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祭品 昆仑山,堕神渊。 阮糯缩成一团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用余光瞥着一片虚无黑暗当中微弱的红色光芒。 她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啊! “刺啦——刺啦——” 铁锁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一颗硕大的龙头出现在阮糯的身畔。龙头上,没有眼白、没有瞳仁、如同岩浆一般赤红的眼睛约有一人高,能将蜷缩成一团的阮糯装进去。 灼热的、湿濡的鼻息似飓风卷席在阮糯的周身。 阮糯死死地闭上双眼,吓哭了。 她一个21世纪经营着一家私房菜馆的小厨娘哪里见过这么光怪离奇的恐怖场面。 几日前,阮糯经营的私房菜馆煤气罐莫名爆炸,她身死火场。再睁眼她就来到了这个离奇的玄幻世界。苔藓会发光、河里的鱼长翅膀能在天上飞…… 幸得九黎山上的一个阿嬷照拂,给她衣穿,给她饭吃,还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可还不等阮糯报答“菩萨心肠”的老阿嬷,就被下了药,顶替了阿嬷的亲生女儿,成为送给凶神的祭品,被扔到了这昆仑山堕神渊的龙洞内。 玄曜见阮糯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鼻尖轻嗤,卷起一股裹挟着腐败气息的风浪。 九黎山送来的小仙子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知这个,能在堕神渊内挺过几日。 鼻尖有龙涎的气息环绕,可却迟迟听不见半点声响,阮糯壮着胆子,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见玄曜庞大的身躯上捆着数十根符篆痕迹不停流动的玄铁锁链,他的身子被牢牢束缚着,硕大的身子无法靠近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阮糯刚想长出一口气,就吃了一嘴的灰尘。 五个身穿统一银白软甲,面带银丝镂空面具的男人从洞口“浮”下来。阮糯盯着他们的身影出神。 “玄曜大人,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还请配合一下吧。”为首的男人腰间配着一把弯刀,身姿挺拔,看着颇有几分正气。 “大哥,你和他废什么话,他现在不过就是个神魂溃散的废物,你还真当他还是那个昆仑第一凶神啊!” “对啊!大哥,他现在神魂溃散,神格破损,灵力几近于无,连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如,不过是咱们尊上养在这里的血包罢了。” 为首男子身后的一名小弟直接上前一步,他手指掐诀,口中念咒。数十根玄铁锁链同时震动,玄曜原本庞大的身躯瞬间缩小了十几倍。 深不见底的龙洞内回荡着痛苦的龙吟。 那声音似乎能将人的耳膜穿破,阮糯伸手捂住了两只耳朵,可她的视线却紧紧锁在那男子的身上。 他又从袖口处掏出一把有小儿手臂长短粗细的破龙锥,一锥刺在玄曜龙身的腰腹处。 破龙锥顶端的尖角散发着金光,坚硬的龙鳞瞬间融化成一滩血污。 为首男子同身后三名同样身穿银白软甲的男子分别站在玄曜龙身的四方余位,四人各手持一柄破龙锥插入玄曜的体内。 龙洞内,空中一道细小的金光不断放大。 阮糯看得有些痴迷,那应是一种阵法,金光扩散成复杂的图案,直到图案将玄曜的身体完全笼罩。 “放!” 一声令下,那四名身穿银白软甲的卫兵一同拔出插入玄曜体内的破龙锥。 空气中立刻弥漫开腥甜的气息,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玄曜玄金色的龙鳞流淌出来。 那些血液没有流淌到地面上,而是顺着龙鳞而上,逐渐汇聚在洞中悬浮的金色阵法中间。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是缓慢的。不知过了多久,金光逐渐消散,赤红色的鲜血包裹在金色的织网当中。 成了! 为首的卫兵将凶神的血液仔细保存,随后衣袖一挥,黑黢黢的洞底内又添了一份浑浊的血腥气息。那是一头奄奄一息的狡牛,体表有无数个法术造成的孔洞,孔洞中渗出鲜血…… 这是给玄曜的食物。 那几人不再停留,脚踩洞内的石壁,飞身欲走。 阮糯壮着胆子,抓住其中一人的脚踝。 “等等!”阮糯额前散落一缕发丝,妩媚动人的脸蛋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求你们带我上去,好不好?” 卫兵身形一顿,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耐烦,“做好你该做的事,滚。” 是他们将阮糯扔到堕神渊的,自然没有再将人原封不动带出去的道理。 昆仑的掌权者沧溟命他们每年往堕神渊内扔入一名从九黎山内选中的仙子。 献祭的仙子与凶神交欢,可以缓解玄曜神魂溃散的苦楚,尽力延长凶神余下不多的寿命。 不过沧溟自然不是大发善心,费力从九黎山内选择小仙子入堕神渊就是为了给玄曜舒坦舒坦的。 昆仑一脉灵力稀薄,魔气混杂。 沧溟为壮大昆仑,先是大举进犯与世无争的洞天福地九黎山,将九黎山内纯净的灵气引入昆仑;而后又让昆仑圣女令竹娇伪装打扮蛰伏在上古凶神玄曜身边,取其信任后,反制之,将凶神困于昆仑山堕神渊内,取其灵血神魂用于提升自身修为。 百年后,沧溟发现玄曜的神魂不断溃散,每次取回的龙血不再菁纯,灵力似乎有枯竭的迹象。 为了他的千秋霸业,他每年都会送九黎山一脉灵气纯正的仙子入洞,除了让玄曜能延长寿命供起索取外,还妄图生下玄曜的血脉,以供他继续索取。 可这么多年,无一仙子成功。 随着九黎山的灵气越来越稀薄,符合献祭条件的仙子也越来越少,虽说每年还是会送仙子入堕神渊,但昆仑的人已经对这件事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 阮糯仍想继续为自己求一求情,那卫兵却一脚将她踹到洞内的石壁上。 阮糯疼得眼前一黑。 再睁眼,玄曜已经从龙身变作清秀的少年,少年身穿衣领大敞的玄色衣裳,一头黑发如瀑披散在腰间,他的唇瓣惨白,一副虚弱的病娇美人模样。 阮糯以为她吓得有些幻视了,轻轻揉了揉双眼。 玄曜伸出白皙修长的大掌,轻轻勾动骨节分明的手指,“你,过来……” ------------ 第2章 烤狡牛肉 玄曜的声音和他那硕大的龙身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玄曜的声音酥酥的,仿佛有些鬼使神差的魔力。阮糯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恐惧,她看着他染了血污的手指,莫名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玄曜打量着沧溟费了千辛万苦给他选中的小仙子。 美! 是那种很灵动的美! 真是可惜了! 玄曜抬手勾起阮糯小巧的下巴,“你怕我?” 阮糯点头,又摇头。 她对玄曜的恐惧是第一次在这个玄幻的异世见到体积如此庞大的生物的那种未知的恐惧,不过比起玄曜,那些看着人模人样实则毫无半点怜悯之心杀人不眨眼的卫兵更为可怕。 玄曜看到女人精巧的下巴上同样染上了血污,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想离开这里。” 阮糯疯狂点头。 这洞内是一片黑暗,只有墙壁上的苔藓散着诡异的幽幽绿光。人应该活在阳光下的,她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不被吓死也会抑郁身亡的。 玄曜继续勾勾手指,“过来,帮我。” 玄曜脱下半敞着的玄色衣裳,露出精瘦却还覆盖着一层薄肌的上半身。 阮糯的视线顺着他胸下的六块腹肌下移,腰腹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碗口大的皮肉翻开,暗红色的血液不断从伤口内涌出。结痂的伤口又被新涌出的血液撞开,成为新的伤口,如此反复。 阮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多疼啊! 看到凶神大人对自己并无恶意,阮糯的胆子也大了几分。 她从腰间的布包中摸索着,那个将她送到龙洞的老阿嬷还算有几分良心,给她带了一把刃口处泛着蓝光的锋利匕首,还有将她在老阿嬷家暂住的几天内自行研制的香料粉末一并放在了她腰间的布包里面。 掏出匕首,阮糯划开她宽大的裙摆,借力撕下一条嫩绿色的布条。那破龙锥上不知有着怎样的法力,外翻的皮肉处似有金色的光芒闪动,正是那些融在血肉当中的残缺符咒让伤口久久无法愈合。 阮糯:“玄曜大人,我没有恶意的,你忍一下。” 阮糯手起刀落,她仔细用泛着蓝光的刀刃剜掉玄曜伤口处的那些腐肉。剃掉那些泛着残符的腐肉,阮糯小心翼翼地将玄曜腰腹处的伤口用嫩绿色的布条包扎好。 玄曜眼神未动,他低头看着阮糯额前渗出的细密汗珠,鼻尖充斥着少女的馨香。 这还是他被压制在堕神渊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关心他…… 罢了,终究还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本君现在元气大伤,缓和两日或许有一力可以将你推出堕神渊的谷底。” “不过,”玄曜的眼神瞥向刚刚阮糯从他腰腹处剃下的腐肉上,“你现在应该也有能力自己从谷底逃出去了。” 阮糯不解,“什么意思?” 玄曜的表情晦暗不明,“你可知这些卫兵为何要取本君的血肉,乃是因为本君的血肉能提高普通修行者的修为,对你这样近乎无灵力的小仙子更是大补。吃本君的一块血肉,可得十年修为,你若是吃了那些从本君身上剜掉的腐肉,或许能有攀岩石壁,跃出谷底的能力。” 阮糯看着地上残符金光不散的腐肉,腹中汹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这也太恶心了…… 玄曜看着阮糯的样子,眉目微挑,这次送来的仙子似乎有些不同。 阮糯处理好伤口,长时间高度紧绷的情绪让她精疲力竭,一屁股瘫坐在地面上,“玄曜大人,我听闻之前九黎山也有很多送进来的小仙子,那些仙子都去哪里了?” 玄曜抛给阮糯一个眼神,“死了。” 顺着玄曜的眼神,阮糯看见幽绿色的苔藓下,森森白骨交错堆叠。那其中似有动物的骨头也有人骨…… 阮糯吞咽口水,声音有些结巴,“她们…都是…是你杀的?” 玄曜鼻尖轻嗤,“不是。她们是饿死的。” 阮糯吞咽着口水,心里发怵。 这世间千百种死法,唯独饿死是她最无法忍受的,这就是对她这个厨娘的侮辱。 有一种活人被尿憋死的无力感! 玄曜的眼神盯在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狡牛身上,“那些卫兵隔一段时间会送来一些食物,不过大多都是生食,那些仙子受不得茹毛饮血的生活,除了几个体质弱病死中毒死的,大多都是活活饿死的。” “那把这些食物做熟了吃不就好了?!”阮糯实在是不解。 谈到这个话题,阮糯的肚子倒还真的“咕咕”叫了两声。她拿着手中未曾松开的匕首,靠近那头已经咽了气的狡牛。 第一次烹饪《山海经》中才会出现的食材,阮糯没有恐惧,满满的都是兴奋。 她捡拾着谷底干燥的稻草,将它们围在一起,用火石生火。火苗劈啪作响,温暖驱散谷底的湿冷。 她在一地的森森白骨中挑选出几根长长的不似人骨的骨头作为一会烤肉的支架。 随后,阮糯麻利地将她用匕首切出来的大块牛腿肉架在火焰上方炙烤。 第一次用骨头当固定工具,阮糯心里别扭,手中动作略显笨拙地翻动着骨架。 牛肉表面被烤出一层金黄的油渍后,阮糯将她在九黎山时用香草研磨的类似孜然风味的粉末轻轻洒在肉的表面。 火焰舔舐着牛肉,发出“滋滋”的声响。油脂的香气混合着香草粉末的香气充斥在谷底,短暂地压制住谷底内难为的腐败血腥气息。 谷底又恢复如初的寂静,阮糯小心地控制着火候,这么好的牛肉可不能烤老了。 半刻钟后,狡牛的牛腿肉被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阮糯从骨架上取下几块卖相最好的牛肉,放在一片干净的宽大叶片上,“那个…,玄曜大人,您先用……” 将宽大叶片递给玄曜后,阮糯迅速后退,靠着火堆,来到她以为的安全地带。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玄曜才有了动作。他抬起手,捏起树叶上一片还包裹着金黄油滴的牛肉。 玄曜的吃相没有阮糯想象凶神该有的那种野蛮,反倒带着几分贵气的优雅。 玄曜咀嚼着,眼眸微眯。他不知吃了多久的生肉,现在尝到熟到焦香内里却还鲜嫩多汁的狡牛肉,心里滋生出一股满足感。 阮糯察觉到玄曜的面相似乎都温和了。 不过比起口腹之欲的满足,玄曜更是注意到,经过阮糯之手做出来的食物竟然有温补他溃散的神魂的功效。这仙子当真不简单! 他的指间有淡淡灵力的萤火汇聚,他催动这些灵力,试图挣脱玄铁锁链的束缚。 可眼下这点灵力还远远不够,玄铁上暗红色的符咒反噬着他的身体,剔骨剥皮的痛感蔓延全身,整个人再次蜷缩在一起。 阮糯心下一惊。 他不会是吃了她做的饭,中毒了吧,她在异世第一次给人做饭,就出现了食品安全问题了?!不能吧?! ------------ 第3章 五行灵木 随着阮糯的靠近,玄曜原本与常人无异的眸子霎时间变得猩红,他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一般,“你究竟是谁?” 阮糯吃痛挣扎。 感知到少女的疼痛与不断扭动的身子,玄曜猩红的眼睛霎时变得清明,与旁人无二。 少女的手腕上绑着一根快要深入皮肉的明黄色链条,玄曜依稀看到链条下一丝淡淡的五彩光泽。 那是,五行灵木的印记…… 怪不得这女人做出来的食物能够滋养他不断溃散的神魂,能够抚平神魂溃散给他带来的苦楚,原来是她的体内蕴涵五行灵木这样的天地灵宝。 而五行灵木也正是他重塑凶神神格的关键灵药。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机关算计的沧溟也是苦心孤诣地为他人做了嫁衣。 但现在他尚无能力吞噬并吸收五行灵木的能量,还需静待时机,至于这女人,且允许她在堕神渊的谷底再聒噪一段时日吧。 玄曜松开了手,阮糯刚才吓得魂都要飞了,见男人平静下来,她大口呼吸着谷底浑浊的空气。 玄曜收手,“抱歉。只是这玄铁锁链不停侵蚀本君的神魂,偶尔会反噬,失了心智。” 蹩脚的解释,可对初入玄幻世界的阮糯来说够用了,她信了。 “厨艺不错,再多烤些狡牛的肉吧。这么多年吃了太多生食,都快忘了常人吃的食物究竟是个什么味了。”玄曜吩咐着,他现在需要更多由五行灵木载体烹饪出的食物来修补神魂。 “好吧。”阮糯点头,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她现在唯一能从谷底出去的希望都在玄曜身上,她也希望他能尽快恢复些许气力,助她早日回到谷底上方,过正常人应该过的生活。 此刻更加靠近囚禁玄曜的地台,阮糯也将谷底的情形看得更全了几分。 堕神渊的谷底下方有一条暗河,暗河中的水似乎比谷底中的黑暗还要黑上几分。 就是不知河里面有没有鱼。 她在九黎山吃过一次“收养”她的老阿嬷钓给她的鱼,不愧是灵力滋养长大的鱼,不需要任何的调味,只需要一点点盐巴煮出来的鱼汤就已足够鲜美,完全没有任何的土腥气息。 思索着,一条长着金翅的锦鲤从暗河中飞出。 它落在谷底瞬间变幻成人类的模样。 说是人类,其实还有几分不像。他的耳朵还留着鱼鳃的模样,乍一看有几分怪异。 “主人,属下已经探听到帝台那面的消息了。”