混沌气韵的辅助,他完成宗门任务的效率极高,贡献点稳步积累。他不再局限于低风险任务,开始接取一些猎杀特定妖兽、探索边缘区域的危险任务,一方面磨砺实战,另一方面也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殄文”、古老遗迹或巡天盟的线索。 这日,事务堂发布了一条引人瞩目的任务: 【护卫任务:护送“云梦商队”前往边境坊市“金沙集”,并协助其参与“秘货交易”。时限:往返约十五日。贡献点:三百。要求:战力出众,心细沉稳,至少炼气五层修为。接取需经举荐或实力验证。】 三百贡献点!足以兑换一门不错的中阶术法或进入更好的修炼室闭关月余。但要求也极为苛刻,尤其是“秘货交易”四字,透着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陈明注意到,任务发布者并非宗门官方,而是一个名为“云梦泽”的商会。更让他心中一动的是,任务备注中提到,商队携带有部分“古物”需鉴定,可能会途径几处上古残留的遗迹附近。 古物?遗迹?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正欲上前询问细节,一个略带沙哑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哦?你也对这个任务感兴趣?” 陈明转头,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穿着并非扶摇殿制式、而是绣着流云暗纹墨色劲装的女子,正倚在廊柱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她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明艳大气,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神灵动狡黠,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故事。其修为,陈明竟有些看不透,至少是炼气后期,甚至可能更高。 “云梦商队的管事,云芷晴。”女子主动自我介绍,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我看过你的资料,陈明,入门不到两月,外门大比第九,雷音竹林独斗司徒家数人,地火炎窟遇险生还……啧啧,经历倒是精彩。就是修为低了点,刚入炼气五层吧?” 她话语直接,目光锐利,仿佛能将人看穿。 陈明心中微凛,对方显然对他做过调查。“云管事消息灵通。不知这实力验证,如何进行?”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云芷晴打了个响指,笑容更盛:“简单!跟我来。” 她带着陈明离开事务堂,七拐八绕,来到接天峰后山一处僻静的山谷。谷中有一片空地,地面以黑白两色的石板铺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周围立着几尊形态古怪、布满孔洞的金属傀儡。 “这里是‘演武谷’,平时没什么人来。”云芷晴指了指那几尊傀儡,“这是我云梦商会的‘千机傀’,擅长合击与隐匿。你的任务,便是在它们的围攻下,在这太极圈内,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得离开圈子,不得毁坏傀儡核心。开始吧!” 她话音未落,那几尊静止的千机傀眼中猛地亮起红光,关节发出“咔咔”声响,瞬间活了过来!它们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如同拥有智慧般,迅速散开,占据不同方位,有的正面突进,拳风刚猛;有的迂回侧翼,指尖弹出幽蓝的淬毒利刃;更有两尊直接融入周围环境的光影之中,消失不见! 攻势凌厉,配合默契,远超陈明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几乎相当于数名炼气五六层修士的联手!而且那隐匿的两尊,更是如同暗处的毒刺,威胁极大。 陈明眼神一凝,不敢怠慢。青钢剑瞬间出鞘,他并未施展大威力的熔金风刃,而是将《御剑十三式》的基础剑招与《磐石拳法》的步法发挥到极致,身形在黑白石板间穿梭,如同鬼魅。 “铛!铛!嗤!” 剑鞘与傀儡的拳刃相交,发出金铁之声。他并不硬拼,总是以巧劲格挡、卸力,步法圆转,如同磐石立于激流,任凭傀儡攻势如潮,我自岿然不动。同时,他神识高度集中,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 来了! 左侧后方,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阴风袭向他的后心!是那隐匿的傀儡! 陈明仿佛背后长眼,看也不看,反手一剑点出,正是“御剑十三式”中的“点”字诀,精准无比地点在那抹阴风的源头! “噗!”一声闷响,一尊隐匿的傀儡被他从潜行状态中点退出来,胸口留下一个浅坑。 另一尊隐匿傀儡见状,立刻改变策略,不再试图偷袭,而是不断游走,喷射出一种带有麻痹效果的灰色雾气,干扰陈明的视线与感知。 正面,另外三尊傀儡的攻势更加狂猛,拳、脚、刃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陈明陷入苦战。他虽能勉强支撑,但灵力消耗巨大,若不能尽快找出破局之法,一炷香内必败无疑。 他心念电转,回想起与灰衣杀手交手时,那“寂灭”意境对能量攻击的诡异克制,以及对“破障”云纹的更深理解。 “或许……可以这样……”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身形微微一滞,正面一尊傀儡的钢铁重拳眼看就要轰在他的肩头! 就在拳风及体的刹那,陈明眼中精光一闪,青钢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并非格挡,而是剑尖震颤,引动了那一丝“破障”真意,同时将体内一丝微不可察的、经过混沌气韵炼化的地火精粹,融入剑势之中! “破障·熔金!” 一剑点出,无声无息,却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那傀儡重拳发力最薄弱、能量流转的节点之上! “咔嚓!” 那尊傀儡粗壮的金属手臂,从关节处应声而断!断口处一片赤红,仿佛被高温瞬间熔断!傀儡眼中的红光一阵乱闪,动作顿时僵直。 与此同时,陈明脚下步法连踩,身形如同陀螺般旋转,避开了另外两尊傀儡的攻击,剑鞘顺势一带,将侧面袭来的淬毒利刃引偏,同时左手指风连弹,数道凝聚的庚金风刃射出,并非攻击傀儡本体,而是精准地击打在它们脚下地面的特定位置,扰乱其平衡与后续发力! 一时间,三尊正面傀儡攻势受挫,阵型出现混乱。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陈明神识锁定了那尊不断喷射麻痹雾气的隐匿傀儡!他深吸一口气,将方才战斗中积蓄的、以及对“寂灭”意境的那丝感悟,融入下一剑中。 青钢剑缓缓平举,剑身之上,那“破障”云纹流光隐现,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斩断一切联系、令万物归于沉寂的意韵弥漫开来。 寂影·断流! 剑光再现,依旧幽暗,却不再是直线突刺,而是如同水墨在空气中晕染开一道淡淡的痕迹,轨迹飘忽,瞬间掠过那尊隐匿傀儡与它喷出的麻痹雾气之间!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弥漫的灰色雾气,在与那淡墨般的剑痕接触的刹那,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中斩断,瞬间失去了活性,变得稀薄、消散!而那尊隐匿傀儡,与周围环境、与同伴之间的那种能量与信息的联动,也仿佛被这一剑短暂地“切断”,它身形一僵,从半隐匿状态中彻底暴露出来! 虽然这一剑并未对傀儡造成实质损伤,但那诡异的效果,让场外一直观战的云芷晴,凤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时间到!” 云芷晴的声音响起,同时挥手打出一道法诀,所有千机傀瞬间停止动作,眼中的红光熄灭,重归寂静。 陈明收剑而立,气息微喘,额头见汗,体内灵力消耗近半。方才最后那蕴含“寂灭”意境的一剑,对心神消耗尤大。 云芷晴快步走上前,围着陈明转了两圈,目光灼灼,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妙!实在是妙!”她抚掌赞叹,“基础扎实,应变机敏,对力量的掌控更是精妙入微!尤其是最后那一剑……竟能斩断能量流动与气息联系?这是什么剑诀?我从未见过!” 陈明心中微动,知道对方看出了不凡,但“寂灭”之事绝不能透露。他平静答道:“是弟子自行琢磨的一些粗浅运用,让云管事见笑了。” “自行琢磨?”云芷晴挑眉,明显不信,但也没有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通过验证了!三日后辰时,山门外汇合,这是任务定金和部分资料。”她抛给陈明一个储物袋。 陈明接过,神识一扫,里面有一百贡献点,以及一份关于云梦商队、金沙集和此次护送路线的简略资料。 “对了,”云芷晴转身欲走,又似想起什么,回头嫣然一笑,眼神却带着一丝深意,“提醒你一句,司徒家好像也有人接了这任务哦。路上,可能会很‘热闹’。” 说完,她身形一晃,便如流云般消失在谷口。 陈明握紧储物袋,眼神深邃。司徒家……果然阴魂不散。还有这云芷晴,看似爽朗不羁,实则心思缜密,背景神秘,绝非普通商队管事那么简单。 这次护送任务,恐怕远不止赚取贡献点那么简单。金沙集,秘货交易,古物鉴定,司徒家的敌意,云芷晴的试探……诸多线索似乎在此交汇。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无论前方有何等风浪,唯有以手中之剑,斩出一条通路。 三日后,且看这趟浑水,能摸出怎样的鱼来。 ------------ 第三十七章 残碑古道 三日转瞬即逝。 辰时,扶摇殿山门外,云梦商队的车队已准备就绪。五辆以坚韧的“铁木”打造、覆盖着防水油布、车辕上刻有流云徽记的货车排成一列。拉车的并非寻常驮兽,而是八头形似麋鹿、额生独角、皮毛呈青灰色的“风行兽”,此兽耐力与速度俱佳,踏地无声,是长途跋涉的理想脚力。 云芷晴依旧是那身利落的墨色流云劲装,正与商队的一名老管事低声交代着什么。除了商队本身的十余名伙计和护卫,陈明看到了另外三名同样接了任务的修士。 一人身材魁梧,肤色古铜,背负一面硕大的暗红色盾牌,气息沉凝,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名为石岳,据说是小家族出身,以防御见长。 另一人则是个身形瘦小、眼神灵动的少年,腰间挂着好几个皮囊和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弩,修为约莫炼气五层,名叫侯乐,自称擅长追踪与机关陷阱。 而当陈明看到第三人时,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冷。正是司徒家派出的那名弟子,司徒荆,修为炼气六层巅峰,面容冷峻,腰间佩着一柄细长弯刀,看向陈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阴寒与审视。云芷晴昨日提醒的“热闹”,果然应验。 “人都到齐了,出发!”云芷晴见陈明到来,也不多言,玉手一挥,干脆利落。 车队驶出扶摇殿势力范围,沿着蜿蜒的山路,向西南方向的金沙集行去。云芷晴乘坐领头车辆,陈明四人则分散在车队前后左右,负责警戒。 离了宗门,天地顿时变得辽阔而原始。山路崎岖,两侧是连绵的群山与茂密的原始森林,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与淡淡的妖气。侯乐如同灵猴般在前方探路,不时蹲下检查地面痕迹;石岳沉默地跟在车队中段,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司徒荆则远远缀在队尾,目光不时扫过陈明,不知在盘算什么;陈明则位于车队侧翼,神识散开,警惕着可能来自林中的威胁。 起初几日,行程颇为顺利,只遇到几波不成气候的低阶妖兽,被众人随手打发。 第五日,车队行至一片名为“葬星原”的古战场遗迹。据传上古时期此地曾有惊天大战,导致地貌改变,灵气紊乱,至今仍残留着许多破碎的禁制与不散的执念。放眼望去,大地龟裂,焦黑处处,裸露的岩石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形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与腐朽气息。 “小心些,此地诡异,常有‘煞魂’与‘地缚灵’出没,扰人心神。”领队的老管事出声提醒。 车队放缓速度,小心翼翼地在残破的古战场上穿行。陈明注意到,云芷晴所在的头车,窗帘偶尔掀开,她的目光并非警惕四周,反而像是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搜寻着什么。 果然,当车队经过一片布满巨大深坑、仿佛被陨星撞击过的区域时,云芷晴叫停了车队。 “在此休整半个时辰。”她跳下车,对陈明招了招手,“陈明,你随我来一下。” 在司徒荆阴冷的目光注视下,陈明跟随云芷晴走向不远处一座半埋在土里的、残破不堪的黑色石碑。那石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裂痕,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与“殄文”风格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古老刻痕。 “认得这种文字吗?”云芷晴指着石碑上的刻痕,看似随意地问道。 陈明心中一动,仔细辨认。这些刻痕比“殄文”更加古老、更加抽象,散发着一种苍茫蛮荒的气息。他识海中的混沌气韵微微波动,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遇到“同类”般的感应。而藏于他怀中的那枚得自藏经阁的黑色玉简,也似乎隐隐发烫。 “不认识。”陈明压下心中波澜,摇了摇头。他隐约觉得,云芷晴带他来看这石碑,绝非无意之举。 云芷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据说这种‘星殛文’,是比‘殄文’更早的古老文明所使用的文字,蕴含星辰生灭之道。可惜,早已失传了。”她伸出手,轻轻拂去石碑上的尘土,指尖在那些刻痕上缓缓划过,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追忆与……伤感? 陈明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打扰。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呜——!” 一阵凄厉尖锐的嘶嚎声陡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只见周围的深坑与裂缝中,猛地涌出数十道半透明的、扭曲的、散发着浓郁怨念与煞气的黑影——正是古战场特有的“煞魂”! 这些煞魂没有实体,却能直接攻击修士神魂,扰乱心智,极其难缠。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被生人的气息,尤其是车队中某件东西所吸引,疯狂地扑了过来! “结阵防御!守住心神!”老管事厉声喝道,商队伙计和护卫们立刻依托车辆,组成防御圈,身上灵光闪烁,抵御着煞魂的精神冲击。 石岳低吼一声,将那面暗红色巨盾往地上一顿,盾面上符文亮起,形成一道赤红色的光罩,将扑来的几只煞魂挡在外面,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侯乐则快速在防御圈外围布下几个小巧的机关,释放出刺耳的声波和耀眼的光芒,干扰煞魂。 司徒荆冷哼一声,腰间弯刀出鞘,刀光如冷月,带着凌厉的寒意,斩向扑来的煞魂。他的刀法诡异刁钻,竟能一定程度上伤害到无形的煞魂,显然修炼了特殊的魂道术法或刀诀。 陈明没有动用青钢剑,这些煞魂物理攻击效果甚微。他运转《紫气东来功》,精纯平和的紫气灵力对阴邪之物有一定克制作用,同时神识凝聚,谨守灵台,将几只试图侵入他识海的煞魂震散。 然而,煞魂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其中夹杂着几道颜色更深、气息更强大的“厉煞”,它们发出直透灵魂的尖啸,让几名修为稍低的商队伙计脸色发白,动作迟滞。 云芷晴站在石碑旁,并未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陈明和司徒荆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凝实、颜色近乎漆黑的厉煞,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化作一道黑箭,无视了石岳的盾牌光罩,直接射向车队中央、那辆装载着“古物”的货车! “不好!”老管事脸色大变。 司徒荆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早有准备,身形一动,就要拦截。然而,那道厉煞速度太快,眼看就要撞上货车!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留意全场动静的陈明,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不能暴露寂灭意境,但或许可以尝试别的方法。他回想起混沌气韵对能量的包容与转化特性,以及对那“星殛文”石碑的一丝微弱感应。 他并指如剑,并未指向那道厉煞,而是隔空点向身旁那半截残破的黑色石碑!同时,他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着混沌气韵包容特性的灵力,渡入石碑之中! “嗡……” 残破的石碑,在接收到陈明那丝奇异的灵力后,竟猛地一震!表面那些模糊的“星殛文”刻痕,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星辰余烬般的黯淡光芒! 一股古老、苍茫、带着星辰寂灭意味的微弱波动,以石碑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说来也怪,那道凶戾无比的黑色厉煞,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天敌般,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啸,猛地调转方向,仓皇逃窜回深坑之中!而周围其他的煞魂,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攻势瞬间减弱,纷纷退避。 转眼间,危机解除。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准备出手的司徒荆。他看向陈明,又看了看那恢复平静的石碑,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云芷晴走到陈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干得漂亮!没想到你对古物还挺有‘亲和力’嘛。” 陈明心中凛然,知道刚才的举动引起了云芷晴更深的注意。他刚才也是灵光一现的冒险尝试,没想到这残碑竟真能对煞魂产生克制。是混沌气韵的作用?还是这石碑本身就不凡? “侥幸而已。”他平静回应。 云芷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招呼车队继续前进。 