那条金翅锦鲤半跪在地上,“昆仑台病恹恹的老帝王昨夜驾崩,沧溟终是得偿所愿登基称帝,坐在了那个至尊的位置上。” 虽说昆仑山早已是沧溟统辖,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为了等这一瞬,上位登基,成为名副其实的昆仑共主,沧溟等了整整五百年了。 “只是主人,……”金翅锦鲤的话带着几分犹豫。 “说。” “令竹娇已经嫁给了沧溟,成了新一任的昆仑仙后。”金翅锦鲤仔细地观察着玄曜的脸色。 圣女嫁给帝君倒也是昆仑山千年来的头一遭。 玄曜还记得,那令竹娇不是告知过他,她们圣女一辈子都用来奉候昆仑神山的山神,终生不嫁的么?!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正在切割狡牛余下残骸的阮糯支起一个耳朵听他们两个讲话。 她好像从中嗅出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令竹娇,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火焰带来的温暖,驱散了阮糯的惧意,她一边将用小匕首将割成大小均匀的方块状的狡牛肉串在骨架上,一边八卦又好奇地向着金翅锦鲤的方向问去,“这个令竹娇是谁呀?听着像是一个美女的名字,不会是咱们凶神大人的前女友吧?” 金翅锦鲤一脸愤愤不平,耳边的鱼鳃也随着他的呼吸不断鼓动,“不错,她就是个祸水。如果当时不是为了她,主人又何苦落到……” 英雄一怒为红颜,落得个因果缠身,金身蒙尘。 “绯墨!”玄曜带着几分怒意。 绯墨住了嘴,却开始打量起阮糯来,“主人,这女人是谁?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阮糯大大方方的做起了自我介绍,“那个绯墨小兄弟,我叫阮糯,是你们家主人的祭品,不过我觉得现在应该称作员工才对,反正就是跟你一样,尽心尽力的伺候他。以后我们两个就是同事了,要彼此相互照应啊。” 职场守则,新人一定要和老同事打好关系! 绯墨耳边的鱼鳃不停抖动,伸手一挥,空气中多了些折射五彩光芒的泡泡。 阮糯被这些泡泡吸引,伸手戳破一个,泡沫碎成星星点点的光,顺着她的鼻腔进入体内,不到一秒,阮糯直接昏死了过去。 绯墨抱拳躬身,“主人,女子都是祸水,她断断不可以轻信啊。不过是个九黎山送来的祭品,我这就为主人杀了她。” 玄曜挥手打断绯墨的动作,随着他发力阻止,一口黑血顺着玄曜的嘴角流下,“不可,她的体内有我们苦寻的五行灵木。” “现在,她还杀不得。” 绯墨白皙的面皮瞬间红了起来,“可……” “主人现在的能力定是没有办法吞噬五行灵木的,难不成真的要顺了沧溟的意,与这送来的九黎山仙子交欢不成?!” 若是无法直接吞噬五行灵木,用阴阳调和的办法蚕食灵木的能力亦是一种方法。 玄曜沉默,他投向阮糯昏睡的侧颜,眼神晦暗不明。 ------------ 第4章 中毒 阮糯再次醒过来,浑身酸痛。 她感觉下腹处传来一股隐隐的坠痛感,喉头有股甜腥的气息。 手腕间的明黄色系带不断发出金黄色的光芒,散发着滚烫的热度。手腕上系带的光芒掩盖了五行灵木的印记,玄曜的眼盯着阮糯的手腕,看来沧溟等人应是不知他们送进来的九黎仙子体内蕴涵这般的天地灵宝。 阮糯察觉到玄曜看向她腕间的目光不对,声音发颤询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玄曜挑眉,转过身,“你中毒了。” 中毒! 阮糯这辈子只有吃云南菌子的时候中过一次毒,除此之外还没尝过毒药的滋味。 “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阮糯大脑疯狂闪回,想起昏迷前,绯墨对她那敌对的眼神。莫不是她触碰的那斑斓的泡泡是有毒的?! “呵。”玄曜冷笑,“你认为是本君给你下的毒,本君可没有这么无聊。” “哪怕本君现在神魂溃散,但想要你一个毫无灵力的小仙子的性命还不必费这么多的功夫。” “不是你给我下的毒?是谁要害我?”阮糯不解。 “你难道不知道你被昆仑的人送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吗?”玄曜看着阮糯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灵动,转动起来犹如泛着汁水的黑色葡萄,纯净美好,美好的仿佛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道一般。 “啊?”阮糯惊呼。 确实,她不知道。她对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还没有彻底接受身处玄幻世界的设定,她只是知道她被九黎山的老阿嬷摆了一道。她这局外人代替老阿嬷的女儿成了昆仑山祭奠凶神的祭品。 可祭品究竟是做什么的,阮糯一无所知。 地上还有残余的狡牛尸体,想来送她进入龙洞的谷底不是给凶神大人打牙祭的。可不是作为食物,那她还能干什么?!难不成是给“孤独的”凶神大人解闷子的?! “他们送你进来是为了伺候本君的。”玄曜说得平淡。 阮糯也不傻,她听懂了那“伺候”二字的含义。 “怕你不愿,怕你逃跑,特意给你下了毒,牵制你,你手腕上那根明黄色的系带就是毒源。”玄曜“仁至义尽”地解释着。 阮糯愣了一秒,随即去拉扯手腕上多出来的系带。 可怎么扯也扯不断,反而越用力就在她的手腕上越收紧。 阮糯憋在胸口的一团气不断翻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玄曜听到哭声,懵了。 他应该也没错话吧…… “你哭什么?” 阮糯抽泣着,原本灵动的眼睛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水汽,“你们都是大骗子。” 玄曜的手指轻刮鼻头,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看到这女人的泪水却真的有些莫名心虚,“我没骗你,你真的是中毒了。” “啊……”阮糯哭得更用力了,“对啊,你明明知道我中毒了,还假意说什么要送我出谷这样的话,我中毒了,要死了,你就算是给我送出去了,我也不过是换了个坟头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她哭得他心烦意乱。 身后的玄铁链子吱嘎作响,暗红色的符篆不断流动。玄铁锁链的压抑让玄曜每寸骨髓都痛不欲生。 可他还是擦干净纤长的手掌,温柔擦拭阮糯眼角的泪珠,“或许,我可以帮你解毒。” 阮糯打了个哭嗝,眼波流转,“怎么帮?” 阮糯像是想到了什么,双臂抱着裙角后缩身体,“你该不会真的想要那个吧……” ------------ 第5章 霸王硬上弓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 毒既然能够种下,自然也是能解的。 阮糯手腕上那明黄色的系带本身是一种藤蔓——绕枝玉藤。绕枝玉以人为壤,种子在人身体内生长,只需三天便可缠绕每一寸皮肉骨髓。 解毒有两种方法,要么除掉沧溟手中的母藤,要么承受巨大痛苦洗精伐髓。 龙洞内,丝滑石壁上的苔藓发出幽幽绿光,随着玄曜不断靠近阮糯,那些萤绿光芒也变得更加微弱。 阮糯闭上眼睛,眼皮止不住颤抖。 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想她上辈子,一个孤儿为了能出人头地,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菜品的研发制作当中,到死还是个母胎单身呢! 恋爱都没谈过就要和凶神大人做那档子事了…… 玄曜盯着阮糯的眼皮,湿濡的气息喷在阮糯的脸上。阮糯睁开一只眼,一张帅脸映入眼帘,她听见了她心跳如鼓的声音。 这比她之前在夜店见过的少爷都帅…… 玄曜嘴角勾起一抹笑,能和昆仑第一凶神双修,大涨修为,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事情。之前送进来的小仙子都巴不得上赶子围过来,只有他不愿意的份,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如阮糯一般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她,果真不同。 “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 阮糯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的身子“飞”到玄曜的身边。她能够看清男人每一根纤长的睫毛。 后脑勺被强有力的大掌扣住,唇上传来触电一般的酥麻感。龙洞内,血液的腥甜,尸体的腐败,暗河的凌冽,感官将所有的气味全部摒弃,这一刻,阮糯只能嗅到属于玄曜的气息。 女人绵柔力气的抗拒为这个吻增添了更多的趣。他的手从她的侧腰蜿蜒而上…… 他猜的果然没错,和这个女人亲密接触的确能够愈合他溃散的神魂。 他的体内似乎有一股绵软的如同揉面一般的力气,将他体内四分五裂的神魂不断融合、汇整…… “唔……” 阮糯的唇已经红肿不堪。 沾染龙涎的唇瓣在微弱的光芒下发散粼粼光泽,玄曜的喉头不自觉滚动。他好似听见了心跳声,不是她的,是他的。 肋骨上方的位置很久未曾如此鲜活,一个名为私心的种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生根发芽。 玄曜捏着阮糯小巧的下巴,不消半刻,他如古水一般的眼眸中再无半点情欲,“身上也没二两肉,本君对这具身子亦没有兴趣。” “龙涎可以短暂压制住你体内绕枝玉的毒性,虽不能解毒,但可压制反噬,缓解疼痛。” 阮糯的手抚上小腹,的确,下腹已经不疼了。 所以,凶神大人不是要霸王硬上弓,而是在帮她! 可是,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她每次毒发,都要和凶神大人… 有点羞耻,不过,大人的吻技似乎还真的有点让人流连忘返。能亲嘴皮子,又不用给名分,这件事细分析这,似乎也不赖啊! 玄曜看着阮糯一脸奸笑的模样,后背发凉,“你在想什么?” “想……”你…… ------------ 第6章 疗愈温泉 话未说完,洞顶落下如同大雾一般的粉尘。 那一对脸带银丝镂空面具身穿银甲的卫兵前来取血的卫兵再一次从天而降。 黑暗会让人模糊岁月,阮糯数不清他们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可玄曜清楚。 这些卫兵每隔一月会到堕深渊内来取他的血。沧溟是算好了时间的,一月时间,足够他的供给,同时也能给予他休养生息的时间。 而眼下,据上次取血,不足七日…… 相同的阵法在如同大雾一般的雾霾中展开,凄厉的龙吟震得人耳鸣。空气中再次弥漫血腥气息,玄曜刚刚稳固的神魂再次溃散,他甚至不能维持人身,幻化成巨龙模样。 那些人来去匆匆,取血后立刻飞身离开,模样很急。 雾气一般飞扬的尘土扬起有落下,阮糯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只见黑色的巨龙被暗红色符篆流动的锁链缠绕束缚,玄曜趴在囚着他的神台上,了无生气的模样。 “大人,你没事吧……” 阮糯上前一步,玄曜睁眼,血红色的眼眸没有瞳仁,他近乎下意识反抗着,如同利刃的黑色龙尾横扫起一阵飓风。 阮糯猝不及防,这股风裹挟她的身体,直接将她拍到堕深渊囚龙台后的暗河中。 玄曜赤红的眸子中生出瞳孔,黑色的瞳仁中映出女人的模样,他压制取血带来的反噬疼痛,无限伸长他的龙尾想要接住阮糯的身子,可还是迟了一步。 他目睹阮糯被拍入暗河中的画面。这暗河水势湍急,阮糯这般毫无灵力的仙子丢入其中,怕是再无生路。 冰冷的暗河河水带着腥咸气息灌入阮糯的鼻腔。 窒息的恐惧感蔓延全身,阮糯屏息,挣扎尝试从水面中浮出脑袋,可暗河中湍急的水流不断压制她的身体。 阮糯感觉到她正随波逐流,厚重有力的水流好似拐了一个弯。她感知到水流的速度放缓,水中似乎有树。 她伸手抓住水中树,哪怕树干上的尖刺扎穿手掌也察觉不到痛觉。 阮糯的头浮出水面,大口大口贪恋呼吸空气。她沿着书中树的方向向前游动,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是另一番景象。 暗河的拐角处有一汪温泉,温泉上冒着热气。 平滑的石壁上未曾生出半分幽绿色的苔藓,而是摆着一颗足有鸵鸟蛋大小的夜明珠。珠子发出月光一般的皎洁颜色,四周不再是一片黑暗虚无,皎洁光芒下氤氲的温泉气息让眼前的画面变得无比旖旎。 阮糯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用出最后的力气朝着温泉的方向游去。 冷! 暗河中的水果然幽冷,冷得人每一寸骨头都刺痛无比。 上岸后,阮糯直接泡入热气腾腾的温泉水中。温泉水是比体温略高的温度,阮糯浑身的毛孔都跟着舒展,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而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阮糯后背发痒,手掌也发痒,空气中弥漫一股浓重的硫磺气息。 阮糯睁眼,她手掌上那些被书中树树干上的尖刺刺穿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温泉水当真是宝,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若她能够将这温泉水带回去给玄曜清洗伤口,那他那些碗口大小、触目惊心的伤口是不是就能够愈合了?! ------------ 第7章 鱃鱼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用龙尾接住被拍飞的阮糯未曾做到后,玄曜陷入无知无觉的沉睡。 他再次睁开眼,原本暗无天日的堕深渊内竟是明亮如昼,他半人半龙地瘫在囚龙台上,瞥见夜明珠下拿着一根细长骨头,不断哈气吹着手掌,坐在暗河河边的阮糯。 她竟然没死,还游了回来…… 阮糯手中那根细长的骨头,是她用不知那种动物的骨头和狡牛的牛皮制作而成的一根简易鱼竿。 狡牛剩余的肉已经落满灰尘变得腐烂不宜食用,而那些取血的卫兵未曾扔下新的食物,故而填饱肚子这件事只能靠自己了。 水中既然生有草木,那定然是有鱼的。 阮糯已经坐在这将近一个时辰,河边的冷风将她的手吹红,吹得有些麻木。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手中的骨头鱼竿不断抖动,阮糯用力提起鱼竿,她竟真的钓到一条鱼。 那鱼身上的鳞片颜色发暗,有颗硕大的头颅,形如鲤鱼,却要比普通鲤鱼的身形大上三倍。 “这是胖头鱼?”阮糯不知这是什么品种的鱼。 她手起刀落,一匕首劈在鱼的脊柱上,那鱼顿时失去全部活力,鱼眼泛白,死过去了。 阮糯提起鱼转身,半人身半龙身的玄曜正无声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见玄曜转醒,阮糯神情兴奋,随手将手中的“胖头鱼”扔到一边,“大人,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伤口好一些了,还痛不痛?” 阮糯靠近玄曜硕大的龙尾下半身,玄曜刚才只顾观察阮糯,他现在才注意到,他宽大的龙尾上,那些被破龙锥刺穿的伤口都包扎着少女嫩绿色衣裙撕碎而成的布条。 每一个布条上都打着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固定。 玄曜能感知到,他的伤口竟然在短短一日内愈合大半。这五行灵木果真…… 阮糯小心翼翼解开玄曜一处伤口上的布条,伤口已明显愈合,周围也出现结痂,“大人,这温泉水果然有奇效。就连你这么严重的伤都可加速愈合,当真是神奇。若不是我力气小,来回只能用尸体的头骨运水,运来的水又少来回路程又浪费时间,温泉水的温度都降低了,你若能泡到温度更高的温泉水,想必身上的伤口一定早就好全了。” 让伤口愈合的不是五行灵木,是温泉水?! 玄曜灵敏的嗅觉确实在堕神渊内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气息,他低眉,“什么温泉水?” 阮糯娇俏的下巴扬起,一脸骄傲,“看来大人你也不知道啊!” “大人,你昏过去之前,我掉入暗河中,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可暗河的水将我冲到一处温泉池中,那池水竟能将我身上的伤全部都愈合好,我想着大人身上的伤应该也能用温泉水疗愈,就带着这些温泉回来寻大人了。” 温泉水水池所在的位置与囚龙台之间竟有一条暗道,阮糯是从暗道中摸索回来的。 可惜她没有玄幻小说中那些可以存取物品的乾坤袋,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用容器将温泉水一捧一捧搬回来,再将那些散发硫磺气息的水浇在玄曜的伤口上。 少女柔软的手指轻轻摸着他愈合的结痂伤口,玄黑色的龙鳞在夜明珠皎洁的光芒下散发出金属光泽。他的伤口在温泉水的疗愈下早已不再疼痛,反而随着阮糯手指划过处泛起一股酥麻痒感。 玄曜大力抓住女人的胳膊,她腕下五行灵木的印记光泽闪烁,“为什么?” 阮糯吃痛,瑟缩脖子,“大人,疼…,你松手,你说什么为什么?” 玄曜松了松手上的力气,“本君问你,你明明发现了可以离开堕神渊的暗道,为何还不离开这里,为何还要给本君治伤?” ------------ 第8章 生鱼片 为什么?! 因为她在这个无亲无故的玄幻大陆目前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只有玄曜,而且她又身中剧毒,能够给她解毒的只有玄曜。 可回答这个问题,阮糯只说了一半,“因为我相信大人啊。” 少女的眼神明亮,葡萄一般的眼珠流转,玄曜看得有些痴迷。 他曾是大荒大泽第一凶神,巴结他奉承他的人可以从昆仑山排到度朔山,长度犹如父神烛九阴之躯。可现在他不过阶下之囚,那些原本巴结他的人都站在沧溟身侧,饮他的血吃他的肉,那副嘴脸当真是荒唐可笑。 九黎山新送来的仙子一反常态,对他这个即将消散在三界的神明献殷勤,她不会落下半点好处的。 “你既不食本君血肉,如今本君无法许诺你旁的任何好处。” 阮糯将伤口再次包扎好,抬头间露出澄明双眼,“大人,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好处,我只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我只想你能活下来,你能不那么疼。” 玄曜一直压抑着神魂溃散和刨肉取血的疼痛,阮糯是个心思细腻的,堕神渊内寂静的黑暗中,她能听出他忍痛时沉重的呼吸。 她是现代人,不懂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规则。她有现代人有的同理心,看见同伴痛苦,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玄曜眼神一愣,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他已经不知在世间活了多少万年,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在他最落魄窘境之地。 “咕噜~” 阮糯的肚子发出声响。 “大人,我饿了,折腾了这么久,你应该也饿了吧。”阮糯走向地面上打挺的“胖头鱼”,“这胖头鱼很大的,我们两个人吃也是足够的。” “胖头鱼?”玄曜也是第一次听有人管鱃鱼叫胖头鱼。 别说,这名字还挺贴合鱃鱼的形象。 “呃……”阮糯尴尬地处理鱼鳞,“那它不叫胖头鱼应该叫什么啊?” “鱃鱼。”玄曜回答。 他的眼未曾从她的脸上挪开,他看出她当真是不知鱃鱼的名字。可鱃鱼不过是大荒大泽河流中最普通的生灵,任何地方都会出现它的身影,九黎山也不例外,可阮糯却像第一次看见这种鱼一般。 她好特别,特别到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大人,这里也没有炊具,也没有调料,不如就做鱃鱼刺身吧。”阮糯处理鱼鳞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鱼肉的味道,果真和现代养殖的胖头鱼不一样。 鱃鱼味道鲜美,还有一丝丝甜味,一点腥味和土味都没有。某档现象级大爆的美食纪录片中曾经说过,上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鱃鱼本身已足够美味,用来做刺身是不二的选择。 “刺身?”玄曜显然未曾听过这样的形容。 “呃…”阮糯用匕首将剥去鱼鳞的鱃鱼片成薄薄的鱼片。 “就是生鱼片,就是将鱼肉片成薄片,然后蘸着调料直接生食。” 玄曜盯着阮糯手上的动作,少女的刀工很厉害,每一片从鱃鱼身上片下的鱼肉薄厚均匀、大小相似。 阮糯将片好的生鱼片放在洗净后有些干枯的宽大叶片上,在叶片的边角加上一些她在这个世界的九黎山上用味道差不多的草料制作的芥末。 玄曜龙尾摆动,他的手指指向叶片上那绿色的一坨“草料”,“这是什么?” “姑且就叫它芥末吧,大人,你可以用生鱼片蘸着芥末吃,我保证绝对美味加倍。” 看阮糯不似骗人,玄曜抓起一片生鱼片粘上绿色的芥末放入口中。 辛辣的感觉在口腔爆开,玄曜挺直的鼻梁上渗出薄汗。 好辣,他不知应该是吐出来还是应该咽下去。 当他看到阮糯期待的眼神,他喉头滚动,鬼使神差将这块蘸了芥末的鱃鱼生鱼片吞了下去。 食道同样被灼热的辣意包围,他现在有点想,想喷火…… ------------ 第9章 锦鲤泪珍珠粉 阮糯看出玄曜意图,委屈巴巴将她好不容易用头骨容器从石壁上收集来的可饮用淡水递给玄曜。 玄曜目光下沉,那点谁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堕神渊底部随着玄曜的呼吸形成一股强有力的漩涡,暗河中的水流成柱飞跃到玄曜口中。 而那水流中逐渐飞出一条长着翅膀的锦鲤,是绯墨。 绯墨挣扎着从巨大的水流漩涡中脱身,落在囚龙台旁,幻化成人身。他按住还在起伏的胸腔,一脸惊魂未定,还好他反应够快,不然他就被自家主子吞到肚子里,成为大粪了。 绯墨的眼在玄曜半龙半人的身躯上流转,“主人,您没事吧?” 他从度箬山赶回昆仑山时,已经探听到玄曜一月内被二次取血的消息。 玄曜的神魂不断溃散,若不是阮糯体内的五行灵木灵力稳固他体内现存的微弱神魂加之温泉水对破龙锥伤口的疗愈,这次强行取血,玄曜怕可能真的会消散于三界之间。 “无妨……”玄曜说着话时,目光瞥向一脸内疚的阮糯。 这话与其说是给绯墨听的,倒不是说是在安慰某个人。 “主人,属下已经探听到,这次沧溟不顾您身体带来的反噬强行取血实则是为令竹娇这个女人,”提起这个名字,绯墨的脸上总是不受控制地挂上恨意,“她同沧溟大婚之日,却无法承受圣女强行婚配带来的天罚,体内寒毒发作,已昏迷数日,沧溟无奈才来取血为令竹娇压制寒毒。” 阮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在角落,眼眸却不受控制打量玄曜脸上的表情。他的脸在皎洁的光芒下没有半分表情,仿佛前女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前女友受到天罚性命堪忧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一个消息,”绯墨脸上的恨意转变成深深的忧虑,“主人,当年沧溟为了取得支持握住昆仑山的权利,将您囚禁后,将原本属于您的五行神格分别赠与五个大妖。您的神格一直成为大妖手中震慑神山最好的法器。” “可那镇守昆仑西山的祸斗却并不老实,他多次派人前往赤水一带,已经从他的主人祝融手中借来了光芒杖,妄图用光芒杖的神力炼化主人的火神格融于体内,法力大涨、延年益寿。” “若是真的让那祸斗得逞,将主人的神格吞噬,怕是再想取回神格,重塑主人的凶神之躯,更是难上加难了。” 绯墨一直都相信,玄曜不会一直被沧溟这个小人囚禁在堕神渊内,玄曜终有一日会从堕神渊内飞出,找到当年被沧溟设计陷害取出的五行神格,重塑金身,再次成为大荒大泽内人人为之丧胆的昆仑第一凶神。 绯墨的眼角流出透明却在夜明珠下泛着五色光芒的泪珠。泪珠掉落在地上,幻化成一颗颗莹润的珍珠。一颗饱满的珍珠滚落到阮糯的脚步,阮糯拾起那颗珍珠反复观看。 美极了!哪怕现代人工养殖的珍珠都做不到如此光泽圆润。 她趁人不注意将这颗由泪化作的珍珠收到了自己的布包里。 不知道用神兽泪水凝结而成的珍珠磨成珍珠粉,美容效果会不会加倍! ------------ 第10章 龙尾肉垫 绯墨半跪在地上,“主人,是属下无能。至今还未寻到可以帮主人短期内恢复神力的丹药,助主人能够脱离堕神渊这般炼狱。” 传说,西王母渴望她的臣民世代都能服侍她,她便前往父神烛九阴处觅得长身不老之药的仙方。除此外,大气的烛九阴还赠与西王母很多神药的仙方,这其中就有能够让人短暂恢复巅峰神力的仙方。 西王母的后人中有一脉,专习医病救人之术,不喜攻击类的术法。而这一脉也因仙力低微而又身怀不少仙药的配方被很多势力虎视眈眈。掌门人曾不堪其扰,求助过玄曜,保护他的族人。玄曜那时应允,设下法天结界,后无一外族敢来其扰。 可如今,这群白眼狼见利忘义。 他们害怕惹怒沧溟这个昆仑的主人,见到绯墨来求药不仅不帮忙,还为了得到沧溟的保护,特意为难绯墨。 人性,大多自私自利。 “这不怪你。”玄曜的眼睛盯着夜明珠的方向,他数不清被关在这里多少年月了。漫长的时间磨平了他身为凶神原本急躁的性子,连同他曾经有过的野心…… 不过,这几日,阮糯这个女人的到来,让他体内的一些原始欲望不断苏醒。 他吃到了不知多久未曾品尝过的熟食,他还见到了很久未曾见到的光芒…… 玄曜的目光还是未从夜明珠上移开,他估量着这块如同鸵鸟蛋般大小会发光的实心石头的重量,很难想象,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将夜明珠运到囚龙台的边缘的。 “定会有别的办法,你继续去找吧。” 绯墨是与他休戚与共的神兽,他们之间的力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现在这副模样,绯墨能够自由出入堕神渊,能带回外界的消息已是不易,他也无法要求太多。 绯墨化作一条飞鱼落入暗河中,他激起一股浪花,随后又消失不见。 堕神渊内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只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玄曜侧身望去,只见阮糯蹲着身子在地上行走,一颗一颗捡起绯墨泪珠幻化的珍珠。 她这是在干什么…… 样子看着滑稽又可爱。 她捡拾绯墨的眼泪做什么?这东西有什么用?! 堕神渊的日子,不辨寒暑,不辨白夜,可被暗河河水夹带的风却变得寒凉无比。阮糯猜想,外面的天地应已是黑夜。 她越发感到冷了。 她身上原本就单薄的衣裙中还有一件撕成了布条拿去给玄曜包扎伤口了,她现在冷得牙齿都打颤。 阮糯缩在角落里,洞里已经没有干燥的稻草可以用来生火取暖了,她只能不断摩擦手掌升温取暖。 阮糯不停哈气、牙齿打颤的吱嘎声落到玄曜的耳朵里。他心里有丝烦闷,可现在对女人的态度更多的是一股带着怯意的心疼。 “你冷?”听不出是陈述还是询问。 阮糯点头,“冷。这里真的很冷。” 她说话时,牙齿都忍不住发颤。 “你过来。”玄曜身后的龙尾摆动。 阮糯不解,但还是鬼使神差站起身,靠近玄曜。突然,她纤细的腰肢被玄曜的龙尾勾缠,她瞬然升到半空中。玄曜的尾巴裹挟阮糯的身体,将她的身体放在他用长长龙尾一圈一圈卷出的“肉垫”上。 玄曜的身子好暖,瞬间驱散了阮糯全部的寒意。 “大人,你的好暖和啊。” “大人,你真是太好了,你是让我用你身体取暖,对吧?” 玄曜刚想点头回应,可他的耳朵瞬间红得不成样子。 这丫头究竟有没有见过龙的身子,她老实取暖不好么,她柔软的小手在摸什么呢!那手怎么如此不安分,似乎下一秒要触碰到龙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 ------------ 第11章 言出法随 阮糯探到龙尾上最柔软的地方,下一秒就要犯罪时,她纤细的手指停下继续探索的动作。 阮糯腹诽:不错,这里柔软适合当枕头。 阮糯毛茸茸的头蹭着龙尾上最脆弱的皮肉,奇异的酥痒感剐蹭着玄曜的所有神经,玄曜的耳垂都要红得能滴出鲜血了。这女人真的不知道她躺在那里了嘛?! 好舒服! 阮糯觉得玄曜身体的温度比温泉水中的温度还要舒服,她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悠悠间,似乎已沉沉睡了百年。 睡梦间,阮糯仿佛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她的私房小餐馆。 她品着茶,吃着她平日里最酷爱的和果子。 而玄曜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睛,见睡梦中的阮糯小手不老实的往前探着,而她的唇瓣微嘟着,不停咂摸着。她的唇瓣泛着莹润的光泽,似乎下一秒她的手就要从前面抓住什么送到唇瓣边一般。 这…… 玄曜被一种怪异的感觉包围全身。 突然,又是扬尘大雾弥漫四起。 这些雾霾盖住了夜明珠的光泽,洞内陷入黑暗,可嘈杂的声音让陷入美梦的阮糯也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穿了那些来人的身份,还是那些取血的卫兵。洞中不辨岁月,可阮糯也能从她的饥饱中分辨日子的流逝。 这距离上次取血,分明连三日都没有。 悬空中还是那布满神秘花纹的金色阵法,玄曜想将阮糯推出囚龙台,可阮糯却掐着腰,站在为首头戴镂空面具的男人身前。 “住手!” “你们不要太贪得无厌了,你们这样频繁的伤害他的身体,取他的血肉。这不是想逼人去死吗?!” 阮糯知道他们这些人将玄曜养在这里是当成血包,既然是当成血包,就不会轻易放他去死。所以她现在用凶神的生死来威胁眼前这些卫兵,希望他们能够考虑到后果。 卫兵那银丝镂空面具下面波澜不惊的脸皮竟也露出短暂的嗤笑。 他们这些年随着沧溟大人扩张地盘,死在他们手中的人怎么能够计数?!九黎山不愧是洞天福地,养出来的仙子都是这般天真无邪吗?! 玄曜的眼睛盯着挡在他面前的小小身躯。 他生来就是父神烛九阴之子,是昆仑的第一凶神。他生来就代表着无尽的神力,代表着尊崇的地位,似乎无数的楼蚁都想求他庇护,一直以来都是他挡在别人的面前,而这还是第一次,他体会到有人挡在他面前的感受,还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滚开!”卫兵队长身后的卫兵似乎并没有将这个九黎山送来的仙子放在眼里,他们现在取血为圣女,哦不,应该是现在的圣后,医治迫在眉睫,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搭理九黎山送来的小仙子。 绝对的实力碾压前,阮糯保护在凶神面前的行为等同于白送。 卫兵队长身后的卫兵只需要轻轻的挥一挥衣袖,阮糯的身子便不受控的向后飞转而去。阮糯的背再一次撞击在堕神渊内的石壁上,那些原本已经被泉水疗愈的伤口再一次破裂崩开。 卫兵还未曾用破龙锥刺穿玄曜身体,狭窄的洞内先弥漫出一股人血的腥味儿。 