经过这番变故,车队众人看陈明的眼神又有了变化,多了几分信服与好奇。司徒荆的目光则更加阴沉。 休整完毕,车队再次上路。在离开葬星原边缘时,陈明回头望了一眼那半截残碑,将其位置与那些“星殛文”的模糊形态记在心中。他有种预感,这石碑,以及云芷晴对此地的关注,绝非偶然。 或许,这趟护送任务的关键,并不在终点金沙集,而就在这沿途的某些古老痕迹之中。 车队驶离葬星原,前方,是一片更加茂密、散发着潮湿与腐烂气息的黑沼泽,据说其中潜伏着更加诡异难缠的生物。 ------------ 第三十八章 黑泽诡影 离开葬星原的苍凉死寂,扑面而来的是黑沼泽黏稠湿热的空气。腐烂的植被与淤泥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浓密的、挂着灰色絮状物的怪树盘根错节,将本就昏暗的天光遮蔽得更加严实。墨绿色的水洼星罗棋布,表面漂浮着斑斓的油膜,不时有巨大的气泡从水底冒出,“啵”地一声破裂,释放出更浓郁的腐臭。 “跟紧前面的标记,绝不可偏离路径!”老管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托着一个罗盘般的法器,指针微微颤抖,指引着方向。商队伙计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风行兽的蹄子包裹了特制的防陷皮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侯乐的身影在队伍前方若隐若现,他如同真正的沼泽狸猫,轻盈地在一簇簇草甸和裸露的树根上跳跃,手中不断抛出某种散发着清香的白色粉末,那粉末落在水洼或淤泥上,会短暂地驱散一片区域的毒瘴,并标记出相对坚实的落脚点。 石岳依旧沉默地守护在车队中段,他的巨盾此刻更像是一面开路的重器,偶尔遇到拦路的腐朽巨木或纠缠的藤蔓,便被他以蛮力直接撞开或劈碎。司徒荆则缀在队尾,他的气息几乎与周围潮湿阴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潜伏的毒蛇,时刻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陈明的背影。 陈明行进在车队侧翼,他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渗透进周围每一寸潮湿的空气、每一片腐败的树叶。这里的危险不仅仅是脚下的泥潭和空气中的毒瘴,更在于那些隐藏在阴影与污水中的活物。他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贪婪的意念,正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投射过来。 “嗤!” 一声轻微的破水声自身侧响起,一道细长的、布满粘液和吸盘的墨绿色触手,如同鞭子般从水洼中射出,悄无声息地卷向陈明的脚踝!那触手上闪烁着幽蓝的磷光,显然带有剧毒。 陈明甚至没有转头,青钢剑甚至未曾出鞘,只是手腕一翻,剑鞘带着一股柔韧的巧劲,精准无比地点在触手发力最薄弱的中段。 “啪!” 触手如同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水中,留下一小片剧烈荡漾的涟漪和一股刺鼻的腥气。 这只是开始。 随着车队深入,袭击变得频繁起来。从淤泥中突然钻出的、长满利齿的“腐泥鳄”,从树冠上垂落下的、能喷射麻痹粘液的“鬼面蛛”,甚至还有能模拟人声、引诱猎物靠近的“幻音水蛭”……各种诡异难缠的沼泽生物,层出不穷。 陈明的应对依旧简洁高效。他的剑鞘或点、或格、或引,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小的消耗化解危机。偶尔遇到成群的小型毒虫,他便施展《庚金风刃诀》,数道淡金色的风刃盘旋飞舞,将虫群绞杀。他刻意控制着威力,表现得如同一个实力不错、经验尚可的炼气五层修士。 司徒荆在后方冷眼旁观,几次陈明遇到看似凶险的袭击,他都无动于衷,甚至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石岳和侯乐则承担了大部分正面的压力。石岳的巨盾如同一面移动的城墙,挡住了数次来自正面的猛扑;侯乐的机关和弩箭则精准地清除着来自暗处的威胁,尤其是那些擅长隐匿的毒虫。 然而,黑沼泽的诡异远超想象。 当车队行至一片格外宽阔、水面呈现出不祥的漆黑色、周围寂静得可怕的水域时,老管事手中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停!不对劲!”老管事厉声喝道,脸色发白。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整个黑色水域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股庞大、阴冷、充满了怨憎与饥饿的恐怖气息,从水底深处轰然爆发! “哗啦——!”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一个庞大的阴影破水而出!那是一个由无数惨白骸骨、腐烂血肉以及扭曲的怨灵强行拼接而成的、高达三丈的恐怖怪物——溺亡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无数双空洞的眼窝燃烧着幽绿的魂火,挥舞着由肋骨和脊椎组成的巨大骨爪,发出无数怨灵叠加在一起的、令人心智崩溃的哀嚎! 这怪物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期的门槛!绝非炼气期修士能够抗衡! “是溺亡怨念汇聚成的妖物!快退!”老管事声音颤抖,带着绝望。 商队瞬间大乱,风行兽惊恐地嘶鸣,伙计们面无人色。 司徒荆脸色也是剧变,他毫不犹豫地身形暴退,同时甩出数张闪烁着雷光的符箓轰向那怪物,试图阻其片刻,为自己争取逃离时间。那雷符打在怪物身上,只是让它体表的怨灵溃散少许,反而激起了它更大的凶性! 石岳怒吼一声,将巨盾死死抵在身前,赤红色的光罩全力撑开,试图为车队争取时间。但那怪物一只巨大的骨爪拍下,光罩剧烈闪烁,瞬间布满裂纹,石岳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侯乐则快速在后退路线上布下几个延迟性的陷阱,但面对这种体型的怪物,效果微乎其微。 眼看那溺亡聚合体另一只骨爪就要拍向装载古物的货车—— 陈明眼神锐利如剑。他知道,不能再隐藏了!这怪物并非纯粹的血肉之躯,而是怨念与骸骨的聚合,物理攻击效果有限,神魂冲击与能量湮灭或许更有效! 他猛地踏前一步,竟逆着溃散的人流,冲向那恐怖的怪物!同时,他识海中那缕混沌气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并非为了吞噬,而是为了——模拟与转化! 他回想起葬星原残碑上那些“星殛文”的苍茫寂灭之意,回想起“寂灭”印记的终结真谛,将这两种意境,以混沌气韵为桥梁,强行融入自身的紫气灵力之中! 青钢剑骤然出鞘!剑身之上,紫气缭绕,却不再是中正平和,反而散发出一种仿佛星辰走向末路、万物迎来终焉的、令人心悸的灰败气息! 寂影·星殛! 他一剑斩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生机的剑气,如同划破永恒黑夜的流星曳尾,无声无息地迎向那拍下的巨大骨爪! 剑气与骨爪接触的刹那,没有爆炸,没有巨响。那由无数骸骨与怨念凝聚的骨爪,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之中,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变得灰白、腐朽、崩解!构成骨爪的怨灵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消融!剑气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清晰的、弥漫着死寂与终结意味的轨迹! 仅仅一剑,那巨大的骨爪,竟被从中斩断,前半截轰然崩塌,化为飞灰! 溺亡聚合体发出了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无数怨灵疯狂涌动,试图修复损伤,但那伤口处残留的灰败剑气,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阻碍着它的重生,甚至还在缓慢地蔓延! 这一剑,不仅重创了怪物,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石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明。侯乐张大了嘴巴,忘了动作。就连正在飞速后退的司徒荆,也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来,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剑法?!竟能直接瓦解怨灵聚合体?!这绝不是一个炼气五层修士能做到的! 云芷晴不知何时已从车中走出,站在车辕上,看着陈明那一剑造成的效果,凤目中异彩连连,低声自语:“果然……与‘星殛文’和那种力量有关……” 陈明一剑之后,脸色微微发白,体内灵力消耗巨大,尤其是强行融合两种高深意境对心神的负担极重。但他眼神依旧坚定,持剑而立,与那受创后更加狂暴的溺亡聚合体对峙着。 那怪物似乎对陈明剑意中蕴含的“终结”与“寂灭”气息感到了本能的恐惧,一时间竟不敢再贸然进攻,只是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庞大的身躯搅动着黑色的水域。 趁此机会,老管事嘶声力竭地指挥着车队:“快!快绕过去!离开这片水域!” 车队如同惊醒般,慌忙沿着黑色水域的边缘,狼狈不堪地向另一侧绕行。 陈明且战且退,以那诡异的“寂影·星殛”剑意威慑着溺亡聚合体,为车队断后。直到车队彻底远离那片危险水域,那怪物才不甘地咆哮着,缓缓沉入漆黑的水底。 危机暂时解除,但队伍中的气氛,却变得无比微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收剑而立、气息有些紊乱的青衫少年身上。 司徒荆看着陈明的背影,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他原本只当陈明是个有些天赋、需要铲除的绊脚石,但现在,陈明展现出的诡异力量,让他感到了真正的威胁,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 石岳和侯乐则是对陈明抱拳,眼中带着感激与敬畏。 云芷晴走到陈明身边,递过一瓶丹药,笑靥如花:“辛苦了,陈师弟。看来这次请你来,真是请对人了。” 陈明接过丹药服下,没有多言。他知道,经过方才一战,他再也无法完全隐藏自己。 ------------ 第三十九章 金沙暗市 穿越黑沼泽的惊魂甫定,接下来的路程虽仍有波折,但在众人加倍警惕下,总算有惊无险。十日后,一片土黄色的巨大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金沙集,并非想象中的繁华城镇,而是一座依托着几座光秃秃的石山、由无数帐篷、简陋石屋和少量坚固土堡杂乱拼接而成的庞大聚居地。风沙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干燥灼热的空气里混杂着牲口、香料、劣质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修士、商人、冒险者乃至逃犯在此汇聚,鱼龙混杂,秩序仅维系在几大势力划定的模糊界限之内。 云梦商队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在这片法外之地,每日都有新的面孔出现和消失。 在老管事的引领下,车队熟门熟路地驶入集市边缘一处由高大土墙围起来的院落,这里是云梦商会在此地的据点。院中已有几名管事等候,迅速接手了货物与风行兽的安置。 “诸位辛苦了,”云芷晴对陈明四人说道,“在此休整两日,自由活动亦可,但莫要惹是生非。两日后的子时,在此集合,进行‘秘货交易’。”她特意强调了子时,眼神扫过众人,带着告诫。 众人各自散去安排。石岳选择留在院内打坐调息,侯乐则如同脱缰的野马,眨眼就没了踪影,显然是去探索这鱼龙混杂之地的“乐趣”了。司徒荆冷冷地瞥了陈明一眼,也转身离开,不知去向。 陈明没有急着外出。他先是在分到的简陋房间里打坐,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黑沼泽一战,强行施展“寂影·星殛”对心神和灵力的消耗极大,但也让他对那股融合了寂灭与星殛意境的力量有了更深体会。混沌气韵似乎也因此更加活跃了一丝。 调息完毕,他这才走出院落,融入了金沙集喧嚣而混乱的人流。 集市主干道宽阔而肮脏,两侧挤满了各式摊位。有售卖各种妖兽材料、矿石草药的,有摆弄着来历不明法器和残破功法的,甚至还有公然叫卖各种毒药、禁药和奴隶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以及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打斗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 陈明目标明确。他先是逛了几个规模较大的药材铺和杂货摊,补充了一些炼制回气丹和几种常用解毒丹的药材。在一個摊位前,他还发现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冰凉、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的“寒髓铁”,这是一种不错的炼器辅材,正好可以用来尝试提升一下青钢剑的韧性,便用几块灵石买下。 就在他准备前往更深处探听关于“古物”或“星殛文”消息时,一个略显夸张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哎呀呀!这位道友请留步!我看你印堂发亮,骨骼清奇,周身隐有宝光流转,实乃万中无一的鉴古奇才啊!” 陈明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皱巴巴道袍、留着两撇鼠须、眼睛滴溜溜乱转的干瘦老头,正拦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个沾满泥土、缺了个口的破旧陶罐,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此乃贫道昨日刚从一处上古大能坐化之地挖出的‘聚宝盆’,你看这纹路,这包浆,内蕴乾坤,能自动吸纳天地灵气,凝聚灵石!今日与你有缘,只卖你三百……不,二百下品灵石!” 陈明瞥了一眼那陶罐,神识扫过,毫无灵气波动,就是个凡俗的破烂货。他懒得理会,转身欲走。 那老头却不依不饶,一把拉住陈明的袖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道友别急嘛!一看你就是识货之人!聚宝盆看不上,贫道这里还有好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金属碎片,上面似乎刻着几个模糊的符号。“你看这个!这可是传说中的‘星殛文’残片!蕴含无上奥秘,据说与上古星宫有关……” 陈明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那金属碎片上。碎片上的符号歪歪扭扭,与他见过的真正“星殛文”形似而神非,显然是拙劣的仿造品。但这老头能说出“星殛文”和“上古星宫”,倒是让他心中微动。 “哦?星殛文?上古星宫?说来听听。”陈明故作感兴趣地问道。 老头见陈明上钩,眼睛一亮,更加卖力地忽悠:“嘿嘿,道友果然有眼光!据说那上古星宫,乃是执掌周天星辰运转的无上势力,这星殛文便是他们沟通星辰、施展大神通的文字!这块残片,可是贫道九死一生……”他开始滔滔不绝地编造起惊险的探险故事。 陈明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慢悠悠地道:“故事不错。可惜,这碎片是假的。” 老头脸色一僵,随即讪笑道:“道友说笑了,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真正的星殛文,笔画苍劲,蕴含星辰生灭之道,岂是这般匠气十足的模样?”陈明打断他,语气平淡,“而且,上古星宫是否存在尚且两说,就算存在,其文字残片又岂会流落到这金沙集的地摊上?” 老头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陈明看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知道星殛文和上古星宫,想必对这类古物消息有些门路。如果你能提供真正有价值的线索,这灵石……”他抛了抛手中的几块下品灵石,“或许就是你的了。” 老头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道友真是明白人!贫道……在下周不通,在这金沙集混迹几十年,别的不敢说,消息还是有点门路的!不知道友想打听哪方面的消息?” “关于真正的星殛文遗迹,或者与上古星宫、巡天盟相关的任何线索。”陈明盯着周不通的眼睛说道。 听到“巡天盟”三个字,周不通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没能逃过陈明的眼睛。 “巡……巡天盟?”周不通干笑两声,搓着手,“道友打听这个干嘛?那可是传说中的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跟维护什么‘秩序’有关,轻易不露面,咱们这些小人物哪能知道他们的消息……” 他话虽如此,眼神却有些闪烁。 陈明心中了然,知道这老滑头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显然有所顾忌。他也不逼问,只是将灵石在手中掂量着,淡淡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作势欲走。 “哎哎哎!道友留步!”周不通连忙拦住他,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星殛文遗迹和上古星宫的消息,在下确实没有。不过……关于巡天盟,倒是听说过一点风声。” 他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据说,大概三个月前,有一批身份神秘、气息非常可怕的人出现在金沙集,似乎在追查什么东西,或者……某个人。他们行事非常隐秘,但有人偶然看到他们其中一人的袖口上,似乎有一个很奇怪的标记——像是一座倒过来的塔,又像是一只闭着的眼睛。” 倒悬塔瞳!陈明心中一震,这与他在藏经阁那枚黑色玉简上看到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们追查什么?或者,找谁?”陈明追问。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周不通连连摆手,“那些人神出鬼没,实力深不可测,谁敢打听他们的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们出现的那段时间,集市里确实有几个独来独往、或者小势力的头目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私下传言,跟那些人有关。” 陈明眉头紧锁。巡天盟在金沙集出现过,并且在追查什么,手段狠辣。