这股腥味儿让玄曜红了眼。 他们竟然伤了阮糯,未曾深思熟虑,玄曜半龙半人的身躯直接变成了庞然的巨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就算身上的神格被抽取,神魂不断溃散,可体内残余的灵力对付这些卫兵还是太过轻松,要他们的命,不过像碾死蚂蚁一般简单。 怒气上头,使玄曜忘记他身上这些沧溟好不容易用上古玄铁制作的锁链…… 这些锁链囚禁着他的骨骼,越是想用神力冲破,这些锁链便是以双倍的力量反噬着他的身躯。 可就算承受反噬,就算消散三界,今日他堂堂一代凶神也不愿继续忍气吞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活在堕神渊的谷底。 洞内狂风四起,暗红色符文环绕的玄铁锁链不停的缠绕包裹玄曜硕大的身躯,空气中弥漫出血肉翻涌的气息,顶着锁链带来反噬,玄曜用尽全部力气,用神力毫不留情的碾压处死那将阮糯拍到石壁上的卫兵。 卫兵的身子和他身上的衣服瞬间化成一摊齑粉。 夜明珠朦胧的光芒下,地上的那摊齑粉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银子的粉末,而哪些是卫兵的骨粉。 看到同伴瞬间变成了齑粉,卫兵队长和身后的卫兵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仿佛死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对他们来说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罢了。 “起阵!”卫兵队长仍然毫无情绪波澜的发号施令。 眼下,玄曜的身子已经遭受到莫大的反噬,虚弱的瘫在囚龙台上不成样子。故而,哪怕他们现在缺少一人,依旧能够完成取血的阵法仪式。 刚才的强行发力,反噬造成玄曜身上很多的皮肉翻卷,掉落一地碎鳞片。这倒也省得卫兵们用破龙锥刺穿他的身体,眼下取血直接启动阵法便好。 又是熟悉的凄厉龙吟…… 阮糯这一次没有捂住耳朵,比起之前的恐惧害怕,这一次多了一分莫名的心疼。 “玄曜……”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叫着他的名字。她在担心他。 可这个弱肉强食的玄幻大陆没有能力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阮糯除了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玄曜被迫取血,什么都做不了…… 玄曜同样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阵法内,他听不清她的声音,可他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在说,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 “阮糯!” 这也是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 “你说过你相信我,这句话可是真的?” 取血的卫兵皆是一愣,不明白在这种时候凶神为什么问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仙子这种问题。 泪水模糊了阮糯全部的视线,她疯狂的点头来回应玄曜的问题。 说这句话的那一刻或许有私心,但这一刻是真的…… “那本君要你起誓,要你对着三界众神起誓。说你完全相信我,你允许我对你做任何事情,你会将你的性命完全托付于我。” 取血卫兵的队长紧皱着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好,”阮糯疯狂的点头,她伸出沾满污渍的手掌,立起三根手指,“我阮糯,对着三界众神启示,我将我的生命完全托付于玄曜,相信他,允许他支配我任何的事情。” 言出法随。 玄曜挣扎着,硕大的龙身靠近阮糯。 他硕大的龙头紧贴着阮糯的额头,阮糯的视角内只看见了两根长长的龙角。阮糯额头上散发着五行灵木独有的印记光芒,她的魂魄似乎脱离躯体,她的体内似乎有什么正从他们的额头之间传递到玄曜的身上…… ------------ 第12章 分道扬镳? 玄曜眼下的能力并没有办法完全吞噬五行灵木,可若灵木的宿主愿意,对着三界神明起誓,那他便可短暂的支配宿主的神魂,获取五行灵木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五行灵木的力量在玄曜的体内短暂的代替了他那些被抽取的神格。 凶神归位。 那些束缚在他身上流动着暗红色符文的玄铁锁链,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金色法阵,身穿银色制服的卫兵,这一切现在在恢复神格的玄曜面前,不过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本已经足够庞大的身躯在得到五行灵木的滋养后变得更为庞大。 暗红色符文流动的玄铁锁链几乎在一瞬间碎成一段又一段的废铁,巨风裹挟着这些穿着银白色制服的卫兵。 悬浮在头顶上的金色法阵也被冲散的破败不堪。原本神秘的花纹,现在已经变成无法辨认的曲线。 卫兵队长几乎是瞬间闭上了双眼。 他能够料想到自己的结局,与刚才那个化为齑粉的同伴别无二致。 昆仑山堕神渊发生强烈的震动,玄曜硕大的身躯从洞里飞涌而出。山崩地动,原本的堕神渊已经变成一滩废墟,那些曾经的屈辱,法阵,卫兵,全部都被掩埋在那一摊废墟之下。 昆仑第一凶神硕大的身躯围绕着昆仑山发出一声又一声龙吟,而凶神的头顶两根生长如同树木躯干的龙角间,躺着一个软乎乎的少女。 …… 再一次拥有了凶神的力量,可还未等玄曜体会够这种滋味,他便感觉到体内原本属于五行灵木的力量正在从他的身体中一点一点的剥离。 五色灵力波动,这些灵力一点一点的汇聚在阮糯额头间,不断重新融入到她的身体内。 昆仑西山的密林当中,玄曜靠着一棵千年古树休养生息。直到那些灵力从他的身体中完全剥离全部尽归阮糯,阮糯恍若大梦一场般,悠悠转醒。 她刚刚的身躯虽然是沉睡的,灵魂却似乎早已飞到三界外,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感知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呼吸着昆仑西山密林当中新鲜的空气,感知真正的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阮糯喜极而泣。 阮糯奔跑到靠在千年古树上的玄曜身侧,将男人已经全部化作人形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 “大人,太好了,……” “大人,我们都自由了。” 这一刻他们两个竟有一种患难与共,惺惺相惜的感觉。 阮糯摸了摸身侧的布包并没有损坏,起身看了看阳光。玄曜从阮糯的动作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他的心脏有一瞬间灌满了一种叫做慌张的情绪。 “你要走?” 阮糯点头,“是啊!我与大人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位于昆仑的堕神渊已毁,想来你们口中的沧溟应该也以为我已经死在那里,应该不会再过多的为难我了,我体内的这个毒也就够构不上什么威胁了。” “以后的日子,我会寻一个山清水秀,与世无争的地方,安顿下来,好好生活。也祝大人能够尽早的达成心中所愿。” 玄曜手掌紧紧的攥在一起,直到指甲苍白。这女人说的怎么那么绝情,好像她现在从他的身边离开,没有任何的不舍一样。 阮糯依旧呼吸着昆仑西山密林当中含氧量极高的新鲜空气。 她在现代原本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也是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努力,到后来成为拥有一个私房菜馆的小厨娘,过上了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孤儿,就放弃对生命的热爱,反倒因为从小就缺失父母的爱,她更珍惜能够生命的不易。 阮糯无比珍爱她的生命。 所以如今无论是生活在哪里,无论是面对着怎样的困境,她都有着从头再来的勇气和信心。 哪怕是弱肉强食的玄幻大陆,也定会有她生存的空间。 阮糯紧了紧身上的布包,转身欲走。 “你等等……”玄曜叫住女人。 比起失去能够帮助他重塑神格的五行灵木的慌张,他的内心竟然涌起一股难以察觉的酸涩,这股酸涩掩盖了他对五行灵木的渴望,阳光下,他只觉得喉头发干…… ------------ 第13章 吃“豆腐” “留下来。”玄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示弱般。 他这辈子哪怕落魄到被囚禁在堕神渊内,他也从未开口对任何人任何事说出过半句软话。他从不低头,可这一刻,他承认他有些慌乱,他害怕他与阮糯这个女人真的再没有任何交集。 “啊?”阮糯略微震惊。 无论如何,我需要你这样的话,玄曜都是说不出口的,他攥紧拳头,悠悠来了句,“我会杀了沧溟。” “啊?”阮糯的神情从刚刚的震惊转为现在的不解。 玄曜要杀了沧溟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想过小老百姓的普通日子,每日都能吃到自己亲手做的美食而已。 “你体内的毒是沧溟所种,我若杀了沧溟,他培育的绕枝玉母藤若死在他的身后,母藤便会殉主,种了子藤残毒的人都会死。你也不例外。” 实则,这套说法是玄曜临时起意瞎编的。沧溟死了,母藤也就死了,子藤会消散,中毒的人毒会解,人也不会死。 可阮糯不知道啊! 初登玄幻大陆的她对生存法则一无所知,玄曜煞有介事的这番话,她丝毫都未曾怀疑,完全接受与相信。 “念在市你帮本君从堕神渊中出来的功劳,本君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玄曜一脸大度的模样看着阮糯,他盯着她在阳光下如葡萄一般的双眼,“给你一个跟着我就可以活命的机会。” “你为我做饭,修补我的神魂。待我重新集齐五行神格,便为你洗经伐髓,为你解毒,还你真正的自由身,如何?” 明明是他想将人留下来,可偏偏假装大度的是为她打算。 “唉!”阮糯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在哪个地方,她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她就是想好好活着,怎么都这么难。就命运而言,修论公道。有的人生来好命,而有的人却如同渡劫…… “那就麻烦玄曜大人了。” 玄曜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可却立刻收回,还露出一副让阮糯跟着令他感到很麻烦的模样。 “本君是神明,普济你们这些毫无灵力的小仙子是应该的。” “堕神渊已毁,可本君未曾真正恢复神力,想来沧溟已经派人在附近寻找本君的踪迹了。你们九黎山的仙子天生都具有隐匿气息的能力,本君将用你的力量隐匿气息,休眠休整。你且先找一处人间的地盘安顿下来,待本君恢复些许力气,你同本君一起去寻找祸斗那个家伙,夺回本君的神格。” 阮糯皱眉,她总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她觉得现在不是她需要玄曜,而是玄曜不能没有她。 容不得她仔细思考,玄曜已经变成手镯缠绕在阮糯的手腕上。玄曜的身子依靠在五行灵木的位置,他要蚕食灵木的能力,尽快恢复些许神力。 阮糯轻轻抚摸手腕上的龙形镯子,软软的,龙头上还有两个可以摇晃的龙角,触感真不赖。 若不是玄曜的龙鳞是玄金色的,恐怕他现在泛粉的身躯已经被阮糯瞧了个真切。 玄曜腹诽:九黎山来的女人都不知道男女大防这回事么!她的手抚过本君的身子,为何总是能带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与其和这女人就男女大防这件事理论一番,不如假装已经陷入沉睡装死、装不知道眼下的一切,且让这女人先占些他的便宜吧。 日头渐渐西沉,昆仑西山的密林内温度骤降。 阮糯看着被脚印踩出来的层层山路,她准备沿着这些脚印先下山寻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 嘿嘿! 看来她收集绯墨的眼泪也没错,珍珠可是人间难得的东西,正好可以用绯墨的眼泪当成钱财来换取食宿。 一边下山,她一边盯着手腕上的“龙形”手镯。 她思考,若是绯墨的眼泪花完了,或许拔掉玄曜的几片金子龙鳞换钱,也不是不可以的。 ------------ 第14章 留宿 “我知错了,别再打了,别再打了,那些青萝全部都赠与你们了。” “别再打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断了。” “……” 昆仑西山下,几个面上涂抹三道图纹的约莫十五六岁的男童围着一个头发花白倒在地上的老者拳打脚踢。 那老者哀嚎不断,阮糯快步走进。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那几个少年或许是打累了。他们放过了挨打的老者,低头拾起老者茅草屋前地上刚刚拔出来的带着新鲜泥土如同青萝卜一般的蔬菜,将那些青萝卜放在他们身后的竹编背篓里面,每个人都将背篓装满后扬长而去。 茅草屋前的地面只留下一些青萝卜的樱子和一些还未长成的小萝卜。 阮糯皱眉,这昆仑西山的民风这么恐怖吗?! 她快步跑到老者的面前,想要将瘫软在地上的老者扶起。 那老者听到急切的脚步声靠近,瘦弱的臂膀环绕护住头部,蜷缩着身子,“别打了,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再打我了。” “老人家,我不打你。” 阮糯的声音脆亮,那老者移开护住头部的手臂,乌青的眼眶下混浊的双眼看清了阮糯的容貌。 阮糯朝着老者伸出一只手,老者的手搭在阮糯的手上。他借着少女的力气勉强起身,一瘸一拐地站直身子。 “姑娘,你看着不像是本地人,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阮糯想了想,回答道,“九黎山。” 老者看向远方,神色若有所思,“那可是个洞天福地的好地方啊,听闻那里灵气充沛、生灵之间没有阶级区分,所有的生灵都能安居乐业。” 阮糯忍不住抱怨,“可现在,因为你们昆仑的沧溟,那里已经不再是洞天福地了。” 老者长叹一口气,他不过下界百年寿命的人类,又怎么能谈论上界神明直接的渊源呢! 他一瘸一拐走进他的茅草屋,拿起门前早已破败的背篓一点一点捡拾那些被少年毁坏的青萝。他不分大小,甚至连青萝的樱子一一并捡拾进他的背篓当中。 这一地的青萝原本是他种植的用来过冬的粮食,眼下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委屈、愤怒都化成老者混浊眼珠里的浊泪流入厚重的土地当中。 阮糯想着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她走进老人家的院子,自发地帮忙捡拾起地上被糟蹋成两半、三半的青萝卜,将这些青萝卜扔入老者身旁的背篓中。 “谢谢你,姑娘。” “不谢。” 帮忙是其次,阮糯人生地不熟,她主要是想向老人家打听这村子里面可有能够打尖住店的客栈。 “老人家,这附近可有客栈?” “客栈?”老人手中捡拾青萝的动作未曾停歇,“姑娘,我们这小村子里可没有什么容外乡人落脚的客栈。你要找客栈得到镇子里面去,不过就算是骑马也需三个时辰。” 老者停下手里的动作,“天色已晚,姑娘,你若是不嫌弃,你就现在我的房子里面歇上一晚,明早再赶路吧。” “我这里虽说没什么山珍海味,不过也定是不会让姑娘你饿肚子的。” 老者从背篓里面挑选了几个卖相还算不错的青萝,握在苍老的手掌当中,起身来到院子角落的厨房,烧水煮饭。 阮糯原本想要拒绝老者的好意,可眼下日头只剩一抹残红,玄曜大人又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那就谢谢老人家的款待了。” 阮糯决定在此留宿一晚。 ------------ 第15章 祝余草 清水煮青萝卜不是什么好吃的佳肴。 可当老者将这一碗清汤寡水的萝卜汤端到阮糯面前,他先忍不住吞咽口水,混浊的老眼似乎要掉进这汤水之中。 “姑娘,吃吧。”老者转身欲走。 “老人家,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吃吗?”阮糯不解。 “不了。我在锅里煮了祝余草,我吃些那个就好了。”老者苍老沙哑的嗓音里有着独属于老农的一股质朴气息。 阮糯听出了如同青苗破土一般的委屈。 “这些青萝原本是我留着过冬用的粮食,可没曾想村子里的人竟然连这些青萝都不肯留给我。现在只有这些残留的青萝,我务必得省着些吃,争取能够靠它们活到明年的春天。” 现代种花家的孩子靠着袁爷爷早已经过上了不愁粮食不够吃的日子,突然听到以为老人家为活到开春的粮食精打细算的样子,阮糯莫名心酸。 “老人家,我们一起吃吧。”阮糯倒腾她的小布包。 布包里面有她用堕神渊谷底的狡牛肉风干而成的牛肉干。她把最后的这些肉干拿出来来和老人一起分享。 老者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闻到过肉的香气了,而且还是来自上界的仙牛。 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黄褐色的面皮下微微泛出血色,“那就谢谢姑娘了。” 本是想给九黎山的仙子行个方便,最后竟成了仙子来接济他,怪不好意思。 两人围着一张包浆的木桌分食青萝卜汤喝风干狡牛干。阮糯没什么胃口,她喝了几口汤,吃了一小块青萝卜,将剩余的食物都推向了老者的方向。 她借着昏黄的烛光看清了老者的长相。他的脸上泛着深深浅浅的淤青,新旧交杂的伤口应该是被殴打留下来的痕迹。 老者很瘦,瘦的似乎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老皮包裹着一身老骨头。 现代种花家确实将阮糯养的太好了,明明现在自己还处在朝不保夕的困境当中,可她还是人不知怜悯同样过得不好的老者。 老者仿佛好几辈子没吃过饱饭一般。他看出阮糯没有继续动筷的打算,便风卷残云一般将剩下的食物快速吞入腹中。 饭后,老者将茅草屋内唯一能够称作卧室的房间留给了阮糯。他自己则抱着一床打着多处补丁的被褥转身进了杂物间。 “等等。”阮糯叫住老者的脚步。 “仙子,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老人家,既然我吃了你的,住了你的,付钱是天经地义的。这颗珍珠你收着,明日到集市上去买些好肉好菜,剩下的便作为我的房费吧。” 阮糯似乎有多留几日的意思,老者最终点头,收下仙子给他的珍珠。他的双手在身前的衣服上反复擦着,直到把打着多处补丁、浆洗的发白的衣服擦的皱巴巴,他才觉得擦干净了手上的污垢,伸出双手接过阮糯手中的珍珠。 “多谢仙子。” 房间内有股竹子和杂草混合的清香气息。 简陋的环境却让阮糯莫名的放松,这是她来到这块玄幻大陆进入堕神渊后睡得第一个好觉,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只是她不知道,万籁俱寂的暗夜,原本盘在手腕上的小龙变成菜花蛇般大小从她的手腕上“游”下来,躺在女人的臂弯中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 第16章 韭菜(祝余草)鸡蛋馅饼 阮糯醒来便闻到桔梗焚烧的气息。 透过竹木窗子的缝隙,阮糯依稀看到老者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阮糯下床,看到老者正从锅中捞着一些草。锅里的草是整株整株的,那草开着绿色的花,周遭的叶子形状倒有些像韭菜。 “老人家,你这是……” “仙子,你醒了。”老者手中的动作未停,“这是昨晚煮沸的祝余草,我想着不能浪费,就将它捞起来存放在罐子里留着以后吃。” “快到冬天了,虽说我们这边是小火神祸斗的地盘,可我们这里毕竟是下界的村落,冬日还是雪飘百里的境地,生不出任何的食物,我也是能省则省吧,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 祝余草是随处可见的仙草,味道略微辛辣,不太好吃。可祝余草也有它的神奇功效,凡人服用祝余草能产生饱腹之感,远离饥饿侵袭。 阮糯处于厨娘身份的好奇,她抓起一片祝余草的叶子塞入嘴里。 淡淡的辛辣感带着一股清新的草香,不好吃也不难吃,这味道与现代的生韭菜味道很像。 “哎呀,怎么能让仙子吃这样的东西呢!”老者见阮糯品尝祝余草,伸出双手想要阻止,“仙子你定是饿了吧,小老儿我现在就用仙子给的赏钱到集市上给仙子买一些好菜好肉回来烹饪,仙子可莫要再吃这祝余草了,难不成是想羞煞小老儿不成。” 阮糯放下祝余草的叶子,点头答应。 老者端出一个豁了个口的陶碗,陶碗里面是新煮沸的开水。将开水交给阮糯后,老者简单交代两句,他便背着那破败的背篓出了家门奔向集市的方向。 阮糯看着老者的背影,不停揉捏自己的右臂。 不知是不是老者家的床榻太过坚硬,她总觉得她的右臂酸麻发胀,好像整晚都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般。 阮糯是有点饿了,她打量老者的厨房。 真是穷得让人觉得可怜。 装盐和装油的陶罐都是破的,盐和油也都只有薄薄一层。那些剩余的青萝卜都被老者仔细清理干净摞在角落里,用一张稻草编成的席子轻轻盖上。 若说整个厨房里面唯一能够称得上值钱的“菜”,应该就是老者放在一个铺满稻草的竹篮里的两个鸡蛋了。 说是鸡蛋其实也不太像! 那竹篮里的鸡蛋比现代的鸡蛋要大上一圈,蛋壳上还有淡淡的,一圈又一圈的花纹。 罢了!阮糯正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生活世界的不同。 这里的苔藓都能发光,老百姓们吃的“鸡蛋”上面有几圈淡淡的花纹应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或许,可以用这两个鸡蛋和味同韭菜的祝余草做一份祝余草(韭菜)鸡蛋馅饼吃也不错。 阮糯分神之际,老者家门前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你们别抢了,别抢了……” “这些不是我自己吃的东西,这些都是我买了孝敬给九黎神山来的仙子的。” “你们平日里在村子中欺负我也就罢了,你们可万万不能得罪上界来的仙子啊。” 老者苍老的声音咆哮着,可门前那些村民“强盗”似乎一个字都未曾听进去。 为首的一名壮汉将老者推倒在地,身后的人将黑手伸入老者的背篓当中,人人挑选着、争抢着,拿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阮糯跑出院子,推开一边揪着老者胡子,一边抢夺老者背篓当中最后一包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红糖的孩子。、 “滚开!” “你们都给我住手!” ------------ 第17章 休戚与共 一块新鲜切下的猪肉在众人的争抢中掉落在地面上,淡粉色的瘦肉肌理沾染上地面飞扬的灰尘。 可那些人却不管,依旧争抢着这块肉。 仿佛在他们眼中,老者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老者,是他们可以随意争夺的战利品一般。 “我说住手你们没听见么!” “这村子里一定法制都没有么,你们就是这么欺负一个瘦弱的老人家的么!” 阮糯的声音近乎咆哮。 那些争夺肉菜的村民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这个和他们不同的外乡女。 “允老头,你可以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外乡女替你撑腰了。当年你和别的村子里面的女人苟合,背叛村子,我们留你一条命让你在村子里面生活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敢和外乡女苟合。” 老者气得咳嗽不止,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你们不可大放厥词,这是从九黎神山中来的仙子,是上界的仙子,你们不可不敬。” 众人大量阮糯,没看出个什么花来。 不过是个略有些姿色的女人,任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村民不理,依旧争夺能够得到的既得利益。 阮糯从小到大没有父母的关爱,早就学会了遇到欺负要为自己出头。她撸了撸袖子,上前就和村子里面的长舌妇一起争抢允老头从集市上切割买回的那块上好的猪前腿肉。 原本休眠的玄曜感知一股吹过的冷风,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阮糯手腕上的“龙形”手镯睁开了一只眼睛。 龙角摇晃,玄曜腹诽,阮糯这女人还真是有爱管闲事的能力。 两个女人争夺一块猪肉,周遭的村民有看热闹的,也有争夺其他菜品的…… 突然,阮糯的手腕发出一阵寒光,那与她一同争夺猪前腿肉的村妇瞬间被弹飞数十米远。 若不是身后有低矮的土丘拦住她的身子,长舌妇怕是已飞出去百米远。 “你……”那长舌妇头和背都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可她倒下的最后一刻,仍不知死活地伸出手指指着阮糯怀里已经被灰尘掩盖所有血色的猪前腿肉。 长舌妇晕过去了,那场面震慑住在场的其他村民。 话教人学不会的,可实力碾压前,人一次就学会了。 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阮糯同样也愣住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长就能够将体重比他多出一倍的臃肿妇女,推出去这么远。 难道这个就是玄幻世界来自于不同地域的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吗?! 可还不等阮糯沾沾自喜,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玄曜的声音。 “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之所以能够将那妇人推出百米远,凭的是本君的能力。” 哪怕玄曜现在从堕神渊逃出后,连人形都不能勉强维持,但毕竟也是曾经的昆仑第一凶神,仅仅是吹一口气,便能够将这里的村民全部杀光。 “自从你对着大荒大泽起誓,将你的神魂托付于本君后,本君现在和你也算是休戚与共,仗着一口气存活于世间。必要时候你也能够使出本君的神力为你所用,保命而已。” 阮糯观察着周围所有人的神情。她能确定一件事,玄曜无比清晰的声音只存在于他的脑海当中,他说的话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见,在场旁的人都听不见他的话。 在场的人都以为这是九黎山神女的力量。 被众人推搡倒地的老者勉强的爬起身形,他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众人不再像以往那般懦弱退让,反而脸上挂着一丝从未有过的严肃,“都跟你们说了,这些东西是我买来孝敬给九黎山来的神女的。你们非要争抢,惹得神女大怒,那还不快向神女道歉,难不成是想让神女的怒气掩没我们整个村庄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倒在土丘旁的那个长舌妇身上。 没有人想变成那样的下场。 众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在他们以为的生死关头,几乎都是异口同声,“神女息怒!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神女不要同我们一般计较。” 阮糯看着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那些人将手中抢夺来的蔬菜,肉,还有一些调料全部都扔在地上,所有人生怕神女会反悔,一般一溜烟的从面前跑了出去。 阮糯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只觉得无比荒唐。 果然无论是生活在哪个世界,这个世界都荒唐的像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一样。 老者弯下身子,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蔬菜和肉一点一点的捡回他那破败的背篓当中。原本已经破旧的背篓,在这些人的争抢下更是被压的扁扁的,早就失去了一个背篓该有的形状。 阮糯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形和一瘸一拐的脚步,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算了,老人家这些东西都脏了。不要了,我再给你一些钱财,明日你再到市集上去买一些新的。想来你再提我的名号,村里面的这些人应该都不敢继续为难你了。” “使不得呀,使不得呀!神女已经给小老儿的够多了,小老儿怎么能够贪得无厌?!这些东西只是脏了,又不是中了毒,拿回去洗一洗还是可以吃的。” 一直处在贫瘠物质生活中的老人家,对任何东西都是无比的珍视。 罢了!阮糯不再阻止老者的行动。 “老人家,捡拾好这些东西,您就先休息一下吧。至于今天的餐食,就由我来负责了。我来做饭,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 “这……”老者一脸的为难,“神女能够莅临我们扶桑村,已经是我们村子莫大的荣幸。本应该是小老儿好好照顾仙子才对,怎么能够让仙子屈尊给我们下届的人做饭呢?!” “没关系的,我本身就是个厨娘,我喜欢做饭。” 在阮糯一定的坚持下,老者最终点头答应。 阮糯盯着那些老者整整齐齐堆放在灶台前,开青色花,还泛着青色光芒的祝余草,脑海中已经想象出她将祝余草(韭菜)鸡蛋馅饼做好的样子了。 ------------ 第18章 凶神馋虫 半个时辰后,热腾腾的祝余草(韭菜)鸡蛋馅饼被整齐地码放在盘子中,端上餐桌。 “好香!”老者一脸陶醉、不吝夸赞,“不愧是仙子,竟然能够将这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辛辣难以入口的祝余草做出如此人间美味的味道。” 小麦粉做成的饼皮被擀制的薄薄的,饼皮上面被捞出深浅不一的虎皮斑纹,透露着一股油脂的焦香。 原本辛辣的祝余草更是为整张饼增添了独有的灵魂。