这与他之前的猜测吻合。他们是在找寂灭鼎?还是找与寂灭鼎相关的人?自己是否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他将手中的几块灵石丢给周不通:“这是定金。如果再有关于巡天盟,或者任何与古老文字、遗迹相关的消息,可以到云梦商队的据点找我。消息有价值,灵石不会少你的。” 周不通接过灵石,眉开眼笑:“好说好说!道友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说完,便一溜烟钻入人群不见了。 打发了周不通,陈明继续在集市中穿行,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巡天盟的触角,似乎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这里分布着一些挂着“鉴古”、“博闻”招牌的店铺。他信步走进一家名为“博古斋”的店铺。店内陈设古雅,檀香袅袅,与外面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店主是一位戴着单片水晶眼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伏在案前,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药水清理着一块残破的龟甲。感受到陈明进来,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温和:“小友想看些什么?” 陈明环顾四周,只见货架上摆放着不少残破的玉简、骨片、金属残片,大多灵气黯淡,年代久远。他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颜色暗沉、似乎是被烧焦的黑色木牌吸引。那木牌毫不起眼,但陈明识海中的混沌气韵,却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的、与感应到葬星原石碑和星殛文时类似的波动。 他走过去,拿起那块木牌。入手沉重,质地非金非木,表面焦黑,隐约能看到下面似乎覆盖着某种极其复杂的纹路。 “老板,这块木牌是何物?”陈明问道。 老者看了一眼,淡淡道:“一块残符罢了,材质不明,上面的符纹也毁了大半,看不出用途。小友若感兴趣,十块下品灵石拿去。” 陈明没有还价,直接付了灵石,将木牌收起。他感觉此物绝不简单。 就在他准备离开博古斋时,店铺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侯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手里还拎着一个不断挣扎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寻宝鼬? “老板!老板!快帮我看看,这小家伙刚才在垃圾堆里刨出个这玩意儿,值钱不?”侯乐将一只沾着泥土的、锈迹斑斑的青铜戒指拍在柜台上。 那寻宝鼬被他拎着后颈皮,四肢乱蹬,发出“吱吱”的抗议声,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显得十分灵性。 老者拿起戒指,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只是普通的青铜戒,年代久远了些,但灵力尽失,不值钱。” “啊?”侯乐顿时蔫了,悻悻地收起戒指,这才注意到陈明,“陈兄?你也在这儿?这破地方真没啥好东西,还不如我這小家伙靠谱。”他晃了晃手里的寻宝鼬。 那寻宝鼬趁机一扭,挣脱了侯乐的手,嗖一下窜到陈明脚边,鼻子在他装着那块焦黑木牌的储物袋上嗅了嗅,然后抬起头,冲着陈明“吱吱”叫了两声,小眼睛里居然露出一丝拟人化的渴望。 “咦?你这小东西,还挺有眼光?”侯乐惊讶道,“它好像对你刚买的东西很感兴趣。” 陈明心中一动,蹲下身,看着这只灵性十足的寻宝鼬。难道这小家伙能感应到木牌的不凡? 他取出一颗普通的饲兽丹递给寻宝鼬。小家伙嗅了嗅,嫌弃地扭过头,依旧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储物袋。 陈明笑了笑,又取出一颗品质稍好的“蕴灵丹”。这次,寻宝鼬立刻用两只小爪子抱住,咔嚓咔嚓啃了起来,吃完后,亲昵地蹭了蹭陈明的裤脚。 “嘿!你这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侯乐笑骂道,倒也并不在意。 陈明摸了摸寻宝鼬的小脑袋,对侯乐道:“侯兄这灵宠,颇为不凡。” “那是!”侯乐得意道,“它叫‘灰豆’,别的不行,找东西可是一把好手!就是嘴太挑!”他无奈地摊摊手。 两人说笑着走出博古斋。经过这番插曲,陈明心中的阴霾似乎也驱散了些许。 回到云梦商会据点时,已是傍晚。陈明看到司徒荆也刚好回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皆是一片冰冷。 夜幕降临,金沙集并未沉寂,反而在另一种喧嚣中焕发生机。而陈明则在自己的房间中,布下禁制,拿出了那块焦黑的木牌和今日购买的寒髓铁。 他先是以自身灵力温养青钢剑,随后小心翼翼地引导地火之气(模拟地火炎窟的环境),将寒髓铁缓缓炼化,使其如同流动的水银般,一丝丝地渗入青钢剑的剑身之中。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对火候的精准掌控。 数个时辰后,青钢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似乎更加深邃,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冰蓝光泽,韧性果然提升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那块焦黑木牌上。他尝试着将神识探入,却被一层坚韧的无形屏障阻挡。输入灵力,也毫无反应。 沉思片刻,他再次调动起那缕混沌气韵,将其缓缓渡入木牌之中。 这一次,木牌终于有了反应! 表面的焦黑物质,在混沌气韵的浸润下,竟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剥落,露出了下面真正的材质——那是一种非金非玉、颜色深紫、仿佛承载着夜空的奇异材质!而上面刻画的,也并非符纹,而是无数细密到极致、闪烁着微光的——星殛文! 这些星殛文比葬星原石碑上的更加完整、更加复杂,它们构成了一副微缩的、仿佛在不断运转变化的星图!一股远比石碑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星辰意境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陈明怀中的青铜罗盘,再次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无比的震颤!指针死死指向这块紫檀木牌! 这不仅仅是一块残符,这很可能是一把钥匙,或者一张地图!一张与上古星宫,甚至与巡天盟追查之物密切相关的星图! 陈明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秘密的边缘。 而此刻,子时将近。秘货交易,即将开始。这趟浑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 第四十章 子夜秘市 子时将至,金沙集白日里的喧嚣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而紧张的寂静。风沙似乎也识趣地减弱,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更夫模糊的梆子声,点缀着沉沉的夜色。 云梦商会据点内,气氛肃穆。陈明、石岳、侯乐、司徒荆四人准时聚集在院中。云芷晴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紫色夜行衣,更衬得她身姿挺拔,凤目在夜色中锐利如鹰。 “都到齐了。”她目光扫过四人,声音低沉而清晰,“秘市规矩,蒙面,敛息,紧随于我,不得多问,不得擅自行动。违者,后果自负。”她丢给每人一张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面具。 陈明接过面具戴上,只觉面部一阵清凉,五官轮廓瞬间变得模糊不清,连自身气息都被遮掩了大半,显然不是凡品。石岳和司徒荆也默默戴上。侯乐则一边戴面具,一边小声嘀咕:“搞得跟做贼似的……”被云芷晴冷冷瞥了一眼,立刻噤声。 “走。” 云芷晴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掠出院子。四人紧随其后,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她没有走集市的主干道,而是专门挑选那些狭窄、阴暗、污水横流的小巷。七拐八绕,有时甚至需要翻越低矮的土墙,穿过散发霉味的废弃房屋。云芷晴对路径极为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此。 约莫一炷香后,她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停下。只见她在墙壁某处不起眼的凸起上按照特定节奏敲击了几下,又打出一道复杂的法诀。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那面布满污垢的墙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阶梯。一股混合着陈旧、阴冷以及各种奇异香料和药草的气味从下方涌出。 “跟上。” 云芷晴率先步入。陈明四人依次进入后,身后的墙壁又悄然合拢,严丝合缝。 阶梯陡峭而漫长,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绿色光芒的萤石,光线昏暗,勉强照亮脚下。空气中弥漫的奇异气味越来越浓,隐约还能听到从深处传来的、压抑的交谈声和器物碰撞声。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改造而成的空间。穹顶高耸,垂落着无数钟乳石,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蘑菇生长在角落,提供了主要光源。溶洞内人影绰绰,皆如他们一般戴着遮掩面容的法器,低声交谈,气氛神秘而压抑。 这里便是金沙集的秘市。 摊位并不多,分散在溶洞各处,大多只是在地上铺一块布,摆放着寥寥几件物品。但陈明神识扫过,心中便是一凛。这些物品散发的灵力波动,远非外面集市那些大路货可比。有灵气逼人的残缺法宝,有封印着强大妖兽魂魄的魂晶,有记载着诡异功法的骨片,甚至还有一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被重重封印的“禁忌”之物。 云芷晴似乎目标明确,带着四人径直走向溶洞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只有一个摊位,摊主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连身形都遮掩得严严实实,面前只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袋。 “东西带来了吗?”云芷晴走到摊主面前,直接问道,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 斗篷下传来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我要的‘星核沙’呢?” 云芷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一条缝隙,顿时,一股精纯至极、仿佛蕴含星辰精华的灼热气息弥漫开来,盒内是小半盒闪烁着星辉的金色砂砾。 那斗篷摊主身体微不可察地前倾了一下,显然极为心动。“验货。” 云芷晴合上玉盒,看向那灰色布袋。 斗篷摊主伸出手,那手干枯如同鸡爪,指甲尖锐,轻轻解开了布袋的系绳。他没有将东西取出,只是将袋口微微敞开。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扭曲光线、吞噬神识的诡异波动从袋中传出!陈明只觉得识海中的混沌气韵猛地一颤,传递出强烈的警示与一丝……渴望?而他怀中那块紫檀星殛木牌,也隐隐发烫。 袋中之物,似乎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颜色不断在深黑与暗紫之间变幻的“碎片”,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无”与“混乱”气息。 “虚空之核的碎片……”云芷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与确认,“成交。” 她将玉盒推过去,斗篷摊主迅速接过,检查无误后,将那个灰色布袋推向云芷晴。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就在云芷晴伸手要去拿那布袋时,异变陡生! “动手!” 一声低喝自侧面响起!早已潜伏在附近的数道黑影骤然暴起!目标直指那个装着“虚空之核碎片”的灰色布袋!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出手如电,掌心凝聚着惨绿色的幽光,带着腐蚀与剧毒的气息,抓向布袋!其修为,赫然是筑基初期!另外几人也是炼气后期的好手,配合默契,瞬间封死了云芷晴所有闪避路线! 是劫掠者!他们显然早已盯上这笔交易! “找死!”云芷晴凤目含煞,竟不闪不避,玉手一翻,一柄薄如柳叶、通体流转着水光的短刃出现在手中,迎向那筑基修士的毒掌!短刃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仿佛能切开流水,精准地点在对方掌力最薄弱之处! “嗤!” 毒掌与短刃相交,发出一声轻响,那筑基修士竟被逼得后退半步,掌心传来刺痛,眼中露出惊色,显然没料到云芷晴实力如此强横! 与此同时,石岳怒吼一声,巨盾轰然顿地,赤红光罩再现,挡住了另外两名炼气后期劫掠者的攻击。侯乐身影如同鬼魅,在阴影中穿梭,手中短弩连发,淬毒的弩箭刁钻地射向劫掠者的要害,逼得他们手忙脚乱。 司徒荆眼中寒光一闪,并未立刻援助云芷晴,反而身形一转,弯刀出鞘,带着凌厉的刀气,斩向……陈明?!不,他的目标,是陈明与那灰色布袋之间的空隙!他想趁乱抢夺! “早就防着你了!”陈明冷哼一声,他一直分神留意着司徒荆。青钢剑瞬间出鞘,并未施展寂影剑意,而是将《御剑十三式》与《磐石拳法》发挥到极致,剑身带着沉猛厚重的力道,精准地格向司徒荆的弯刀! “铛!”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司徒荆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手腕发麻,心中骇然,这陈明的力量,似乎比之前更强了!他借力后退,眼中杀机更盛。 秘市中顿时大乱!其他交易者和摊主纷纷后退,或冷眼旁观,或悄然离去,无人插手。在这里,黑吃黑是常态。 那筑基劫修见一击不成,同伴又被拦住,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一拍腰间一个皮囊! “嗡嗡嗡——” 一片黑云从皮囊中涌出,竟是无数只指甲盖大小、口器狰狞、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噬金铁蚁”!这些妖虫悍不畏死,专门啃噬灵力与金石,瞬间如同潮水般向云芷晴和那灰色布袋涌去! 云芷晴脸色微变,她的短刃虽利,但对付这种数量庞大的虫群却有些吃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明动了!他深知那“虚空之核碎片”对云芷晴,或许对自己都极为重要,绝不能被抢走或破坏。 他一步踏出,挡在云芷晴与虫群之间,青钢剑平举,体内灵力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震荡起来。他没有动用消耗巨大的寂影剑意,而是将混沌气韵那包容、炼化的特性,融入最基础的《庚金风刃诀》之中! 只见他手腕轻抖,剑尖划出无数道细密而玄奥的轨迹,无数道淡金色的风刃凭空生成,但这些风刃边缘,却隐隐带着一丝混沌未明的灰蒙蒙气息! 混沌风刃! 风刃并非直接斩向虫群,而是在他身前急速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向内旋转的漩涡!那汹涌而来的噬金铁蚁,一头撞入这风刃漩涡之中,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蕴含混沌气息的风刃瞬间绞碎、分解、炼化!连渣滓都没有剩下! 那筑基劫修目瞪口呆!他的噬金铁蚁培育不易,凶名赫赫,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陈明施展完这一手,气息也微微紊乱,这混沌风刃对灵力和神识的控制要求极高。但他成功为云芷晴争取到了时间! 云芷晴抓住机会,短刃如同毒蛇出洞,瞬间逼退那筑基劫修,一把将灰色布袋抓在手中! “撤!” 劫修头目见事不可为,当机立断,招呼一声,几人迅速向溶洞另一个出口退去,转眼消失不见。 司徒荆见抢夺无望,也冷哼一声,收刀后退,眼神阴鸷地看了陈明一眼,不再言语。 秘市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但众人看向陈明和云芷晴的目光,都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云芷晴将灰色布袋小心收起,看向陈明,面具下的目光复杂:“多谢。” 陈明摇了摇头,表示无需客气。他心中却在思索,那“虚空之核碎片”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引起混沌气韵和星殛木牌的反应?还有那突然出现的劫修,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我们走。”云芷晴不再停留,带着四人迅速离开了这地下秘市。 返回据点的路上,夜色更深。每个人都沉默着,各怀心思。这次秘市之行,看似顺利完成任务,却暗藏了更多的凶险与谜团。 陈明抚摸着怀中那块变得温热的紫檀星殛木牌,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缓缓收紧。而他自己,已然身处网中。 ------------ 第四十一章 星图迷雾 晨光熹微,金沙集从夜的沉寂中苏醒,远处传来驼铃叮当和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云梦商会据点内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薄纱,秘市之夜的波澜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涟漪。 陈明盘膝坐在简陋的床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紫檀木牌。木质温润,隐有凉意,表面那些玄奥的星殛文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下显得愈发深邃。他屏息凝神,再次将一缕细若游丝的混沌气韵缓缓渡入木牌之中。 “嗡……” 木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仿佛沉眠的星辰被悄然唤醒。表面的星殛文次第亮起,流淌着柔和而神秘的星辉。这一次,陈明的意识被牵引着,投入了一片更为清晰的幻境—— 不再是浩瀚无垠的星空,而是一幅聚焦的图景:连绵起伏的墨绿色山峦如同巨兽匍匐,云雾在山腰缭绕。其中一座山峰格外引人注目,它并非最高,却陡峭异常,山势嶙峋,顶端分叉,形似一只桀骜的利爪,决绝地指向苍穹。在那“爪尖”的位置,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星辉如同灯塔般明灭闪烁。图景边缘,几个残缺的、笔画苍劲的星殛文如同护卫般悬浮,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幻境持续了约三息,便如潮水般退去。木牌恢复平静,只是触手更显温润。 陈明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这次得到的信息远比昨夜具体!那利爪状的山峰,那点星辉标记……虽然依旧不知其确切位置和含义,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寻找目标,大致位于南疆西南部的原始山林之中。 “上古星宫……巡天盟……”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划动着那几个残缺星殛文的轮廓。这木牌蕴含的秘密层次太高,绝非他现在能够触碰。怀璧其罪,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必须将其深藏。他将木牌贴身收好,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火种。 “咚咚咚!” 房门被不客气地敲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陈明眉头微蹙,起身开门。门外,司徒荆负手而立,面色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如刀,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扫视,带着审视与挑剔。 “陈师弟,昨夜睡得可好?”司徒荆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秘市中,师弟那手操控风刃的本事,可是让为兄大开眼界。举手投足间,虫群灰飞烟灭,这般精妙掌控,恐怕并非《庚金风刃诀》这等大路货色能企及的吧?炼气五层……呵,师弟莫非是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机缘,还是说……”他刻意拉长语调,上前半步,炼气六层巅峰的灵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向陈明压迫而来,“身上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已近乎赤裸的挑衅与试探,意图在接下来的行动前打压陈明的气势,摸清他的底细。 陈明身形挺拔如松,面对灵压压迫,体内《紫气东来功》自然流转,精纯平和的灵力将那股压力悄然化解于无形。他神色不变,语气平淡无波:“司徒师兄过誉了。术法之道,贵在精纯与熟稔。师弟愚钝,不过是仗着比旁人多了几分练习,熟能生巧罢了,当不得师兄如此夸赞。” “熟能生巧?”司徒荆嗤笑一声,眼神愈发锐利,“我看未必!寻常修士,纵是炼气后期,施展《庚金风刃诀》也难有那般举重若轻、圆转如意的意境!陈师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这身本事,来得未免有些蹊跷!” 就在他气势更盛,准备进一步逼迫时,一个粗豪沉稳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响起: “司徒荆!聚集之地,你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石岳那铁塔般的身影已大步流星地挡在了陈明身前。他并未释放灵压,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将司徒荆的灵压尽数拦下。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司徒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任务期间,严禁内讧。若有私怨,按宗门规矩,回山了结。若因私废公,休怪石某手中巨盾不讲情面!” 司徒荆脸色一沉,正要反驳,另一个跳脱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哎哟喂,我说两位师兄,这一大早的火气怎么比金沙集的太阳还旺?”侯乐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手里依旧拎着他那只皮毛油光水滑的寻宝鼬“灰豆”,脸上挂着嬉笑,“有这力气,留着去坠星湖收拾那些不开眼的毒虫猛兽多好!你们看我家灰豆,找宝贝它不在行,劝架可是天赋异禀!是不是啊,灰豆?”说着,他拎起灰豆的小爪子,对着司徒荆的方向做了个揖。 那寻宝鼬“吱吱”叫了两声,小眼睛翻了个白眼,四肢乱蹬,似乎在抗议主人又拿它当幌子,模样颇为滑稽。 被石岳和侯乐一左一右拦住,司徒荆心知今日无法如愿,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狠狠瞪了陈明一眼,目光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随即冷哼一声:“哼!牙尖嘴利!希望到了坠星湖,你们的本事真能像嘴上功夫一样厉害,别拖了大家的后腿!”说罢,猛地拂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带着压抑的怒气。 石岳这才转过身,对陈明微微颔首,言简意赅:“此人睚眦必报,心术不正,小心。”说完,便也转身走回自己房间,继续他那雷打不动的打坐修炼。 侯乐则凑到陈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陈兄,别往心里去!司徒家的人都这德行,眼珠子长在头顶上。我侯乐看好你!对了,你看我这不争气的灰豆,”他举起一脸不情愿的寻宝鼬,“昨晚非缠着我去垃圾堆,说闻到了宝贝气息,结果刨了半天,就叼回来这么个玩意儿!”他摊开手心,是一块颜色黯淡、毫无灵气波动的椭圆形石头。 灰豆在他怀里“吱吱”急叫,小爪子指着那块石头,似乎在极力辩解。 陈明目光扫过那块石头,神识微动,察觉到石头内部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湮灭的奇异波动,并非灵气,更像是一种……沉寂的烙印?他心中微动,但表面不动声色,只是笑了笑:“侯兄这灵宠,颇具灵性,或许它看到的,与我们不同。” 侯乐撇撇嘴:“得了吧,它就会给我找麻烦!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陈兄,坠星湖那地方我听说过,邪门得很,据说以前是真有星星掉进去过,湖底沉了不少古怪东西。到时候,说不定还得靠你这‘熟能生巧’的本事罩着兄弟我啊!”他朝陈明眨了眨眼,虽然语气玩笑,但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的托付。 这番插曲,让陈明对石岳的可靠耿直和侯乐看似跳脱实则敏锐的性子有了更深的了解。在这危机四伏的旅途中,能有这样的同伴,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弥足珍贵。 “所有人,前厅集合。”云芷晴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院中的微妙气氛。 前厅内,云芷晴已等候在此。她今日换了一身利落的墨绿色劲装,更添几分英气。目光扫过在场四人,在陈明和司徒荆身上略微停顿,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随即开口道:“秘市之物已顺利入手。下一步,我们的目标是‘坠星湖’。” “坠星湖?”侯乐立刻接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好奇,“云管事,那地方我听来往的行商提过,不是一片鸟不拉屎的沼泽死水吗?除了毒蚊子多了点,瘴气浓了点,好像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吧?” “表象往往掩盖真相。”云芷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根据商会掌握的秘辛,坠星湖底另藏玄机,存在一处被遗忘的上古水府遗迹入口。我们此行,需潜入湖底,取得供奉于水府深处的‘引潮珠’。”她依旧没有解释这“引潮珠”的具体用途,只是强调,“此物关乎商会后续一项重要交易。而据可靠线报,司徒家不知从何处也得到了风声,对我们的行动有所觊觎。此行,务必谨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坠星湖……陈明心中再次一动。他仔细回忆星图幻境中所示的山脉走向与地理特征,与记忆中关于坠星湖位置的粗略信息相互印证。虽然无法完全确定,但两者所在的西南区域大致吻合,那利爪状的山峰……是否就矗立在坠星湖畔?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指引?他压下心头的波澜,决定静观其变,这趟浑水,他蹚定了。 “准备一炷香的时间,检查装备,补充丹药。一炷香后,后院集合出发。”云芷晴干脆利落地下达指令。 众人散去。陈明回到房中,再次仔细检查自身:青钢剑经过寒髓铁淬炼,剑身隐泛幽蓝,韧性十足;几瓶回气丹、解毒丹贴身放好;得自墨芸的金刚符和自身绘制的几张锐金符也置于顺手之处。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坠星湖之行,司徒家的敌意如芒在背,神秘的水府遗迹吉凶未卜,还有那可能与星图相关的隐约联系……前路注定布满荆棘。 一炷香后,后院。五人集结完毕。云芷晴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众人,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出发。” 五道身影如同鬼魅,悄然从据点后门掠出,很快便融入金沙集外围的滚滚风沙与杂乱建筑之中,向着西南方向的坠星湖疾行而去。 风沙呜咽,迅速抹去了他们留下的些许痕迹。然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另一行七八个身影也从集市的另一个方向悄然潜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远远地缀了上去。为首者,是一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修士,其腰间悬挂的令牌上,赫然刻着司徒家的族徽,其周身隐隐散发的灵压,赫然已达筑基初期。 ------------ 第四十二章 坠星迷雾 离开金沙集,越往西南而行,地貌愈发荒凉。戈壁的土黄逐渐被一种沉闷的灰绿取代,低矮的灌木丛和扭曲的怪树开始增多,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和淡淡的腥气。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松软泥泞,每走一步都需耗费更多气力。 云芷晴在前引路,她对这片区域似乎极为熟悉,总能避开那些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杀机的泥沼和毒瘴弥漫的低洼地带。她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脚下不是危险的沼泽,而是自家后院。 陈明紧随其后,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探查着周围。他能感觉到,这片看似死寂的沼泽中,潜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水洼下,淤泥中,甚至那些扭曲树木的枝桠间,都散发着或强或弱的妖气。大多是些低阶的毒虫、水蛭、腐泥鳄,偶尔能察觉到相当于炼气中期的妖兽气息,但都慑于他们这一行人的气息,未曾主动攻击。 石岳沉默地走在队伍中段,他那面暗红色巨盾并未收起,而是斜背在身后,随时可以应对来自正面的冲击。他的目光沉稳,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侯乐则活跃得多,他如同灵猴般在队伍前后穿梭,时而蹲下检查地面痕迹,时而攀上高树瞭望。他的寻宝鼬“灰豆”此刻也安静地趴在他肩头,小鼻子不时耸动,似乎在分辨空气中的各种气味。 “左前方三十丈,泥潭下有东西,气息阴冷,小心。”侯乐忽然低声示警,指向一片看似平静的水面。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水面猛地破开,一条水桶粗细、布满暗绿色鳞片、头生独角的“毒涎蟒”猛地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毒雾扑向队伍侧翼的石岳! 石岳反应极快,低喝一声,巨盾已然擎在手中,赤红光罩瞬间亮起! “嘭!” 毒涎蟒一头撞在光罩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毒液溅在光罩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石岳身形稳如磐石,光罩只是微微荡漾。 “找死!”司徒荆冷哼一声,似乎想抢功,腰间弯刀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冷月般的弧光,迅疾无比地斩向毒涎蟒的七寸之处!刀法狠辣刁钻,带着一股阴寒之气。 然而,那毒涎蟒颇为狡猾,身躯一扭,竟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要害,刀锋只在其坚韧的鳞片上划出一道浅痕,火星四溅。 就在这时,陈明动了。他并未拔剑,而是并指如剑,体内精纯的紫气灵力奔涌至指尖,施展出已然纯熟的《庚金风刃诀》。数道凝练的淡金色风刃后发先至,并非攻击蟒身,而是精准地射向毒涎蟒那双冰冷的竖瞳和张开巨口的上颚内部等防御薄弱之处! “噗!噗!” 风刃精准命中!毒涎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双眼瞬间被废,上颚也被切开一道深口,攻势顿时瓦解,庞大的身躯痛苦地翻滚着砸入泥潭,溅起漫天泥浆。 从遇袭到解决,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众人配合虽谈不上天衣无缝,却也展现了各自的实力与应变。 司徒荆收刀回鞘,脸色不太好看,他本想一招毙敌显显威风,却被陈明抢了风头。他冷冷地瞥了陈明一眼,没说什么。 侯乐笑嘻嘻地凑过来:“陈兄,好指法!这畜生的鳞甲硬得很,司徒师兄的刀都差点没劈开,你这风刃倒是刁钻!” 陈明淡淡一笑:“侥幸而已。是石师兄挡住了它的扑击,侯兄提前预警,我才能找到破绽。”他并未居功,将功劳分摊出去。 石岳点了点头,看向陈明的目光多了一丝认可。云芷晴在前方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平静,看不出喜怒。 这个小插曲过后,队伍继续前行。随着不断深入,沼泽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能见度降低,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气也越发明显。四周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如同骨架般惨白的枯树,枝桠扭曲,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格外诡异。 “快到了,前方就是坠星湖外围。”云芷晴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雾气有古怪,能干扰神识,大家跟紧,不要走散。” 陈明尝试将神识扩散出去,果然发现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五十丈,而且雾气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能量,让神识的反馈变得模糊不清。 “这雾……好像能吸收声音和光线。”侯乐嘀咕道,他肩上的灰豆也有些不安地躁动起来,发出低低的“吱吱”声。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颜色深得发黑的巨大水域出现在众人面前。水面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墨玉镶嵌在灰绿色的沼泽之中。空气中那股腥气在这里达到了顶点,隐隐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这就是坠星湖。 湖岸周围遍布着嶙峋的怪石和腐朽的树木,一些地方还散落着不知名生物的惨白骨骸。整个湖域死寂无声,连一声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原地休息,调整状态。”云芷晴下令,她走到湖边,蹲下身,伸出带着特制手套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湖水,随即迅速收回。只见手套接触湖水的地方,竟然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白烟,虽然很快消散,但足见湖水蕴含着强烈的腐蚀性。 “湖水有强腐蚀性,而且……似乎能吞噬灵力。”云芷晴站起身,语气凝重,“下水前,需服用‘避水丹’和‘抗腐丹’,并时刻以灵力护体。” 她取出丹药分发给众人。陈明接过丹药,目光却投向那死寂的湖面,眉头微蹙。他的神识在接触到湖水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隐晦的、仿佛来自亘古以前的冰冷与死寂。这湖,绝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云管事,那水府入口在何处?”司徒荆服下丹药,忍不住问道。 云芷晴指向湖心方向,那里雾气最为浓郁,几乎化不开:“根据线索,入口应在湖心深处。但具体位置,需我们自行寻找。湖中可能有守护水府的妖兽,或者……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务必小心。”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陈明身上:“陈明,你神识敏锐,下水后,由你在前探路,注意感知水下异常。石岳断后,侯乐策应,司徒荆与我居中。” 这个安排,将最危险的开路任务交给了陈明。 司徒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石岳看向陈明,眼中有一丝担忧。侯乐则拍了拍陈明的肩膀,低声道:“陈兄,小心点,感觉不对劲就撤。” 陈明面色平静,点了点头:“明白。” 他走到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水,深吸一口气,将避水丹和抗腐丹服下。