祝余草原本空灵的香气,带着一丝丝辛辣的感觉裹挟着被油脂煎到发酥发香的鸡蛋一同混合进入口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温热的温度在舌尖跳跃,老者认为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老人家,你慢点吃,不够的话,锅里面还有呢,肯定是管够的。” 阮糯看着老者狼吞虎咽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心酸。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她想象不出来之前的老者究竟在这个村庄里面过着怎样的生活。 阮糯轻轻吮吸着馅饼内的汤水,她的眼眸盯在老者脸上新被揍出来的淤青,唇瓣张合多次,几经酝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老人家,为什么村里的村民对你有这么大的敌意,他们为什么都欺负你?既然在这里过的不如意,为什么不选择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呢?” 老者的眼眸为之一颤,手中握着的馅饼差点摔落在地面上。 他想象不出仙子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难道你们上界在一个地盘上获得了不公平的待遇后,就可以重新换一个地方开始生活吗?!” 大荒大泽的人们以部落为单位世代居住在同一个地方。 每个部落之间都是尽可能的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一旦燃起摩擦,那就是战争来临的前奏。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活在一个部落里面的普通百姓都是不可以主动到另一个部落去寻求庇护的。一来会被本部落视作叛徒,二来很可能被其他部落的人抓走,成为另一个部落的奴隶,过着最没有人权的生活,付出最大的劳力,甚至都不如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所以哪怕在自己原本的部落受尽欺凌,老者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自己的部落,到另一个部落去生活,去寻求庇护,因为他到另一个部落很可能面临的还不如眼下的生活。 阮糯叹息了一口气。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生存的规则,没有什么理解与不理解,最底层的群众对于这些上位者制定的规则只有遵守。 “可是,我还是不懂。既然你跟这些村民是同一个部落的,为什么他们就只欺负你一个人呢?” 这话问的有些犀利,但绝对不是受害者有罪论。 阮糯真的不理解。 老者浑浊的眼,流下一滴浑浊的泪,造成眼前困局还要源于多年前的一桩阴差阳错。 “仙子,可注意到本村的村民脸上都画着用特殊的草料制作的图腾?” 阮糯点头。这里村民的脸上,无论是男女老少确实都画着三道杠,每道杠的颜色也都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村子里面的老者脸上并没有画上这样神秘的图腾…… “其实我们扶桑村又有一个其他的名字名叫烂疮村。我们在这里饮用的河水是上届留下来的,而昆仑西山的守护神祸斗大人,喜食火,也喜食硫磺。所以从上届留下来的水当中便有一种我们无法吸收的物质。长久的积累在身体里面变形成了一种会在身体里造成烂疮的毒物。” “那些在身体里面长出来的烂疮,虽不会致命,但却让人痛苦难耐,又痛又痒。为了抵御身体生成这种烂疮,当地的祖先便发明了这种用草料制作的神秘图腾,将这些图腾画在身上,便可以一定程度的抵御这种烂疮。可虽说对烂疮有一些疗效,但也只是能够略微的减轻痛苦,还是不能阻止烂疮在身体上滋生生长。” 阮糯目光扫视过老者的身体,她并没有在老者的身上看到任何烂疮生长的痕迹,“可是你身上并没有……”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生活在同一个部落,只有老者一个人不长烂疮,难道这就是他们排挤老者,欺负老者的理由吗?! 老者点头,“仙子说的不错,我身上并没有生长出那些烂疮。所以我也并不用像这些村民一样在脸上画上那三道杠的图腾。” “但其实我并非生来就不生这些烂疮,这些还要源于我二十多岁时候的一场邂逅。” “那个时候昆仑山和昆仑,西山之间并未接壤,是属于两个不同的派系。昆仑山的护山神明昌明,不断的扩大地盘,战争频发,而原本在昆仑山上的一名仙子在战乱当中如同您一般来到了我们这个小村子。” “那个时候尽管昆仑山与昆仑西山之间战火不断,但所幸战火并未波及到我们这个村子。受战火侵扰的仙子认为我们这里是一处洞天福地,最终就留下来在我们这里生活下来。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长久相处下来,我与仙子之间互生情谊。” “而仙子也注意到我身上生长出的这些烂疮,他用他的能力帮助我治疗好身上的这些烂疮,自那以后,我们部落的人便以为我背叛了整个部落,从昆仑山上逃下来的仙子,被他们当成不祥之物,活活烧死了。而他们将我留在部落里,却让我成了部落里人人可欺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存在。” 可尽管在这里如同丧家之犬,老者也从来没想过逃离这里,也从来没有想过面对这样的生活,一死了之。他只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守在这块土地上,这样日复一日的活下去…… 阮糯听得有些落泪。 她的手无处安放的抚摸着胳膊上的龙形手镯,软软的指尖不停的拨弄弹性十足的龙角。原本好眠的玄曜被饶醒,比起床气更先来的是围绕在他鼻息间的馋虫。 当真是好香的味道…… 就是在无人的角落,他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瞥见了桌面上泛着莹润油光的祝余草鸡蛋馅饼。 靠! 好馋啊! 阮糯不停的抚摸着发痒的胳膊。她是为老者的故事留下了泪水,但她的泪应该没滴到胳膊上吧,怎么感觉胳膊上有一种湿乎乎黏腻腻的水感呢?! ------------ 第19章 大妖肥遗 酒足饭饱,还听了一个凄美的睡前故事。阮糯有些困了,她回到房间准备午休一会儿。 可能这顿饭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多碳水,整个人有些晕碳。头刚刚触碰到床榻上的枕头,没过多久,人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玄曜双眼睁开盯着女人的睡颜,慢慢的扩大身形。玄曜像一条小蛇一样再次游到了女人的臂弯当中,QQ弹弹的龙角触碰着女人柔软的手臂内侧。玄曜先是躺在阮糯柔软的手臂内侧修整一下,随后直接从床榻上以一条蛇的姿态游了下去。 阮糯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过去,对于眼前的这一切索然没有察觉。 玄曜的嗅觉极其灵敏,他闻着馅饼的香味,一直爬到灶台上面,放着馅饼的竹编盆当中。他整个身子再一次缩小,直到完全容纳到竹编盆当中。从外面来看,竹边盆不断的摇晃,而内部的玄曜大块朵颐着他的午饭。 玄曜满足的龙尾乱晃。 这食物不仅能够修补他的神魂,甚至能够极大的满足他的味蕾。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原本竹编盆里面还盛满的馅饼只剩下一些细小的残渣。 吃饱喝足,玄曜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依旧像一条蛇一样重新的游回到阮糯身边,再次变成她手腕上的龙形手镯,依靠五行灵木的力量来隐藏他周身的气息。 “糟了!我的蛋呢!” “我的蛋去哪了!我的神兽朱雀蛋去哪里了!” “……” 阮糯还沉浸在香甜的睡眠当中,可门外老者凄厉的叫喊声把她从周公那里拉了回来。 “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塌下来了不成…… 老者苍老的嗓音中几乎染上了一丝颤抖的哭腔,“仙子,大事不好了。我养在竹盆里面的朱雀神兽的蛋不见了,这就算让小老儿拿命赔,也是赔不起的呀…” 老者依旧四下寻找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村里面的孩子就算再顽皮,他们也知道朱雀神兽的蛋对我们扶桑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绝对不敢从我这里把朱雀神兽的蛋给偷走的。可是究竟是谁偷了蛋呢?” 阮糯一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看着老者焦急的身影,看向那铺着稻草熟悉的竹编盆,“老人家,你要找的是不是原本放在这个盆里面,上面还有一圈一圈淡淡花纹的蛋呢?” 老者疯狂的点头,“对的对的,仙子。就是这个盆里面的蛋,仙子看见过这个蛋吗?仙子知道这个蛋现在去哪里了吗?” 阮糯后背渗出冷汗,一时之间有点心虚。 阮糯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又指了指老者的肚子,“我以为那只是在普通不过的鸡蛋,我便在做馅饼的时候把它打碎煎熟,当成馅料和祝余草一起,做成馅饼了。” “什么!”老者凄厉的声音伴随他摔倒在地的声音一起传到阮糯耳朵里。 老者瘫坐的坐在地上,眼神直视前方,空洞又麻木。 “是不是这个蛋很贵重啊?我可以赔偿的,老人家,只要您开个价,你说要多少钱我都可以赔给你的。” 手里的珍珠不够,不是还有龙鳞么!阮糯的手已经抚摸到QQ弹弹的龙角,只等着老人家开口说出一个数字,她便伸手拔下玄曜身上金子般的龙鳞。 “赔?” “拿什么赔呀?拿什么都是赔不起的呀?” 老者周身像是被死去包围了一般。 管理他们这个村落的是名叫肥遗的大妖,这妖怪是祸斗的手下。肥遗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讨好上级的领导,想方设法的拍马屁,能够给自己捞到更多的好处。 祸斗喜火。肥遗便抓住上级领导的这个喜好,特意搞到几枚神兽朱雀的蛋,想要将这些神兽孵化出来。朱雀善喷火,再将这些神兽朱雀孵化出来,他便可以将神兽朱雀进献给自己的上级老板获得。 这就像得到了一个源源不断可以给他提供零食补给的补给包。 这定是一份符合上级老板心意的礼物。 上界一日,则下界十日。 为了能够更快的将神兽朱雀的蛋孵化出来,肥姨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扶桑村的村民。这里的村民都知道,其实这个任务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孵育出神兽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可这件事情若是做不好,就很有可能受到上届的惩罚。 村民们思来想去,最终将这个任务交到了一直在村里面受欺负的允老头身上。 对于这个艰难的任务,允老头确实满怀欣喜的答应下来。他不是不知道村民们将这两枚神兽朱雀的蛋交给他是意欲何为,可他却觉得在这一刻像是融入到了整个部落当中,再也不是被部落遗弃的人,所以哪怕照顾神蛋要耗费巨多的心力与精力,但他还是虔诚的照看着这两枚神兽的蛋,争取早日能够将蛋孵化出来。 可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在此终结了…… “你!”老者看向阮糯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怨恨与仇视,再也没了当初半点对来自9里山仙子的尊敬与崇拜。 老者用打着补丁的袖口擦干眼角浑浊的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木然的站起来。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面,只留下阮糯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阮糯用力摇晃玄曜QQ弹弹的龙角,想要唤醒在她手腕上沉睡的凶神。玄曜是上古凶神,他肯定对这件事情有解决的办法,阮糯还是想尽全力弥补老者的损失。 而玄曜却没有半分的反应…… 阮糯的心凉了半截。果然不管到哪一个世道生存,女孩子还是凡事都要靠自己,才是活下去的第一守则。 而此刻,扶桑村的全部村民似乎已经将老者的院子围起来。 他们现在需要一个承担所有罪责的人来平息肥遗的怒火。哪怕阮糯是来自九黎山上有着神秘的仙子,他们今天就算举全村人的力量也要将她擒获。 他们要将这个罪人送到半山腰大妖肥遗的宅邸。 ------------ 第20章 将计就计 众人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铁质的器具,一副大战一场的模样。 气氛紧张,可却无一人敢先靠近阮糯。 村长这个时候发挥了一村之长该有的作用,“村里的青壮年们,你们听我的号令。就算是他有着天生的神力,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一起上,用我们手里的这些工具将他给活活的打死,再将他送到半山腰中大腰的府邸当中来,平息大妖的怒火。” 阮糯腕间的镯子散发出冰冷的蓝色火焰光芒。 玄曜刚刚虽然没有回应女人的话,但他也并不会真正让阮糯身处危险当中。这些扶桑村的刁民胆敢持着手中的钝器动手,他会让整个扶桑村在一瞬间变成喊无人迹的荒村。 “等等。”住村长的竟是村长身边的自己人。 “村长大人,就算我们现在将这个罪孽的女人活活打死,送到大妖的府邸当中,想来大妖也并不会轻易原谅我们就这样将神兽朱雀的蛋给毁坏的罪行,不如我们将这个女人生擒,再将她送到大妖的府邸当中。” “一来,可以让大妖的怒气直接发泄在这女人的身上,免得我们去承受那无端的怒火。二来,这从九黎山来的仙子容貌端丽,肥遗最是喜爱这些容貌美艳的女子。若是大妖见仙子的美貌念在我们将这么美貌的人进献给他,说不定就会宽恕我们毁坏了朱雀神兽的蛋的罪行。” 玄曜和阮糯将村长身边的那人的话也都听到了耳朵里。 阮糯后背生寒。 这些人竟然心思如此歹毒,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想将她这个从九黎山来的仙子送给这个名为肥遗的大妖做禁脔。 刚从虎穴中逃出来,又入了狼窝。 她的命还真是一波三折。 村长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好小子,这么多年果然没有白白的供养你,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哪怕身在下界,但毕竟也是一村之长,村长还是有些能力的。 他的手在腰间摸索,将一根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麻绳从腰间抽了出来。村长抬手将麻绳扔到空中,麻绳在空中不断的拉长编织…… 麻绳很快形成了一张大网,这张大网牢牢的罩在阮糯头顶。 玄曜听到了肥遗的名字。 多年前他们之间打过一些交道,肥遗有怎样的实力他还是清楚的。 