丹药入腹,化作两股清凉的气流散入四肢百骸,同时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隔绝膜。 他没有犹豫,运转灵力护住周身,纵身一跃,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湖水之中。 冰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湖水瞬间包裹而来,即便有丹药和灵力护体,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无孔不入的阴冷与侵蚀。视线变得极其模糊,神识也被严重压制,只能勉强感知周身十丈左右的范围。 水下世界,一片死寂的黑暗。唯有他自身灵力散发的微光,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陈明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向前游去,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扫描着每一寸水域。 他能感觉到,这湖水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死气,还有一种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的……星辰之力?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与他怀中的紫檀木牌,以及那星图幻境中的气息,隐隐有着一丝同源之感。 这坠星湖,果然与那上古星宫有关! 就在他心中念头转动之际,神识边缘,猛地捕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浓烈恶意的水流扰动,正从侧下方的黑暗深处,悄无声息地急速靠近! 有什么东西,盯上他了! ------------ 第四十三章 湖底暗影 坠星湖的湖水,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即便有避水丹和灵力护体,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无孔不入。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唯有修士自身灵力散发的微光,在这片死寂的水下世界里显得格外渺小。 陈明在前,如同最谨慎的探路者。他的神识被压制在周身十丈左右,这个范围在此刻显得如此宝贵。水流划过护体灵光,带来细微的阻力,也带来了水下的信息——腐朽的气息、稀薄的星辰之力、还有潜藏在暗处的杀机。 突然,神识边缘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陈明立刻停下,身形在水中优雅翻转,面向波动来处。青钢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手中,剑身的幽蓝微光在水下勾勒出冷冽的线条。 来了!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破开黑暗。那是一条手臂粗细的怪鱼,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双眼闪烁着令人不适的惨绿幽光。“蚀骨黑鲳”,炼气三四层的实力,在这特殊环境下却是致命的刺客。 就在它裂开布满细密利齿的巨口,即将咬合的刹那,陈明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迎上前半步,青钢剑如同早有预料般精准递出,剑尖瞬间没入怪鱼大张的口腔内部。 “噗——” 沉闷的声响被湖水吸收。紫气灵力在鱼体内爆发,瞬间湮灭生机。怪鱼身体僵直,绿眼黯淡,被暗流卷向无尽的黑暗。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干净利落。陈明甚至没有搅动多少水流。 后方,云芷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具下的眼眸闪过一丝赞许。石岳沉稳地跟上,巨盾始终保持着最佳的防御角度。侯乐像条真正的游鱼般灵巧,他的寻宝鼬灰豆从避水皮囊里探出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紧张地张望着。司徒荆落在最后,阴冷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陈明背上。 越往深处,黑暗愈浓。水压不断增强,灵力消耗明显加快。四周开始出现惨白色的巨大枯骨,不知是何种生物的遗骸,沉默地诉说着这片水域的凶险。那股稀薄的星辰之力变得隐约可辨,像是指引,又像是陷阱。 突然,陈明心头警兆骤起! “小心四面!” 几乎在传音发出的瞬间,黑暗被点燃了——无数惨绿的光点从四面八方亮起,如同鬼火漂浮。上百条蚀骨黑鲳组成死亡潮水,从各个角度汹涌扑来! “结圆阵!”云芷晴的声音依旧冷静。 石岳怒吼一声,巨盾轰然落地。赤红光罩瞬间展开,将大部分黑鲳阻挡在外。但鱼群疯狂的撞击让光罩剧烈波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侯乐双手翻飞,特制的“缠魂胶”在水中爆开,墨绿色的胶质迅速蔓延。被沾染的黑鲳动作立刻变得迟缓,如同陷入无形泥沼。 司徒荆的弯刀划出冰冷弧线,但水下阻力让他的刀势威力大减,往往需要数刀才能解决一条黑鲳。 陈明选择了最有效率的方式。他操控着细密的庚金风刃,在队伍侧翼形成旋转的刃轮。风刃精准地绞杀着漏网之鱼,每一分灵力都用在刀刃上。 “这样撑不了多久!”石岳传音吼道,赤红光罩已经明灭不定。更可怕的是,鱼群后方出现了数条体型更大的黑鲳头领,它们指挥着鱼群发起更有组织的冲击。 陈明屏息凝神,在混乱的能量波动中努力感知。忽然,他捕捉到左前方有一丝异样——那里的星辰之力似乎形成了一条微弱的流向。 “左前,跟我突围!” 话音未落,陈明已身剑合一。《御剑十三式》的“穿”字诀在水下展现出惊人威力,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剑光,所过之处,黑鲳纷纷碎裂。 “跟上!”云芷晴毫不犹豫。 石岳顶着巨盾艰难移动,每前进一步都要承受数十次撞击。侯乐不断抛出各种小玩意儿延缓追兵。司徒荆咬牙跟上,刀光越发狠厉。 在陈明的带领下,队伍如同逆流的剑鱼,在黑色潮水中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就在石岳的护罩即将崩溃的瞬间,前方压力陡然一轻—— 他们冲出来了! 眼前景象令人震撼。这是一处水下峡谷的入口,两侧峭壁高耸,覆盖着随水流摇曳的黑色水藻。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屹立在峡谷入口处的两尊巨大石像。 石像已是残破不堪,勉强能看出半人半鱼的形态,手持断裂的三叉戟。岁月和湖水侵蚀了它们的面容,却磨灭不了那份古老的威严。在两尊石像之间,湖底的泥沙中,一个被水草缠绕的空间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找到了!”侯乐兴奋地传音。 但就在此时,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从峡谷深处轰然降临! “吼——!!” 古老的咆哮震得湖水沸腾,所有人都气血翻涌。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从深渊中浮现,那双睁开的巨目如同两轮血色月亮,照亮了这片水下世界。 这是一头堪比小山的巨兽,形似鳄龟,背甲上布满嶙峋骨刺,长尾如巨蟒般摆动。它张开的巨口中,利齿如同惨白的石林。 “筑基期水兽!”司徒荆失声惊呼。 巨兽血红的眼睛锁定了这群不速之客,长尾猛地甩动,整个湖底都在震颤。它显然将守护这道入口视作自己的使命。 “结战阵!”云芷晴的声音斩钉截铁,“石岳顶住正面,司徒荆左翼,侯乐右翼策应,陈明——你找机会突破!” 石岳咆哮着将巨盾插入湖底,赤红光罩催发到极致。司徒荆的弯刀泛起诡异黑光,侯乐迅速在周围布下重重机关。 陈明深吸一口气,青钢剑在手中轻吟。他明白,云芷晴是将最关键的一击交给了自己。 巨兽动了!它庞大的身躯出人意料地敏捷,长尾带着万钧之力横扫而来。石岳的护罩应声破碎,整个人被震飞出去,口喷鲜血。 司徒荆的刀光砍在巨兽前肢上,只留下浅浅白痕。侯乐的机关在巨兽身上爆开,却连挠痒痒都不如。 “就是现在!”云芷晴短刃出鞘,一道流水般的刀光斩向巨兽眼睛,逼得它下意识闭眼闪避。 这一瞬间的空档,被陈明精准捕捉! 他将全部灵力灌注剑身,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极速突进的流光,直射那道空间入口! 巨兽察觉到他的意图,发出愤怒的咆哮,利爪猛地拍下。爪风带来的水压几乎要将陈明碾碎。 千钧一发之际,陈明体内混沌气韵自发流转,青钢剑上的云纹微微发亮。他福至心灵地施展出融合“破障”意境的一剑—— “破!” 剑光如撕开布帛般,竟短暂地破开了巨爪带来的恐怖水压。借着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陈明险之又险地擦着爪尖掠过,一头扎进了那旋转的空间漩涡! “快进来!”他的传音在众人识海中响起。 云芷晴毫不恋战,短刃虚晃一招,身形急退。石岳强撑着重伤之躯,侯乐拽起他紧随其后。司徒荆脸色变幻,最终还是一咬牙冲了进去。 就在最后一人没入漩涡的刹那,巨兽的利爪轰然拍下,将入口处的湖底砸出一个深坑。它愤怒地咆哮着,却对那空间入口无可奈何。 穿过空间通道的短暂晕眩后,陈明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干燥的石台上。身后,云芷晴、石岳、侯乐、司徒荆相继出现。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水下洞窟,穹顶镶嵌着发光的晶石,照亮了这片奇迹般的空间。空气清新,完全没有湖水的腥臭。洞窟中央,一座完全由白玉雕琢的小型宫殿静静矗立,门楣上刻着三个古老的文字—— “听潮府”。 他们终于找到了。 石岳瘫坐在地,大口喘息,伤势不轻。侯乐忙着给他处理伤口。司徒荆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云芷晴则走到陈明身边,轻轻点头:“做得很好。” 陈明望向那座白玉宫殿,能感觉到怀中紫檀木牌正在微微发烫。这“听潮府”,与星殛文,与那星图,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而此刻,在坠星湖岸边的迷雾中,那伙司徒家的修士也现出了身形。为首的金丹客卿望着恢复平静的湖面,露出一丝冷笑: “进去了?正好,省了我们一番功夫。守住所有出口,我要他们插翅难飞!” ------------ 第四十四章 听潮遗韵 白玉宫殿静静地矗立在洞窟中央,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门楣上“听潮府”三个古字笔力苍劲,仿佛蕴含着某种韵律,与洞窟顶端发光晶石的光芒隐隐呼应。 “先疗伤。”云芷晴果断下令,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递给石岳,“三转还元丹,能稳住你的伤势。” 石岳也不客气,接过服下,立刻盘膝运功,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侯乐在一旁护法,同时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水下宫殿。 司徒荆则走到紧闭的殿门前,伸手触摸那温润的白玉门扉,眉头紧锁:“没有门环,没有锁孔,灵力也无法渗透,怎么进去?” 陈明没有急于上前,他站在稍远的位置,仔细观察。这宫殿浑然一体,确实不见任何机关枢纽。但他的神识在扫过门楣上那三个古字时,识海中的混沌气韵却微微一动,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共鸣。 “听潮……听潮……”他心中默念,目光落在宫殿基座与洞窟地面连接处那些看似随意雕刻的、如同水波般的纹路上。这些纹路蜿蜒曲折,最终都汇向殿门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或许,关键不在门,而在‘听潮’之意。”陈明若有所思,走上前去。他没有试图推门,而是将手掌轻轻按在那个凹槽上,同时运转《紫气东来功》,将一丝精纯平和的灵力,模拟着潮起潮落、周而复始的韵律,缓缓注入其中。 起初并无反应。司徒荆嘴角甚至露出一丝讥诮。 但数息之后,异变突生! 门楣上“听潮府”三个古字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整个宫殿微微震颤,基座上的水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莹莹光辉。那紧闭的殿门,在一声轻微的“扎扎”声中,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其后幽深的殿堂! “成了!”侯乐惊喜道。 司徒荆脸色一僵,看向陈明的目光更加阴郁。 云芷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深深看了陈明一眼:“进去看看,保持警惕。” 殿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穹顶高悬,依旧镶嵌着发光晶石。陈设简洁,一桌,一椅,一蒲团,一香炉,仅此而已,却处处透着古朴雅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海风般的清新气息,与湖底的死寂截然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尽头,一张白玉案几上,供奉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蔚蓝、内部仿佛有波涛流转的宝珠——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引潮珠”! 宝珠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水灵之力,显然不是凡物。 然而,就在众人目光被引潮珠吸引的刹那,异变再生! 大殿两侧的墙壁上,原本看似装饰的壁画突然活了过来!左边壁画描绘的是惊涛骇浪,右边则是风平浪静。此刻,左边的壁画中涌出汹涌的蓝色水灵之力,化作无数水箭、漩涡,铺天盖地袭来!右边的壁画则散发出沉重的压力,仿佛整片大海的重量都压了下来,让人举步维艰! “是守护阵法!”云芷晴厉声道,“左攻右禁,相辅相成!石岳挡住水箭,司徒荆、侯乐,随我破开禁制!陈明,你见机行事!” 石岳虽伤势未愈,仍怒吼一声举起巨盾,赤红光罩再次亮起,艰难地抵挡着连绵不绝的水箭冲击,每一击都让他身形微颤。司徒荆和侯乐则各施手段,攻击右侧壁画,试图削弱那沉重的禁制压力,但效果甚微。 陈明没有贸然加入攻击。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大殿。这阵法力量源自壁画,但核心必然另有其处。他的神识在混沌气韵的加持下,穿透表象,仔细感知着整个大殿的能量流动。 很快,他发现了关键——所有能量,无论是攻击的水灵之力还是禁制的压力,最终都隐隐流向大殿中央,那个看似普通的蒲团下方! “阵眼在蒲团下!”陈明传音道,同时身形一动,避开几道刁钻的水箭,直扑那蒲团而去。 “拦住他!”司徒荆见状,竟下意识喊了一声,不知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陈明不为所动,指尖凝聚灵力,就要掀开蒲团。 就在此时,那蒲团竟自行飞起,一道虚幻的、由精纯水灵之力凝聚而成的人影盘坐其上,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个面容模糊,却气质出尘的老者虚影。 “后来者……”苍老平和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破此‘两仪潮生阵’,可得吾之遗宝。” 话音落下,左右壁画的攻击与禁制瞬间增强了数倍!水箭变得更加密集凌厉,禁制压力更是让石岳的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侯乐和司徒荆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这虚影,竟是阵灵!唯有正面破阵,才能通过考验! 云芷晴眼神一凝,短刃上水光流转,显然在准备强力一击。司徒荆也咬牙催动秘法,弯刀上黑气大盛。 陈明却站在原地,看着那阵灵虚影,又看了看左右壁画,脑海中灵光一闪。两仪潮生,一攻一禁,相生相克……若同时应对两边,力量分散,自然艰难。但若…… 他忽然对石岳传音:“石师兄,三息之后,撤去护罩,全力向左前方踏出三步!” 石岳虽不明所以,但对陈明的判断已有信任,咬牙应下。 陈明又对云芷晴道:“云管事,请准备最强一击,目标右侧壁画‘风眼’处!”同时向侯乐打了个手势。 侯乐心领神会,迅速掏出几个小巧的金属圆盘,甩向左侧壁画前方。 三息至!石岳猛地撤盾,向左前方踏出!几乎同时,左侧壁画射出的水箭大部分被侯乐布下的机关圆盘短暂偏转、吸引!而石岳踏出的位置,恰好是水箭覆盖的一个微小空隙! 与此同时,云芷晴蓄势已久的流水刀光,如同天河倒卷,精准无比地斩在右侧壁画上一处能量流转的核心节点——“风眼”! “咔嚓!”右侧壁画的光芒猛地一黯,沉重的禁制压力骤然减轻大半! 也就在这一刻,陈明动了!他没有攻击任何一边,而是将全身灵力灌注青钢剑,人随剑走,化作一道笔直的流光,并非射向阵灵,而是直刺大殿穹顶中央,那一块最大、光芒最盛的晶石! 他感知到,那里才是整个阵法真正的能量中枢!左右壁画,不过是其表象延伸! “狂妄!”阵灵虚影抬手一指,一道凝练至极的水箭后发先至,拦截陈明! 眼看就要被击中,陈明手腕微抖,青钢剑划出一道微妙弧线,剑尖点在水箭侧面,并非硬碰,而是借力打力,身形速度再增三分! “噗!” 剑尖点中穹顶晶石!整个大殿剧烈一震!左右壁画的光芒瞬间溃散,攻击与禁制戛然而止!那阵灵虚影微微一晃,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拟人化的惊讶与赞许,随即缓缓消散。飞起的蒲团也轻轻落下。 大殿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看向陈明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尤其是司徒荆,脸色变幻不定。 云芷晴走到白玉案几前,小心地取下沉浮不定的引潮珠,感受着其中磅礴的水灵之力,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转身,将一枚古朴的、刻着水纹的玉简递给陈明:“《听潮心经》,地阶下品水系功法,虽是残篇,但价值不菲,是你应得的。” 陈明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便知不凡。他没有推辞:“多谢云管事。” 侯乐则在阵灵消失的地方,捡起了那个蒲团,啧啧称奇:“这蒲团好像能宁心静气,是个好东西!” 石岳调息完毕,伤势稳定了不少。 此行目标达成,还额外收获了功法和蒲团,可谓圆满。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陈明怀中的紫檀木牌再次传来异动,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木牌灼热,直指宫殿后方的一面墙壁! 那里,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 第四十五章 星辉暗室 引潮珠入手,地阶功法在怀,此行可谓收获颇丰。侯乐美滋滋地摩挲着那个能宁心静气的蒲团,石岳的伤势也稳定下来,众人脸上都带着一丝轻松。 然而,陈明却站在原地未动。怀中紫檀木牌的灼热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强烈,如同烧红的烙铁紧贴胸口,清晰地指向大殿后方那面看似平平无奇的玉璧。 “怎么了?”云芷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面玉璧。 陈明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玉璧前,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温润的玉质表面。触手冰凉,与周围墙壁别无二致。但当他将一丝混沌气韵凝聚于指尖,再次触碰时,异变发生了。 指尖所触之处,玉璧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一点微光自深处亮起,迅速蔓延开来,勾勒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由星光构成的虚幻门扉!门内深邃,星光点点,仿佛通往另一片星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还有密室?!”侯乐瞪大了眼睛,连蒲团都忘了摸。 司徒荆眼中精光一闪,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星光门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云芷晴凤目微眯,仔细感知着那门扉散发出的、与引潮珠截然不同的古老星辰气息,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与思索之色。她看了看陈明,又看了看那星光门户,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气息……与星殛文同源。”陈明低声道,印证了云芷晴的猜测。 “看来,这听潮府真正核心的秘密,藏在这里面。”云芷晴当机立断,“陈明,你既能开启此门,便由你先行。石岳、侯乐,你们守在门外策应。司徒荆,随我一同进入。” 这个安排,既给了陈明探索的优先权,也留下了后手,更将司徒荆置于自己眼皮底下,可谓周全。 陈明点了点头,没有犹豫,一步踏入了那星光门扉。身形没入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清凉的水幕,周遭景象瞬间变幻。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房间,而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唯有脚下一条由星光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通向虚空深处。小径两旁,悬浮着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星辰碎片,散发出精纯而古老的星辰之力。这里的气息,与紫檀木牌和星图幻境中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沿着星光小径谨慎前行,约莫走了百丈,前方出现了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小小石台。石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宝物堆积,只有三样东西: 左侧,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颜色深紫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复杂的、由星殛文构成的徽记——那是一座被星辰环绕的宫殿虚影。令牌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 右侧,则是一卷不知由何种兽皮制成的古老卷轴,颜色暗黄,边缘破损,表面用星殛文写着几个大字——《星辰炼窍诀》残篇。光是看到名字,陈明便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炼体奥秘,远非《听潮心经》可比。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台正中央,那里悬浮着一滴……液体?它仅有泪珠大小,却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将一切光线都吸进去的暗蓝色,内部有点点星辉明灭,如同浓缩了一片星空。它静静悬浮着,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本源般的星辰道韵。 就在陈明目光落在这三样物品上时,他怀中的紫檀木牌震动达到了顶点,甚至自行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与那滴暗蓝色液体和星辰令牌相互呼应,星光流转。 显然,这三样东西,才是这处“星辉暗室”真正的珍藏,也是紫檀木牌指引的最终目标! 就在这时,身后光影晃动,云芷晴和司徒荆也先后踏入了这片虚空。 看到石台上的三样物品,尤其是那滴暗蓝色液体和星辰令牌,云芷晴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而司徒荆更是呼吸一滞,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贪婪光芒! “星宫令!还有……星辰源液?!”司徒荆失声惊呼,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要忍不住扑上去。他显然认得这两样东西,深知其价值远超外面的引潮珠和《听潮心经》! 云芷晴迅速压下心中的震动,目光扫过三样物品,最后落在陈明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陈明,此地是你开启,按照规矩,你有优先选择权。” 陈明心中念头飞转。那《星辰炼窍诀》无疑是强大的炼体法门,对他夯实根基极有帮助。星辰源液更是蕴含本源星辰道韵,是淬炼肉身、感悟星辰大道的无上瑰宝。而那星宫令,看似用途不明,但能与前两物并列,且与上古星宫直接相关,必然牵扯极大因果。 他如今实力低微,怀璧其罪,星宫令和星辰源液目标太大,一旦泄露,后患无穷。反而是《星辰炼窍诀》残篇,更为实用,且不那么显眼。 “我选这卷《星辰炼窍诀》。”陈明做出了决定,伸手取下了那卷古老的兽皮卷轴。 在他取下卷轴的瞬间,悬浮的紫檀木牌光芒一敛,落回他手中,似乎完成了使命。 云芷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陈明的清醒认知颇为满意。她看向剩下的两物,沉吟片刻,对司徒荆道:“司徒荆,此次任务你亦有出力,这滴星辰源液,便归你所有。至于这星宫令……”她伸手取下令牌,感受着其上的空间波动与星宫徽记,语气凝重,“此物牵扯甚大,非你我现阶段所能掌控,由我暂时保管,上交商会处理,你可有异议?” 司徒荆虽然极度渴望那星宫令,但也知道云芷晴所言非虚,而且那滴星辰源液同样是足以让金丹修士都心动的宝物,能到手已是意外之喜。他强压下心中的不甘,点了点头:“全凭云管事做主。”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特制的玉瓶将那滴星辰源液收起,脸上难掩喜色。 分配完毕,三人不再停留,迅速退出了这片星光虚空。...当他们踏出星光门扉时,那门户便缓缓消散,玉璧恢复原状。 守在门外的石岳和侯乐见三人出来,都松了口气。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侯乐迫不及待地问。 云芷晴简单说道:“得了些与上古星宫相关的物件,已分配妥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 众人点头,准备动身。 就在这时,司徒荆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不满:“云管事,我有一事不明。” 云芷晴脚步一顿,看向他:“说。” 司徒荆的目光扫过陈明,最后定格在云芷晴身上:“那‘星宫令’关系重大,由您保管,我无话可说。但陈明不过一外人,寸功未立,只因侥幸开启密室,便得了《星辰炼窍诀》这等疑似地阶的炼体功法,是否太过儿戏?此物若交由我司徒家,必能发挥更大效用!而我司徒荆此次任务出力不少,最后却只分得一滴源液,这分配,恐怕难以服众吧?” 他这番话看似质疑分配不公,实则是想借家族之势压人,为自己争夺更多利益,并将矛头引向陈明。 陈明眼神微冷,并未说话。 云芷晴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司徒荆,别忘了规矩。探寻古修遗迹,首重机缘。谁能开启禁制,谁便拥有优先权,此乃修真界惯例。陈明凭本事开门,自该有所得。至于你……” 她顿了顿,凤目中含着一丝锐利:“你当真以为,你之前在那湖底,试图将噬金蝗引向陈明方位的小动作,无人察觉吗?若非看在司徒家面上,你此刻已无资格站在这里与我说话。得一滴星辰源液,已是看在你后续出手的份上。莫要……得寸进尺。” 司徒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早已被看穿。云芷晴的话如同巴掌扇在他脸上,让他羞愤交加,却又无法反驳。他死死攥紧了拳头,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云管事教训的是,是在下……失言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石岳和侯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司徒荆的不屑。 “既然无异议,那就走。”云芷晴不再看他,率先向洞外走去。 众人点头,此行收获远超预期,但也伴随着更大的风险。必须尽快返回宗门,消化所得,并应对可能随之而来的麻烦。 然而,当他们沿着原路返回,穿过那空间漩涡,重新出现在坠星湖底时,却发现——来时那个被两尊石像守护的入口,此刻竟然被一层厚厚的、闪烁着不祥符文的暗红色光幕彻底封死了! 光幕之外,隐约可见数道强大的身影悬浮水中,为首者,正是那名司徒家的筑基客卿,此刻正面带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司徒影的目光首先落在云芷晴身上,带着一丝忌惮,随即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脸色不太自然的司徒荆身上。 “呵呵,云管事,别来无恙?”司徒影的声音透过湖水传来,带着虚伪的客套,“这‘血狱封灵阵’的滋味,可还满意?” 云芷晴眼神冰冷:“司徒影,你这是什么意思?想与我云梦商会开战吗?” “不敢不敢。”司徒影皮笑肉不笑地说,“司徒家与云梦商会向来交好,我此来,只为处理家族内部事务,清理门户,并追回家族至宝。” “清理门户?”云芷晴眉头一皱。 司徒影猛地指向司徒荆,厉声喝道:“司徒荆!你可知罪?!” 司徒荆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司徒影继续道:“你身为司徒家嫡系,奉命参与此次任务,却心怀鬼胎,为一己私利,妄图私吞家族志在必得之宝!更与外人勾结,险些令家族大计功亏一篑!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没有!”司徒荆又惊又怒,他瞬间明白了司徒影的打算——这是要把他当成弃子和替罪羊!既能名正言顺地抢夺宝物,又能把任务可能失败的责任全推到他头上! “还敢狡辩!”司徒影声音更冷,“若非你传递错误信息,我等岂会在此布下大阵?速将你私藏的‘星辰源液’及那‘星宫令’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一命,回家族受审!否则,格杀勿论!” 司徒荆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都已无用。司徒影这是要人财两得,还要让他身败名裂! 他猛地看向云芷晴和陈明,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疯狂。 云芷晴瞬间明白了司徒影的毒计。她冷哼一声:“好一个‘清理门户’!司徒影,你无非是见宝起意,又怕担上袭击商会管事的罪名,便拿自家子弟做文章,真是好算计!” 司徒影被点破心思,脸上挂不住,狞笑道:“云管事,此事与你无关!我只要司徒荆和那两件东西!若你执意阻拦,那就休怪司徒某……刀剑无眼了!” 困局,已成。而这困局之中,还夹杂着司徒家内部的倾轧与背叛。 ------------ 第四十六章 血狱困局 暗红色的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入口附近的水域完全笼罩。光幕上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抑气息,不仅隔绝了内外,更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天地灵气,使得阵内灵气迅速变得稀薄。 “血狱封灵阵……”云芷晴面具下的脸色微沉,“司徒家的看家阵法之一,不仅能困敌,还能不断抽取阵内生灵的灵力与气血。拖延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石岳尝试着用巨盾撞击光幕,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光幕纹丝不动,反而有一股反震之力传来,让他气血一阵翻腾。侯乐射出几支特制的破甲弩箭,箭矢撞在光幕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没用的,”司徒家的筑基客卿,名为司徒影,在外面好整以暇地说道,“此阵乃金丹长老亲手布下,岂是你们几个炼气小辈能破开的?乖乖交出东西,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苦头。” 他身后的几名司徒家修士也发出阵阵哄笑,气焰嚣张。 阵内,气氛凝重。 “必须尽快破阵。”云芷晴语气斩钉截铁,她目光扫过众人,“此阵核心在于吞噬灵气血气,维持运转。强行攻击效果甚微,需找到其能量节点,或者……以更强的力量,瞬间撕裂一道口子。” 她看向陈明:“陈明,你神识特殊,可能感知到阵法内部的灵力流转节点?” 陈明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全力催动神识,同时引动一丝混沌气韵辅助感知。在混沌气韵那包容万象的特性下,那暗红光幕在他“眼中”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无数道能量流如同血管般在其中穿梭、汇聚,最终流向几个关键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节点。 “找到了!”陈明猛地睁开眼,指向光幕上方左侧、右侧以及正下方三个方位,“那里,还有那里,以及我们脚下湖底深处,各有一个能量节点,是阵法吞噬和运转的核心!” “三个节点……”云芷晴沉吟,“我与司徒荆合力攻击上方左侧节点,石岳攻击右侧节点,侯乐干扰下方节点,为陈明创造机会!陈明,你负责找出节点最薄弱处,并准备在我们攻击奏效的瞬间,全力撕裂一道缺口!”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司徒荆虽然心中对陈明愈发嫉恨,但也知道此刻不是内讧的时候,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动手!” 云芷晴娇叱一声,与司徒荆同时跃起!云芷晴手中短刃水光大盛,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流水刀罡,直刺上方左侧节点!司徒荆也全力催动弯刀,黑气缭绕,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斩向同一处! 石岳怒吼,巨盾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上方右侧节点! 侯乐则快速向下方湖底投掷出数个圆球,圆球爆开,释放出混乱的灵力波动和刺目的强光,干扰着下方节点的能量汇聚。 三处节点同时遭受猛烈攻击,整个血狱封灵阵剧烈地波动起来,光幕明灭不定,那吞噬之力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陈明眼中精光爆射,早已蓄势待发的青钢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他没有施展范围攻击,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以及对“破障”云纹的理解,尽数凝聚于剑尖一点! 寂影·破虚! 一道细微到极致、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灰蒙蒙剑气,如同黑暗中掠过的丝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上方左侧节点能量流转最为滞涩、最为薄弱的那一个“点”上! “嗤——!” 如同烧红的铁棍插入冰雪,那坚韧无比的光幕,竟被这道凝聚到极致的剑气,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不规则裂口! 裂口边缘,暗红色的能量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疯狂扭曲、试图弥合,但陈明剑气中蕴含的那丝“破障”与“寂灭”意境,却顽固地阻碍着其修复! “走!”云芷晴反应极快,一把拉住离她最近的侯乐,身形如电,率先从裂口冲出! 石岳紧随其后。 司徒荆眼神闪烁了一下,也立刻跟上。 陈明是最后一个,在他穿过的刹那,裂口已缩小了近半,边缘的能量如同触手般向他缠绕而来。他反手一剑,剑气扫过,将那些能量触手斩断,身形彻底脱离了光幕范围。 “怎么可能?!”阵外的司徒影脸上的笑容僵住,转为惊怒交加,“他们竟然能破开血狱封灵阵?!拦住他们!” 然而,云芷晴等人脱离阵法后,毫不停留,立刻向着湖面方向急速遁去! “追!”司徒影气急败坏,带着手下修士紧追不舍。他心中又惊又怒,血狱封灵阵被破,回去定然要受重罚,必须将功补过,拿下这些人,尤其是那个诡异的小子! 水下追逐战瞬间爆发。司徒影是筑基修士,速度远胜炼气期,迅速拉近距离,一道道凌厉的水系术法向着前方众人轰去。 云芷晴和司徒荆负责断后,不断化解着身后的攻击,速度不免受到影响。石岳和侯乐则拼命向上游。陈明位于队伍中段,他一边向上疾驰,一边冷静地观察着身后的追兵和周围的环境。 他的目光落在湖底那些嶙峋的怪石和茂密的水草上,心中有了计较。他迅速向侯乐传音了几句。 侯乐眼睛一亮,立刻从储物袋中掏出几个不起眼的小球,悄无声息地将其丢在身后追兵必经之路的怪石缝隙和水草丛中。 当司徒影等人追至时,那些小球猛地爆开,没有巨大的声响,却释放出大量墨黑色的汁液和极其粘稠的胶质,瞬间将一片水域染黑,并且产生了强大的阻力,让司徒影等人的速度骤然一滞。 “该死!是缠魂胶和墨乌汁!”司徒影怒骂,不得不分心清除这些障碍。 趁着这个机会,云芷晴等人再次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而,筑基修士的底蕴毕竟深厚,司徒影很快便清除了障碍,再次加速追来,眼看就要进入他的有效攻击范围。 就在这时,陈明猛地停下身形,转身面向追兵。他双手疾挥,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全力施展《庚金风刃诀》,但并非攻击司徒影本人,而是操控着数十道淡金色的风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身前急速穿梭、组合,瞬间构成了一个简易却玄奥的、不断旋转的剑轮! 剑轮并非向前推进,而是猛地向下方湖底压去! “轰隆隆!!” 剑轮搅动湖水,如同一个巨大的水下钻头,狠狠撞击在湖底松软的淤泥和一片相对脆弱的岩层上!顿时,大片大片的湖底淤泥被掀起,浑浊的泥浆如同浓烟般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大片水域,视线和神识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混账!”司徒影眼前一黑,神识中也一片混乱,失去了目标的方向,气得暴跳如雷,却不得不再次停下,驱散泥浆。 而借着这宝贵的混乱时机,云芷晴、陈明等人已经全力冲刺,终于破开了沉重的湖面,重新回到了弥漫着雾气的坠星湖上空! “走!离开这里!”云芷晴毫不停歇,辨认了一下方向,立刻向着金沙集的方向疾驰而去。众人纷纷跟上,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身后,司徒影等人也很快冲出湖面,看着远处那几个迅速变小的黑点,脸色铁青。 “追!他们跑不远!发信号,让外围的人拦截!”司徒影咬牙切齿,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这些人逃脱! 一场更加激烈的追逐与逃亡,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沼泽上空,就此展开。 ------------ 第四十七章 雾隐截杀 雾气如同流动的牛乳,将坠星湖与外围沼泽笼罩得严严实实。陈明等人足尖点过湿滑的泥沼,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金沙集方向疾驰。衣袂划破浓雾的声响被呼啸的风吞没,只有急促的呼吸与灵力运转的细微嗡鸣,在几人间传递着紧绷的气息。 “司徒影速度极快,且必然在外围布下了人手,我们不能直线前行。” 云芷晴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陈明,你神识最锐,负责探查左前方路线;石岳断后,以巨盾阻挡可能的追击;侯乐,布下迷踪阵,延缓他们的追踪速度!” “明白!” 三人齐声应和。 侯乐立刻从储物袋中掏出数枚特制的阵盘,反手甩向身后。阵盘落地即隐,雾气瞬间变得更加浓稠,甚至出现了多重幻境,将众人离去的痕迹彻底掩盖。石岳则落在队尾,巨盾横握,灵压外放,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陈明将神识催动到极致,混沌气韵在识海流转,让他能穿透浓雾,捕捉到数里外的灵力波动。他发现左前方三里处,有两道隐晦的气息潜伏在枯树之后,灵力波动约莫在炼气六层,正是司徒家在外围布置的拦截者。 “左前方三里,两名炼气六层修士,潜伏于枯树阵中。” 陈明沉声示警,“右侧五里有一处干涸河道,可借地形摆脱追踪。” 云芷晴当机立断:“绕开拦截,直奔干涸河道!司徒荆,你与我联手扫清前路障碍!” 司徒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知晓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弯刀出鞘,黑气缭绕,与云芷晴的流水刀光交织,化作一道凌厉的攻势,朝着左前方潜伏者的方向虚斩而出。 两道刀光穿透浓雾,逼得那两名潜伏修士不得不现身闪避。趁着这刹那的空隙,陈明等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过枯树阵,朝着干涸河道疾驰而去。 干涸的河道布满尖锐的乱石,两侧是陡峭的土壁,雾气在这里被峡谷气流搅动,形成一道道旋转的雾柱。众人踏过乱石,脚步声在峡谷中回荡。 “这里地形复杂,适合伏击,也适合摆脱追踪。” 陈明停下脚步,神识扫过峡谷深处,“但峡谷尽头只有一条通路,若司徒影提前派人守住,我们便会陷入绝境。” 石岳将巨盾重重砸在地上,赤红光罩展开:“那就杀过去!我来开路!” “不可莽撞。” 云芷晴摇头,目光落在侯乐身上,“你可有办法暂时封堵峡谷入口,为我们争取时间?” 侯乐咧嘴一笑,掏出几个装满黑色粉末的瓷瓶:“放心!这‘爆炎烟硝’一炸,别说封堵入口,就算是筑基修士,也得呛上半炷香!” 他刚要动手,陈明忽然低喝:“来了!不止一人!” 峡谷入口处,雾气剧烈翻滚,三道身影冲破雾障,为首者正是气息凌厉的司徒影,身后跟着两名炼气后期修士,显然是绕开迷踪阵追了上来。 “想跑?留下星宫令与星辰源液,本座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司徒影狞笑着,筑基期的灵压如同山岳般碾压而来,让石岳的光罩都剧烈震颤。 “动手!” 云芷晴娇叱一声,短刃化作流光,直刺司徒影面门。司徒荆也咬牙挥刀,黑气与水光交织,形成一道防御屏障。 侯乐趁机将瓷瓶掷向入口,瓷瓶碎裂,黑色粉末遇空气即燃,瞬间爆发出冲天的火光与浓密的黑烟,将入口彻底封堵。浓烟中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让追击者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走!” 众人借着浓烟掩护,向着峡谷深处疾驰。然而,司徒影的实力远超众人预料,只见他冷哼一声,灵力灌注双拳,猛地轰向浓烟与乱石。 “轰隆!” 巨石崩裂,浓烟溃散,司徒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障碍,一拳轰向落在最后的石岳! “小心!” 陈明眼疾手快,青钢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直刺司徒影后心。他这一剑并未动用寂灭意境,却凝聚了炼气六层巅峰的全部灵力,角度刁钻至极。 司徒影不得不回身格挡,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石岳趁机脱身,与众人汇合。 “这老狗实力太强,硬拼必死!” 侯乐一边跑一边大喊,“前面有个岔路口,我们分开走!” 峡谷深处果然出现一道岔路,左侧通往金沙集,右侧则是一片更加荒凉的戈壁。 云芷晴当机立断:“陈明、侯乐随我走右侧,引开司徒影;石岳、司徒荆走左侧,尽快返回金沙集据点,带着引潮珠先行撤离!” “不行!你们三人未必能拖住他!” 石岳急声道。 “这是命令!” 云芷晴语气坚决,“引潮珠关乎商会大事,绝不能有失!我们自有脱身之法!” 陈明心中一动,已然明白云芷晴的用意。司徒影的目标是星宫令与星辰源液,而这两样东西都在他们三人身上,必然能将其牢牢吸引。他看向司徒荆,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窃喜,显然也乐于摆脱司徒影的追击。 “保重!” 陈明不再多言,与云芷晴、侯乐一同转向右侧岔路。 司徒影冲破岔路口时,看到分道扬镳的众人,目光瞬间锁定了陈明三人,狞笑道:“星宫令在你们身上!跑不了!” 他毫不犹豫地追向右侧,身后两名炼气修士则朝着左侧追去。 右侧岔路愈发荒凉,戈壁滩上乱石嶙峋,雾气渐渐稀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陈明三人全力疾驰,却依旧能感受到身后司徒影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气息。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 侯乐气喘吁吁,“陈兄,你有没有什么底牌?” 陈明眉头紧锁,他知道,必须动用那招了。他看向云芷晴:“云管事,能否借你短刃一用?” 云芷晴虽有疑惑,却还是将短刃递了过去。陈明接过短刃,左手青钢剑,右手短刃,体内混沌气韵与灵力同时运转,识海中那枚寂灭印记微微震颤。 “你们继续前行,我来断后。” 陈明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追击而来的司徒影。 “你疯了?他是筑基修士!” 侯乐惊呼。 “相信我。” 陈明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我有办法拖住他一炷香,你们尽快绕路返回金沙集汇合。” 云芷晴深深看了陈明一眼,她从陈明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信心,咬牙道:“小心!我们在金沙集据点等你!” 说罢,她拉着侯乐,头也不回地向着戈壁深处跑去。 司徒影追到近前,看到独自断后的陈明,嗤笑道:“不自量力的小子,以为凭你也能拦住本座?交出星宫令与星辰源液,本座可以给你一个全尸!” 陈明没有废话,青钢剑与短刃同时扬起,体内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入两柄兵刃。他左手剑引动破障云纹,右手刃灌注混沌气韵,一刚一柔,一破一融,形成一道奇异的气场。 “今日便让你见识,何为破障寂灭!” 陈明低喝一声,身形如同陀螺般旋转,两柄兵刃划出两道交织的光弧,一道带着斩断一切的锋锐,一道蕴含万物归寂的死寂,朝着司徒影同时斩去! 这一剑一刀,是他融合了《御剑十三式》、混沌气韵与寂灭意境的最强一击,威力远超寻常炼气修士的极限! 司徒影脸色骤变,他感受到了这一击的恐怖,不敢有丝毫大意,灵力全面爆发,身前凝聚出一面厚重的灵力护盾。 “铛 ——!” 兵刃与护盾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灵力护盾瞬间布满裂痕,司徒影被震得连连后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是什么功法?你一个炼气修士,怎么可能有如此威力?!” 陈明并未回答,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他知道,这一击只能拖延片刻,绝非司徒影的对手。 趁着司徒影震惊的刹那,陈明转身就跑,体内仅存的灵力全部灌注双腿,速度提升到极致。 司徒影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小子,你彻底激怒本座了!今日必杀你!” 他身形一闪,再次追了上来,速度比之前更快。 陈明一边跑一边思索脱身之法,神识扫过四周,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诡异的石林,石林中隐约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有了!” 陈明眼中精光一闪,改变方向,朝着石林疾驰而去。他记得,紫檀木牌曾对空间波动有过感应,这片石林或许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许…… 能成为他的生路! ------------ 第四十八章 石林迷踪 戈壁的风,像一把沾满粗砂的锉刀,刮过皮肤,带来灼痛与干渴。身后的雾气彻底被甩开,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在扭曲热浪中微微颤动的荒凉景象。陈明甚至能听到自己肺部如同破旧风箱般嘶哑的喘息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 但他不敢停。 《御剑十三式》的身法已被他催发到极致,灵力不计消耗地灌注于双腿经脉,使得他的身形在嶙峋怪石间拉出一道道模糊的青影。脚尖每一次点地,都只是轻轻一触,便借力再次弹出,尽可能减少痕迹,也减少体力的消耗。 然而,身后那股如同附骨之疽的恐怖灵压,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涌来,沉重得几乎要将他碾碎。筑基与炼气,一字之差,却是天渊之别。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碾压,是灵力质量与总量上的绝对差距。 司徒影甚至没有全力追赶,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享受猎物在绝望中徒劳挣扎的过程。他那冰冷而充满戏谑的声音,如同魔音,总能穿透风声,精准地钻入陈明的耳中: “小辈,何必负隅顽抗?炼气六层的修为,能跑到几时?” “啧啧,这身法倒是不错,可惜,灵力快枯竭了吧?” “乖乖交出星宫令与星辰源液,本座念你修行不易,或可收你为奴仆,饶你一命!” 陈明紧抿着唇,任由那些话语在耳边刮过,心神却如同古井,波澜不惊。他经历过铁锈丘陵的生死一线,经历过问心路的道心拷问,更经历过地火炎窟的焚身锻魂。司徒影的语言攻势,比起那些直指灵魂与本心的考验,显得苍白而可笑。 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三件事上:维持身法、感知前路、以及感受怀中那枚紫檀木牌传来的微弱指引。 木牌此刻正散发着持续的、温和的温热,如同寒冬里揣着的一小块暖玉。它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方位,而是与前方那片越来越近的、如同远古巨兽残骸般耸立的风蚀石林,产生着一种玄妙的共鸣。那共鸣很微弱,时断时续,却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给了他唯一的方向。 云芷晴的判断没错,这片石林,或许真是一线生机所在。 “冥顽不灵!” 身后的司徒影似乎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冷哼一声,不再只是以灵压压迫,而是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嗤——!” 尖锐的破空声仿佛要撕裂耳膜!一道凝练得近乎实质的赤色剑气,如同毒蛇出洞,以远超之前所有攻击的速度,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直取陈明后心!剑气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散发出一股焦糊味。 这一击,角度刁钻至极,不仅封死了陈明左右闪避的空间,那凌厉的剑意更是提前锁定了他的气机,让他生出一种无论往哪里躲都会被击中的可怕预感! 生死关头,陈明瞳孔骤缩。他前冲之势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在间不容发之际,腰肢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一折,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形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嗖!” 赤色剑气带着死亡的气息,擦着他的鼻尖、胸膛呼啸而过!那灼热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几缕被剑气割断的发丝飘落下来。 “轰隆!” 剑气狠狠撞在前方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大石柱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洞穿,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焦黑孔洞,边缘处还有熔岩般的赤红液体缓缓流淌。 陈明甚至来不及后怕,借着前倾翻滚的势头,体内灵力疯狂爆发,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窜入了那片如同迷宫般的石林之中。 一入石林,天地迥异。 外界戈壁的灼热与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光线瞬间黯淡下来,被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巨大石笋、石柱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无数明明暗暗、光怪陆离的阴影。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穿过石缝时发出的、如同鬼泣般的呜咽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万年不变的、陈旧而荒芜的尘土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星辰余烬般的味道。更奇特的是,一进入这里,司徒影那如影随形、沉重如山的筑基灵压,竟陡然减弱了大半,仿佛被这些沉默矗立了无数岁月的巨石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吸收、分散、扭曲了。 “天然迷阵……而且是极其高深、暗合星辰轨迹的那种……”陈明瞬间明悟。这并非人为布置的阵法,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经年累月之下,无意中契合了某种天地至理,形成了一座庞大的、能够干扰灵识与方向的天然屏障。 他背靠着一根冰凉的巨石,大口喘息着,趁机往嘴里塞了一颗得自墨芸的回气丹。丹药化开,一股微弱的暖流补充着近乎干涸的丹田。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经脉因过度透支传来的阵阵刺痛,再次动身。 他不再依赖眼睛去看,而是完全信任怀中紫檀木牌的指引。那温热的共鸣感,在此地变得清晰了一些,如同黑暗中牵引着他的丝线。他选择那些感觉上“阻力”最小、“共鸣”最强的通道深入,身形在错综复杂的石隙间快速穿梭。 身后的破空声和司徒影的怒喝声并未停止,但听起来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被重重石壁扭曲、反射,难以分辨具体的方位。 石林之外,司徒影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紧随其后冲入石林,立刻察觉到了此地的诡异。他那足以覆盖方圆数里的强大神识,在这里如同陷入了粘稠无比的泥沼,延伸出去不过二三十丈便变得模糊不清,再往外,便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了。 眼前是无数条看似一模一样、又似乎时刻在变化的狭窄通道,那小子的气息在穿过几个岔路口后,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变得若有若无,难以锁定。 “该死的天然迷阵!”司徒影低声咒骂,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他没想到在这荒僻之地,竟会遇到如此棘手的环境。若是寻常迷阵,他凭借筑基期的修为,大可强行破之。