玄曜现在的能力怕是没办法直接挑战祸斗,从祸斗的手中夺回属于他的神格。或许先接触肥遗,再利用肥遗去接触他的主子祸斗。 玄曜收起周身寒冷的淡蓝色火焰光芒,一如沉睡模样,任由村长裤腰带的麻绳幻化的大网牢牢的将阮糯罩住,任女人动弹不得。 阮糯扭曲着身子,可越扭曲这束缚在她身上的网便收的越紧,直到将他勒的快呼吸不上来。 麻绳似有灵性。它注意到身下的女人不再挣扎扭动身躯,便收敛一张大网的身形最终变换成原来的短短的一节的麻绳将阮糯双手与双脚捆绑在一起。 阮糯以这样一个四脚朝天的姿势暴露在众多村民的面前。 阮糯扭动着,哀戚的眼神投向院子的主人允老头,她的唇瓣张合,小声说着,“救我!” 老者并没有任何动作。 村里面的青壮年找来一根长长的结实的竹竿,将竹竿从阮糯被束缚起来的四肢中穿过。阮糯像是新年时要待宰的年猪一样,被这根竹竿高高的抬起。 村里的妇女儿童向她扔着烂菜叶子,还有一些臭鸡蛋…… 似乎是在埋怨她的到来,给这个村子带来了不幸。 老者不仅没有救阮糯,反而加入了那些妇女儿童的行列当中。只有跟着大家一起排挤一个外人,那一瞬间他才真正的再一次融入到这个村庄的人群当中,他不是会被大家欺负排挤的人,他和大家没有任何的区别,当然这些被认同的情感基于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 阮糯任命的闭上眼睛。不管是哪一个世界,都逃不过人性本恶的劣根。 玄曜的声音再一次在阮糯脑海中徘徊,“你是否后悔多管闲事,是否后悔接济这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老头了?” 被当成“年猪”的阮糯受着一路被抬到大妖府邸的颠簸。 她忍住腹部翻涌而来的呕吐感,选择沉默,没有开口回答玄曜在她脑海当中提出的问题…… ------------ 第21章 双尾蛇 半山腰,肥遗生活的宅邸周围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 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硫磺气息,两个壮汉村民直接将阮糯“抬”入肥遗的府邸。 肥遗的府邸内是一汪又一汪的温泉池,越走进深处,硫磺味更浓,周围弥漫的水汽雾气也更厚重。 肥遗正在一处不停冒着水泡的温泉汤池沐浴。 那池子的热浪不停拍在贸然闯入的三人脸颊上,烧得人脸红红的。汤池中生长着一种无比奇怪的花,那花的花茎赤红无比,开出散着淡淡荧光的红色花,却无叶。 扶桑村的村民说明来意,肥遗诡诈的笑声回响在他的府邸之中。 “既是如此,将这害了我朱雀蛋的罪奴直接剥皮抽筋好了。用她的骨血来给我池中的嘉荣草添些肥料。” 阮糯眼皮抽搐,被做成花肥的血腥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肥遗身形晃动,突然,一根硕大的赤红色蛇尾从汤池中飞出。蛇尾裹挟阮糯的身子将她架在半空中。 阮糯看清了肥遗府邸的全貌。 “呦!”肥遗涣散的眼神聚焦起来,蛇眼精明,“没想到还是个有些美貌的娇娘,这要是拿去做了花肥岂不是暴殄天物。” 肥遗毫不吝啬表达出他满意的神情。 阮糯的头低沉着,她突然注意到水汽弥漫的汤泉中还有一条与架着她身子一般无二的蛇尾。 这家伙竟然是一身双尾。 肥遗转身看着那两个大气都不敢出的村民,“算你们识趣,晓得我被祸斗大人困在这方寸之地无法出行,特将外面的貌美的小仙子送到我的府邸之中,既如此,本座就不惩处你们照顾神兽朱雀蛋不利的罪行了。” 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急不可耐,“现在,赶紧滚出本座的府邸。” 这句话对村民来说如逢大赦,他们连竹竿都顾不得拾起,麻利起身,逃荒一般跑出肥遗的府邸。 汤池水花四溅,肥遗的另一条尾巴也高高抬起暴露在空中。 汤泉的水溅在阮糯的脸上,热热的,倒不算太烫。 “仙子,你可喜欢我这洞府?”肥遗的蛇尾将阮糯的身子再一次高高的举起,让他可以完全看清眼前的全貌。 这里荒芜,寸草不生。可这里每一池泉水都有着不同的功效。扶桑村的那些村民信仰和供奉着他,并不仅仅因为他在这里实力超凡,更是因为这些愚蠢的凡人都希望无灾无难,健康长寿,所以时常来他这里求些汤池的仙水来驱除病魔。 阮糯本就有些恐高,她恨不得紧闭双眼不面对眼前的景象。 “罢了!”肥遗一直以来都喜欢享受支配的快感,他说这话也无异于调情,并不在乎眼前的女人究竟喜不喜欢他这里,不过他想将女人留在这里给他解闷儿作伴,倒是实打实的真心实意。 “不喜欢的话也慢慢适应吧。”肥遗的另一条尾巴不停的抚摸在阮糯光滑白皙的面皮上。 赤红色的蛇尾巴上还带着汤泉的热度,蛇尾上黏腻的体液沾染阮糯面部的皮肤惹得她一阵战栗。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阮糯曾经也抚摸过玄曜粗壮的龙尾,可他龙尾巴上就没有这些让人感到恶心的粘液。肥遗自以为调情是好的动作到阮糯这里只剩下恶心。 “本座这里的汤泉可是整个大荒大泽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小美人,不如跟本座一起泡泡这汤泉,定会让你的容貌更美上几分的。” 汤泉适时的发出咕嘟咕嘟的泡泡。 比起在堕神渊内泡着的汤泉,这汤泉的温度应该已经如同沸水的温度了吧。 阮糯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她若是进到这汤泉里面哪里是泡汤放松,分明是找了一个锅,用沸水活活的要把自己给煮熟。 眼见这一条赤红色的蛇尾就要将阮糯按到这沸水一般的汤泉当中。 “不了,不了……”阮糯摆手拒绝。 “多谢一番好意,可是我这个人天生就不爱干净,最不愿意洗澡了。” 肥遗一双阴鸷的眸子微微挑起,蛇类细长的瞳孔缩小成松针一般的大小,“有趣倒是真有趣的很。” 阮糯尽可能的远离沸水汤泉,“那个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损坏您的朱雀神蛋的。我这个人身无常物,只有一手会做饭的手艺。不如我给大人做些吃食来抵债,可以不?” 抵了债能不能就将人放走啊?! 阮糯看不透眼前这个居住在半山腰的大妖。他的眼神透露着奸诈,可又似乎并不是那种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杀人的主。 “做饭?”肥遗摆动蛇尾,将女人扔到汤泉边上。 蛇尾重新落回到弥漫着水雾气的汤泉之中,汤泉当中两条赤红色的蛇尾彼此纠缠、勾连。 肥遗人首蛇身的状态渐渐变成一个正常男人的身形。 他身上披着一件单薄的可以透出内部皮肤肌理的纱衣,赤着双脚,一步一步从汤泉当中走出来。 “好啊!” “本座对小仙子的手艺确实是有些期待!” 一阵狂风吹过,阮糯身子被刮到府邸当中的小厨房。小厨房内堆满着各种各样的食材,调料,柴火都一样不缺。可这小厨房看起来却很新,似乎平日里从来没有人在这厨房里面开火一般。 肥遗瞬间用灵力将身上薄到可以透出皮肤肌理的纱衣烘干。透明色的纱衣瞬间变成了如月光一般的乳白色,他将汤泉边上一件红色的外套披在月白色的里衣外。 他们蛇类是天生的捕猎者。 肥遗虽说不是顶层的捕猎者,但也是这大荒大泽内能够叫得出名号的大妖。他想要捕捉猎物,早就脱离了最原始的温饱欲望。他喜欢看被捕捉的猎物在他的手中挣扎求饶,到最后被他完全驯服的过程。 肥遗喜欢自下而上的观察旁人,比起高高在上的视角,他喜欢的这个视角能够将他所要捕捉的猎物一览无余的尽收眼底。 他注意到了村民们送来的这个小仙子隐隐藏起来的爪子。 被祸斗囚禁在这里的漫长岁月,他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突如其来带着一副他喜欢皮囊的小仙子能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 第22章 下毒 蛇类爱吃什么?! 阮糯只养过玉米蛇,给他们吃一些面包虫。给这大荒大泽那实力不凡的蛇妖做什么食物,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的毒药掺杂其中,将蛇妖毒翻,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早年间看《白蛇传》,阮糯对于蛇妖最基本的一个印象就是,蛇怕雄黄。 可眼前的这妖怪似乎不同…… 那汤泉水中那么浓的硫磺味,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舒适。阮糯紧捏着她在扶桑村里挖到的几株放在布包中的毒草,她也不确定这样的毒草能不能毒倒这样的大妖。 阮糯只有这一次机会,要么就是下毒成功,要么就是下毒被发现被蛇尾活活的绞死…… 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节奏慌乱。阮糯还是下意识盯了盯手腕间的龙形手镯,那手镯依旧黯淡无光,玄曜敛去了周身所有的气息,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手镯而已。 人还是得靠自己。 蛇应该是吃肉的,应该也喜吃鸡。 阮糯观察到角落里有几只和现代家养的鸡很像的生物。只不过这种生物比起鸡来说有着更为锋利的爪子和更长的喙。好在是一副被人拧断了脖子,已经死了很久的样子,否则阮糯严重怀疑这只鸡只要一嘴就能将她活活咬死。 阮糯不知道的是这种生物说是鸡也不为过,这种生物正是鸡的祖先。 赌神烛九阴三子的一只眼睛落在了大荒大泽之中,而那一只眼睛便生成了鸡的祖先重明鸟。重明鸟在大荒大泽中生息繁衍,渐渐进化出不同的后代,而这种类似于鸡的生物后代,也正是大荒大泽中不少神明和仙子的食物。 从昆仑山的气候条件来看,这里应该处于这块大陆板块中靠近赤道的南方地区。 阮糯决定好好的给这个大妖上一课,给他做一些现代的东北菜系,让他体会味蕾不断跳跃的感觉,好好的长长见识。 要说将一只鸡做东北菜系,做出美味,还能让人流连忘返,那小鸡炖蘑菇这道菜定是当仁不让的首选。 但是眼下并没有蘑菇…… 不过好在这个看起来从未被使用过的小厨房内,所有的调料一应俱全,和阮糯在现代的私家小厨房里面的调料相差不多。 阮糯决定做一道更为经典的东北菜——锅包肉,锅包鸡肉。 小厨房内灶台下的火苗噼啪作响。阮糯开始提起那只长相刺激的禽类,先进行拔毛,随后又用原本就滚烫的温泉水对鸡肉进行二次清洗。 不得不说,灵力充沛的地方养育出来的禽类就是比现在吃工业饲料养育出来的禽类肉质更加紧实肥美。 本应该干柴的鸡肉上却包裹着一层晶莹的油脂,他手中泛着蓝光的匕首划开鸡肉的肌理时,鸡肉泛着莹莹的光泽。 阮糯将鸡肉从鸡的身上片下来,片成如叶片般大小薄厚均匀一致的肉片。 小厨房的调料内不仅有颗粒分明的糖,甚至还有不断散发着花香的蜜。阮糯将所有需要的调料调配成一碗泛着浓浓糖香的汤汁。 将裹上一层淀粉的鸡肉炸到外焦里嫩时,再将这些鸡肉倒入已经被煮到浓稠的汤汁之中。铁锅内发出油脂爆裂的噼里啪啦的滋滋声,纯天然无添加的糖霜散发出一股四处弥漫的焦糖香味。 有了这一层花蜜的加持,包鸡肉外面的这一层糖霜变成了令人食欲大开的琥珀色。 阮糯顾不得刚出锅的锅包肉滚烫沸腾,先夹起一块塞到自己的口中。阮糯微微的眯上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 如果还能够有幸回到现在,用现在的食材给现代人做上一锅好吃的饭菜,想来她的私房菜馆一定会变成一位难求的爆火餐厅。 不过这些只能是幻想了。 盯着这些琥珀色的锅包肉,阮糯捂着心口一阵肉疼。她做出来的如此美味的菜肴,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品味一番,就要在这上面撒上她刚刚用毒草磨成的透明粉末。 唉…… 一阵肉疼之后,为了能够保住小命,不成为这大妖困在府邸当中的禁脔,阮糯还是将那毒草磨成的透明粉末洒在了锅包鸡肉上面。 借着刚刚出锅的锅包鸡肉上的余温,毒草磨成的透明粉末在锅包鸡肉上面融化,渗透到每一块锅包肉中,让人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当阮糯端着这一盘刚刚出锅的锅包鸡肉找到肥遗时,他正坐在庭院上拿着一根看起来已经枯了很久的朽木,不知道在雕刻一些什么。 阮糯端着餐盘的手都在颤抖。 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黄泉路上的独木桥上,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从这一根独木桥上摔下去,落得个粉身碎骨的结果。 隔着几十步,肥遗敏锐的嗅觉已经先闻到锅包鸡肉的香气。 “哇!”肥遗放下手中正在雕刻着的朽木,他目光锁定在阮糯的身上,“仙子倒还真的是让我意外。” “肥遗大人你要不要趁热尝一尝?这菜肴还是在有温度的时候更加好吃。” 餐盘上摆放着筷子,可肥遗似乎不会使用。 空气中飞来两个让人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它们的翅膀不断震动,发出令人感到耳鸣的嗡嗡声。 那两只昆虫抓起一块锅包鸡肉飞在半空中,逐渐停在阮糯的唇边。 “仙子忙碌了这么久,不如仙子先尝一尝,不然本座的心中倒是怪愧疚的。” 阮糯一惊! 昆虫振翅发出的嗡嗡声不断靠近,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肥遗难道是察觉出什么了吗?!他是在怀疑她吗?! 阮糯缩了缩脖子,微不可查的后退一步,远离这两个长相令人感到恶心的昆虫。 “不用了,肥遗大人,我不吃了,这些美味还是都留给大人您吧。” 两只昆虫仍然抓着那块肉,不断的向后闪去。肥遗站起身,高大纤长的身躯完全将女人包裹。 肥遗有着病态的白皙、带着蛇类特有的冰凉温度的手紧紧扣住阮糯小巧的下巴,他的两根手指不断向上探着,似乎想要撬开阮糯柔软的唇瓣。 ------------ 第23章 好了好了,不哭了 阮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还在不断抽搐着的眼皮,出卖了她紧张的情绪。 肥遗冰凉的手指停在阮糯的唇瓣上,“仙子,真是不乖。” 阮糯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讨厌死了现在的感觉。要杀要剐,给一个痛快话,就是这种将死未死之间等待的漫长,最是令人心惊不适。 肥遗冰冷的手指擦去阮糯唇瓣边角挂上的一点点糖霜,“原来是偷吃了。” 阮糯长出一口气。 吓死了!原来是发现她偷吃了,她还以为是肥遗发现她在锅包鸡肉里面下毒了呢! “没有,就是替肥遗大人试一试咸淡。”阮糯下意识拒绝。 肥遗口中吐出长长的暗红色的蛇信子,他的蛇信子将最表层的锅包鸡肉卷起,风卷残云一般吞入腹中。 肉类和糖类的完美结合! 实话说,肥遗确实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搭配,果然他的味蕾在蛇信子上疯狂跳舞。 “仙子,确实是有天赋的。” 那一盘子的锅包鸡肉很快就见了底,阮糯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还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她葡萄一般的眼珠上的睫毛挂着一丝院内温泉的雾气,她注意着肥遗每一点的细微改变。 可他似乎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改变…… 听允老头说,那毒草能够在他们扶桑村瞬间毒倒十个大汉,按理说,就算肥遗是实力强悍的大妖,但也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才对。 