但这种天然形成、与地脉甚至天象隐隐相连的迷阵,牵一发而动全身,蛮力破解不仅耗时费力,还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他毕竟是经验老道的筑基修士,心性坚韧。他停下脚步,闭上双眼,摒弃了视觉和受到严重干扰的神识探查,将精纯的灵力缓缓凝聚于双耳。 一时间,周围的世界在他“耳”中变得无比清晰。 风掠过不同形状石头的细微差别…… 远处地下水脉渗透的滴答声…… 甚至……极远处,那小子因为急速奔跑而无法完全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以及衣袂与石壁摩擦的窸窣声…… “找到你了!”司徒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循着那微弱至极的声音线索,追了上去。他的速度虽然受到环境影响而减慢,但依旧远超炼气期的陈明。 陈明在迷宫般的石林中亡命奔逃,他将“柳絮随风”步法发挥到极致,尽量让脚步轻盈如羽,收敛全身气息。然而,炼气期与筑基期的差距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灵力的量与质,还包括对自身机体的控制,对环境的感知。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那股若有若无、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冰冷窥视感,再次如同阴云般笼罩上他的心头。 他知道,司徒影已经初步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找到了更有效的追踪方法。之前的侥幸,不过是凭借迷阵争取到的短暂喘息之机。 压力骤增! 他不再刻意隐藏,因为那已毫无意义。他将回气丹带来的微弱灵力全部灌注于双腿,速度再次提升,朝着感应中那股奇异波动的源头——紫檀木牌共鸣最为强烈的方向,发足狂奔。 两侧的石壁飞速后退,眼前的通道时而狭窄仅容侧身而过,时而开阔出现数个岔路。他全凭木牌的指引做出选择,不敢有丝毫犹豫。身后的风声越来越紧,那股筑基期的灵压虽然被削弱,但如同逐渐收拢的网,正在不断缩小着范围。 突然,前方通道尽头,隐约有微光透入。 陈明精神一振,奋力冲出通道! 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约莫数十丈方圆的圆形空地。空地平整异常,与外界嶙峋的地貌截然不同,仿佛被人工修葺过。空地中央,并非他想象中的传送阵或是藏宝库,而是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黑色石碑。 石碑通体黝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岁月风沙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显得古老而沧桑。然而,在那斑驳之下,依稀可以辨认出,碑身上刻着几个残缺的、笔画却苍劲如龙、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字符—— 正是星殛文! 而就在陈明踏入这片空地的刹那,他怀中的紫檀木牌,骤然变得滚烫!那灼热感如此强烈,仿佛要在他胸口烙下一个印记!木牌与石碑之间,产生了强烈无比的共鸣,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只有陈明能感知到的“嗡嗡”声。 就是这里!木牌指引的终点! 他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扫过石碑上的星殛文。这些字符比他之前在木牌和葬星原残碑上见过的更加古老、复杂、残缺,他一个也不认识。但当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掌心按在冰凉的石碑表面,试图将一缕神识探入其中时—— “找到你了!小老鼠!” 一声冰冷彻骨、充满了猫捉老鼠般戏谑与杀意的厉喝,自身后唯一的通道口轰然传来! 司徒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空地边缘,彻底堵死了退路。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笑意,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在陈明和他身后的石碑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司徒影一步步缓缓逼近,筑基期的灵压虽然受到此地环境压制,却依旧如同实质的枷锁,缓缓收紧,将这片小小的空地彻底笼罩、封锁。“看来,这破石头,就是你的依仗?本座倒要看看,它今天能不能救你的命!” 陈明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缓缓转身,背靠着冰凉的石碑,横剑于身前。体内,仅剩的微弱灵力开始不顾一切地加速运转,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迸发出最后的光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他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知道,所有的侥幸与周旋都已结束。真正的、毫无花巧的生死考验,此刻,就在眼前。 司徒影看着陈明那副如临大敌、却又眼神坚定的模样,心中那点戏谑渐渐被一丝真正的杀意所取代。此子心性之坚韧,实属罕见,若任其成长,日后必成大患。更何况,他身上的秘密——那能开启星宫密室的木牌,那诡异而强大的风刃术,还有那尊能引起罗盘异动的小鼎……都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星宫令和星辰源液他要,此子身上的秘密,他也要! 他不再废话,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微屈成爪。丹田内,精纯的筑基灵力汹涌而出,汇聚于指尖。刹那间,他的整只右手仿佛化作了烧红的烙铁,跳跃着危险而狂暴的赤红色光芒,周围的空气都因那极致的高温而扭曲起来,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灼气息。 “能死在本座的‘赤煞爪’下,炼气期中,你也算独一份了!” 话音未落,司徒影眼中赤芒一闪,身形微动,便要一爪挥出,将陈明连同他身后的石碑一同撕碎! 然而,就在司徒影那凝聚了恐怖力量的赤煞爪即将发出的前一个刹那,异变陡生! 陈明背靠的那座黑色石碑,似乎被司徒影那充满毁灭意志的筑基灵压彻底激怒,又或者是因为陈明怀中紫檀木牌的剧烈共鸣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碑身上,那几个残缺的星殛文,骤然亮起了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银色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如同夜空中即将熄灭的星辰,顽强地闪烁着。 “嗡……”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嗡鸣,不再是仅限于陈明的感知,而是清晰地在这片空地中回荡开来。 紧接着,以这座黑色石碑为中心,整片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石林……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缓缓……苏醒了! ------------ 第四十九章 星殛残阵 那声穿越万古的嗡鸣,并非震耳欲聋,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 随着嗡鸣声扩散,以黑色石碑为中心,整片石林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剧变! 地面上,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石块、砂砾,此刻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移动、组合,勾勒出无数道由星光凝聚的、复杂到极致的银色线条!这些线条纵横交错,彼此勾连,瞬息之间,便在空地上构成了一座覆盖方圆数十丈的、残缺却依旧散发着浩瀚气息的庞大阵图! 阵图线条明灭不定,许多关键节点已然黯淡、断裂,但其核心处,那座黑色石碑光芒大盛,如同阵眼,支撑着这座古老阵法残存的力量。 更令人心悸的是,四周那些高耸入云的石柱、石笋,其表面也开始浮现出与石碑上同源的、残缺的星殛文。这些古老的字符闪烁着微光,与地面上的阵图遥相呼应,引动了弥漫在石林中那稀薄却精纯的星辰之力。 刹那间,陈明只觉得周身空间变得粘稠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琥珀之中。行动变得极其困难,连抬起手臂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威压,比司徒影的筑基灵压更加古老、更加宏大,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法则意味。 “这是……上古残阵?!”司徒影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极致的惊骇与凝重。他挥出的赤煞爪,在那股骤然降临的阵法之力干扰下,竟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减,爪风边缘跳跃的赤芒也明灭不定,威力大减。 他毕竟是筑基修士,见识远超常人,立刻意识到这座突然激活的阵法非同小可。其蕴含的星辰之力与空间禁锢效果,绝非寻常阵法能有,即便残缺,也足以对他构成致命威胁! “该死!这小子到底触动了什么?!”司徒影又惊又怒,他试图抽身后退,离开这片被阵法笼罩的空地,却发现身后的通道不知何时已被扭曲的光线和无形的壁垒封死!他如同闯入蛛网的飞虫,被困在了这片突然苏醒的绝地之中。 陈明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背靠石碑,感觉却与司徒影截然不同。那沉重的威压似乎有意避开了石碑附近的核心区域,又或者是他怀中紫檀木牌散发出的温热气息形成了一层微弱的保护。虽然行动依旧受限,却远不如司徒影那般举步维艰。 他立刻明白,这座残阵的激活,并非是针对他,更像是……一种自卫,一种对闯入并试图破坏此地的强大外来者的排斥与反击!而他自己,因为身怀与阵法同源的星殛文木牌,反而被阵法默认为“友方”或者“无关者”? 机会! 陈明眼中精光一闪,强忍着周身不适,体内《紫气东来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冲破这层禁锢。同时,他紧握青钢剑,目光死死锁定被困在原地、正全力运转灵力抵抗阵法压力的司徒影。 此刻的司徒影,面色潮红,周身赤色灵力疯狂涌动,形成一道护体光罩,抵挡着无处不在的星辰威压和空间束缚。他如同背负山岳,每移动一寸都异常艰难,再不复之前的从容。那赤煞爪更是早已溃散,他不得不将大部分灵力用于自保。 “小杂种!是你搞的鬼!”司徒影目眦欲裂,死死瞪着陈明,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发现自己与外界天地灵气的联系被这座诡异的阵法几乎完全切断,灵力消耗速度惊人,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阴沟里翻船! 陈明没有回答,他在适应这股压力。混沌气韵在识海中缓缓流转,虽然无法直接对抗阵法,却让他对周围能量的流动感知更加清晰。他“看”到,束缚司徒影的力量主要来自地面那座残缺阵图以及周围石柱上闪烁的星殛文。而那座黑色石碑,正是所有能量的中枢。 他无法掌控这座阵法,但他或许可以……借势! 趁着司徒影全力抵抗阵法压力,行动迟缓的绝佳时机,陈明动了! 他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蔓延,剧痛刺激下,灵力爆发,脚下步伐艰难却异常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是这一步,就让他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但他手中的青钢剑,却在这一刻,循着神识感知中阵法之力流转的一丝微弱间隙,猛地刺出! 这一剑,并非直刺司徒影本身。他深知,以他现在的状态和实力,即便司徒影被阵法压制,正面攻击也难伤其根本。 他的目标是——司徒影身前不远处,地面阵图上的一处略显黯淡、能量流转似乎有些滞涩的残缺节点! 这一剑,凝聚了他残存的所有灵力,更融入了这些时日以来,对“破障”云纹的所有理解!剑尖之上,一点极致的锋锐之意凝聚,带着斩断束缚、洞穿虚妄的意境,无声无息地点向那处节点! 司徒影察觉到陈明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嗤笑:“蠢货!凭你也想撼动此阵?”他根本不认为陈明能对这座上古残阵造成任何影响。 然而,下一刻,他的嗤笑僵在了脸上。 青钢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处残缺节点之上! “叮——!” 一声清脆悠扬、如同玉磬敲响的声音,在空地上回荡。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就在剑尖与节点接触的刹那,那处本就黯淡的节点,光芒骤然熄灭!如同连锁反应,与之相连的数条阵法线条也随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整个残缺阵法的运转,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乎其微的一丝……紊乱! 就是这一丝紊乱! 对于正在全力对抗完整阵法压力的司徒影而言,这瞬间的紊乱,就如同一个正在用力推门的人,门突然消失了一般! 他周身那原本均衡、强大的阵法压力,骤然间出现了极其不协调的波动和缺口! “噗!” 司徒影只觉得体内灵力猛地一岔,原本全力对抗的外力突然部分消失,导致他自身灵力失控反噬,胸口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当场喷了出来! 而更致命的是,那原本将他牢牢禁锢的无形壁垒,也随着阵法紊乱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松动! 陈明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剑尖点中节点的瞬间,他根本不去看结果,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借着阵法紊乱、压力骤减的刹那,如同挣脱缰绳的野马,将仅存的力量全部爆发,猛地向侧后方——那片因阵法紊乱而显得格外不稳定的空间壁垒撞去!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细微声响。那无形的壁垒,在内部压力失衡与陈明全力一撞之下,竟真的被他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陈明想也不想,身形如同游鱼,顺着那道裂缝便钻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陈明出剑,到阵法紊乱,再到他撞破壁垒脱困,不过是一两次呼吸的工夫。 当司徒影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勉强稳住身形时,看到的只是陈明身影消失在壁垒裂缝外的最后一幕,以及那迅速弥合、恢复原状的阵法光芒。 “啊!!!小畜生!我必杀你!!!” 司徒影的怒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阵法笼罩的空地中疯狂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愤怒、憋屈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 他,筑基修士司徒影,竟然在一个炼气六层的小辈手下,吃了如此大亏!不仅被其借助阵法之力反伤,更是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他的怒吼并不能改变现状。随着陈明的脱离,那座残缺的星殛阵法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光芒缓缓平息,地面的阵图线条再次隐没,周围的威压也逐渐恢复到之前那种均匀分布的状态,依旧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只是,经过方才那一下紊乱,阵法似乎消耗不小,光芒比之前黯淡了几分。 司徒影脸色铁青,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周围。他知道,自己暂时是奈何不了这座古阵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灵力,找到破阵之法。至于那个叫陈明的小子…… “你跑不掉……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要将你抽魂炼魄,以泄我心头之恨!”他咬牙切齿地低语,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功,对抗阵法压力,并寻找脱困的契机。 …… 石林另一处,陈明从那裂缝中跌撞而出,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噗!”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淤血喷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方才那一系列动作,尤其是最后撞击阵法壁垒,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和体力,经脉更是受损不轻。 但他不敢停留,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踉跄着爬起,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与那片空地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 他不知道那座阵法能困住司徒影多久,他必须尽可能远离。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片空地的任何气息,直到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再也迈不动一步,陈明才终于力竭,眼前一黑,瘫倒在一个隐蔽的石缝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前,最后的念头是:司徒影未死,危机远未解除。而这片神秘的石林,以及那座救了他一命的星殛残阵,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