阮糯分神之际,肥遗转身低头。他弯腰,头探到阮糯的身下,仰头看着女人。 他的眼眸狭长透着寒光,薄唇皮笑肉不笑的露出一颗长牙,暗紫红色的蛇信子似乎随时伺机而动,“小仙子,在想什么?” 他的身形如蛇一般扭动,头直立起来,像极了电视机里随时准备朝着猎物发起致命一击的眼镜蛇,“是不是在计算毒发的时间呢!小仙子就你带来的那些毒草还不够本座塞牙缝呢!” 肥遗的笑是那般瘆人。 阮糯双腿瞬间瘫软,跌坐在地上。 原来这个大妖什么都知道,他之所以不显现于色,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实力云泥之别。上位者略带玩味的看着下位者挣扎罢了。 “小仙子,你可知本座一日内要服下多少毒药才能保证本座的身形不腐,你那点毒草还真是不入流。” 阮糯愣在原地。 恐惧包围着她…… 她承认她现在还是无法接受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规则。 “不过,你是本座见过,能够在大荒大泽之内能够将毒草做得最好吃的小仙子。这倒是本座的意外收获。”肥遗身上绯红色的长衫晃动,从他的衣袖中掉落数不清的毒草。 那些毒草上面还爬动着颜色各异、形态各异的毒虫。 “小仙子,那就麻烦你将这些毒草与毒虫也做出美味的滋味,本座今日要将这些毒物尽数吞入腹中。” 肥遗早年间身为大妖祸乱人间。 后土娘娘惩奸除恶,惩治肥遗,还给他下了诅咒,让他吃尽大荒大泽中为患人间的毒虫毒草,成为行走的环境除毒器。 大荒大泽中的毒虫与毒草又岂有吃尽的一天?! 可长期除掉毒患竟然让肥遗的身体也随之改变,从一开始的被迫吃毒虫毒草到后来不服用毒虫与毒草身体便会腐烂。 阮糯盯着那一摊毒草。毒草堆上最顶尖处爬着一条尾指长的灰褐色毒虫。毒虫似乎是察觉到阮糯的目光,突然朝着阮糯裂开了如它身形一般长的大嘴巴,密密麻麻的牙齿生如尖刺密不透风。毒虫身躯虽小,可那张嘴却像空无的黑洞,尖细锋利的牙齿似乎能够啃噬世界的一切,连同她一起吞噬粉碎。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肥遗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瘫坐在地面上的阮糯,他湿滑的带着一股浓浓硫磺气息的蛇信子不断舔舐着阮糯光滑的面皮。 湿滑黏腻的口水粘连在阮糯的脸上,引起一股生理不适。 “小仙子不愿意吗?”肥遗湿滑黏腻的蛇信子上似乎升起了一层倒刺,那些倒刺似有若无,带着尖锐的触感刮擦着阮糯的脸,“本座最不喜欢本座身边出现不听话的人,你若是不愿意为本座烹饪这些毒草与毒虫,将它们做成美味的佳肴,那本座也应该见见荤腥了。或许像你这嫩滑的小仙子,当成这些毒草与毒虫的配菜,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蛇信子上的那些倒刺眼,看着就要刺破光滑的脸皮,渴望活下去的念头支配着阮糯全部的感官与动作,“愿意的,愿意的。” 阮糯没有骨气的点着头。 她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恐惧包裹的时刻甚至忘记了哭泣。 肥遗薄唇噙着一抹渗人的笑,“愿意自然是最好。便在日落之前将这些毒虫和毒草做成美味的佳肴,如若不然,本座可就要好好的开开荤腥了。” 肥遗说完便走,没给人任何的拒绝机会。 阮糯看着地上成堆的毒草和上面不断涌动着的鲜活毒虫。她平复了半天呼吸,站起身子,将手缩到袖子里面,闭着眼睛抱起一株毒草,带着这些毒草进入到刚刚的小厨房当中。 阮糯将这些毒草分批运到了小厨房里面。 就在阮糯准备搬小厨房内的柴火时,原本白皙纤细的双手瞬间肿胀得像有二百斤重。连皮肤的颜色也发生了改变,由白白嫩嫩的颜色变成了像要蜕皮一般的紫色。 她也不知是抱了哪个毒草,蹭到了毒草的枝叶,中毒了! 肥胖的双手不再灵活,阮糯用一只中毒的手去抚摸另一只中毒的手,轻轻一碰,尖锐的刺痛便从掌根蔓延到大脑皮层。 太痛了! 现在别说是做饭了,就是轻轻一碰都疼的让人受不了。 万念俱灰之际,阮糯脑海里再一次响起了玄曜熟悉的声音。 “是不是感觉到很委屈,想不想杀了肥遗这个家伙?” “本君可以帮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直紧绷在大脑里的那根弦突然松垮掉。 阮糯瘫坐在灶台边,将自己缩成一团,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起来,越哭越凶。 盘踞在手腕间的玄曜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女人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身上,他竟觉得无比灼痛,比着棱锥带来的痛更为剧烈几分。 他不知道阮糯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哭的这么凶。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女人的脑海中轻声的安慰着,“好了好了,不哭了。” ------------ 第24章 油炸毒虫 阮糯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泪一大把。 她像是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突然摔在了地上。若是周遭没有大人看见,她可能就自己拍拍身上的灰尘,慢慢的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若是周遭有关心她的大人,她就会放声大哭,来博取大人的关注与关心。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 玄曜的心肝有些抽痛,他不想看见阮糯涕泪横飞的样子,“好了,好了,本君一定会帮你的。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因为手中毒了不能够继续做饭?这些毒草不过是小儿科,本君现在就帮你解毒。” 玄曜滑动着身体。他从阮糯手腕逐渐的滑到女人变得臃肿发紫的手掌上。他用舌头轻轻舔舐女人的手掌。 阮糯本以为会觉得刺痛,反倒是有一股清凉感传来。她的手掌上弥漫着熟悉的气味,龙涎舔舐过的肌肤只需片刻就恢复如初。原本肿胀的手掌渐渐恢复成她最初的模样。 半盏茶的时间,阮糯手掌上的毒完全解了。 可女人的哭泣却一点都没有停。 “你混蛋!”阮糯似乎想要伸手抓在游走在她手间的小龙,小龙像泥鳅一样滑,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条龙紧紧困在手心当中,“我被抓来的时候,你去哪了?我被肥遗那个妖怪折辱的时候,你又去哪了?你现在出来帮我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玄曜自有盘算。 可当他看到阮糯的小脸蛋哭的梨花带雨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做过的决定有了一丝后悔。 “下次不会了。” 情绪从紧绷到崩溃到恢复如初,阮糯慢慢平复心绪。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莫名其妙的想要发脾气。明明缠绕在她身上的这条龙是昆仑的第一凶神,是比肥遗还要令她感到恐惧的存在。可刚才她就是想对他发脾气。 阮糯平复了心绪,吸了吸鼻子里的泪水。 “你刚才说你有办法杀了这个大妖,究竟要怎么做?” 阮糯猜测玄曜现在要杀掉这只大妖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之所以在她脑海中开口,一定是需要她的帮助,两个人合力才能够解决掉这只大妖。 玄曜不再过多的废话,直奔主题,“你可见到他庭院这些汤池当中生长的嘉荣草。” “嘉荣草?”阮糯眉头紧皱在一起。 她在这个世界里就像一个光着屁股走路的新兵蛋子一样,对于他们提起的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是那些没有叶片,开着红色的花,结出来的果实像豆荚一样的草。” “看见了,你要这些草?” “对!”玄曜的语气坚定几分,“它的汤池里面之所以会生长出加绒草,是因为整座昆仑西山都用本座的火神格滋养着。” “换句话说,这些长出来的嘉荣草都是本座神格灵力所化。本座若服食这些嘉荣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稳固本座的神魂,同时填补神格空缺的部分灵力。” 以嘉荣草补充火神格的空缺,不能像直接吞噬五行灵木一样发出强大的神力,但他毕竟是昆仑第一凶神,只需要补充这些神力,就可以轻松的处理掉肥遗这只妖怪。 阮糯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红色的花在如同沸水一般的汤池的中间,我没办法深入到汤汁的中间采摘这些花,你有什么办法帮帮我吗?” “没有。” 玄曜残余的这点能力让他幻化成人身都困难,也没有办法帮助阮糯更多。 “那就只能伺机而动了。” 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没办法亲自将这些嘉荣草采摘出来,或许可以借力打力,用肥遗的手将这些花采摘出来。 而现下要紧的是讨这只大妖欢心。让他打消将她当成下酒菜的想法。 阮糯的手上粘着凶神的龙涎,原本这些毒草汁液的毒性,现在对她已经发挥不了任何功效。同样的,那些张开嘴露出细密牙齿的毒虫也不再叫嚣,仿佛在闻到龙涎的气息后,通通翻身死过去了。 阮糯将这些毒虫从毒草中一个一个的捡出来。反正这些毒虫最终做熟了都是要死的,肥遗那条该死的蛇应该尝不出来这些虫在做成菜之前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些毒虫,颜色和形态各异,阮糯倒是想起了夜市路边摊上经常会出现的一种小吃——炸蚂蚱。 不再呲牙叫嚣的毒虫身子软软的,倒和蚕蛹有些相似。 那就把这些毒虫都油炸了吃! 压下心头对虫子以及对有毒虫子的本能厌恶,阮糯快速的将这些虫子分成了两波。一波是像蚂蚱一样外壳坚硬的虫子,另一波是像蚕蛹一样身体表面柔软的虫子。 阮糯将那些外壳坚硬的虫子改了花刀,确保他们一会下锅的时候能够被炸的更透,更脆。 灶台下生了火,金灿灿的油在锅里面滚动沸腾着。 阮糯一股脑的将这两波毒虫一同扔进了锅中。那些被改了花刀的毒虫边缘处泛起焦焦的琥珀色,厚重的翅膀被炸出了油亮的光泽。而那些未被改过花刀的身体软软的,虫身子则迅速膨胀着,毒虫的身体从白色渐渐变成了透明色,外面似乎有一层金黄的脆壳,包裹着里面银白的透色,露出一丝奶黄色的嫩肉。 这景象给人营造出一口下去就如同芝士奶酪一般的爆浆之感,而闻起来却是绵密肥美的蟹膏香气。 阮糯翻动锅内被炸得酥脆的毒虫,像是在金灿灿的油锅当中搅动着一锅璀璨的宝石。 收小火,在“滋啦——滋啦——”的收尾声响中,阮糯将那些炸制好的毒虫全部捞出,放在竹编的盘子当中。 至于剩下的毒草,阮糯一时之间没想到更好的处理办法。 这些毒虫看着香,但也许吃着腻。 阮糯灵机一动,将剩下的毒草全部大力出奇迹砸出鲜嫩的草汁。阮糯要将这些毒草做成饮品,清香的草汁正好能缓解油炸毒虫带来的油腻感。 阮糯盯着竹杯当中青绿色的毒草汁,味道倒是清新好闻。但是这么多草汁混合,阮糯认为滋味应该不会像闻起来这么好。 万一肥遗这家伙认为不好喝吐了倒罢了,要是吃了她那不就废了。 阮糯扫视小厨房一圈,最后盯上一桶浓稠的液体。 ------------ 第25章 奶油 玄幻大陆小厨房用料就是扎实,厨房角落的陶罐中不知存放着哪种神兽的奶浆。 奶浆浓醇绵密,与现代那兑了水后再出售的稀薄牛奶完全不同。仅仅是打开盖子就能闻到混合着一股蜜桃熟透后奶香的浓浓气息。 片刻,原本清新的毒草汁水漫出一股苦涩的气息。 阮糯计上心来。 她软软的手指抚摸玄曜Q弹的龙角,“玄曜大人,能借您的尾巴一用吗?” 玄曜周身泛着淡淡蓝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干吗?” “嘿嘿……”阮糯咧嘴一笑。 阮糯先是舀起陶罐中黏稠的乳浆,乳浆如同羊脂白玉一般在灰褐色的石臼当中摇晃。 在阮糯的示意下,玄曜的身躯扩大到如婴儿手臂一般的粗细。 阮糯将玄曜的尾巴扔入石臼当中。 “动!” 她没有任何灵力,而肥遗的小厨房内也没有搅拌器。 思索之下,阮糯只能将玄曜的尾巴当成搅拌器。玄曜的尾巴如同上了马达一般在石臼当中疯狂搅动,很快,奶液出现分层,上层的奶油如同天边绵软的云朵一般。 玄曜觉得他被囚禁在堕神渊内都未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阮糯也不是那种用后就不理睬、不负责的女人。她用自己的帕子轻轻擦拭玄曜沾着奶清和奶油的尾巴。 玄曜身子一僵! 又来! 这女人难道真的不知道龙尾上是有…… 奶油不断发酵,很快绵密的奶香混合着蜜桃的香气香满了整个屋子。阮糯盯着最上层微微发黄的奶泡,压制不住腹中的馋虫,她伸出手指轻轻刮蹭最上端发黄的奶泡,将手指放入口中。 是芝士奶酪的口感!不添加任何的科技与狠活,奶泡本身就泛着甜香。不腻,是恰到好处的甜。 真的是太好吃了! 看着玄幻大陆有这么好的食材烹饪美食的份上,阮糯默默原谅了这个世界一分钟。 “大人,你要不要也尝尝,真的好吃极了。” 阮糯的手指再次剐蹭奶泡,她将手指伸到盘踞在她手腕上的玄曜嘴边。 小龙僵了一瞬,玄曜的龙须被少女指间的气息撩得轻颤。 鲜奶的醇香、蜜桃般的甜味甚至还带有一丝香草的香气,可这丰富的味道都掩盖不住萦绕在他鼻息间独属于少女的馨香。 她刚刚也是用这根手指品尝奶泡的吧,这根手指上是不是还沾着少女的口水…… 阮糯没注意到玄曜心中所想。 她取竹筒为杯,将泛着苦涩清新香气的毒草草汁倒入杯底。 清透翠绿的汁水在杯底荡漾,她的手腕高抬,先是将分离出来的奶清按照和毒草草汁一比一的比例混合均匀。 随后,还泛着热气如同雪峰一般的奶油倾泻而下,奶盖如熔融白玉一般盖在奶白翠绿的汁水上。 欣赏着视觉盛宴带来的冲击,阮糯挑选出一个外部坚挺但内部空心的草茎插入竹筒中充当吸管,还佐以一片好看的毒草叶片当做装饰。 大功告成! 阮糯端着餐盘走出小厨房,她没注意到,她走后一个低矮的身影才从灶台的后方慢慢钻出来,那身影伸出一只沾染着灶台灰尘的黑黑小手,摸进了还残余些许奶油的石臼当中…… ------------ 第26章 婚嫁仪式 阮糯端着油炸毒虫和独家制作的毒草“奶茶”来到肥遗的下塌处时,他还在神情专注地雕刻着他那根朽木。 阮糯的目光被吸引了去,可她实在看不出肥遗究竟在雕刻着个什么东西。 “那个肥遗大人,尝尝?”阮糯将盘子推到肥遗的身侧。 肥遗放下手中的朽木,他的味觉已经全然被餐盘中奇异又霸道的香气吸引。 那盘被推到身侧的“油炸毒虫”首先攫住了他的目光。竹编盘子里,金黄璀璨一片,油亮生辉。 他伸出长长的紫红色蛇信子,卷起边缘焦脆、开过刀花的毒虫卷入腹中。 香! 真的是太香了! 这小仙子总是能够给他带来意外。 肥遗迫不及待又卷起未曾开过刀花的毒虫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毒虫外壳的焦香混合着内部爆开的如同蟹黄膏体的气息同时在他的味蕾上跳跃,原本各能独领风骚的气味交融在一起竟丝毫都不违和。 思绪拉远,他自被囚禁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品尝过蟹黄的滋味了。 他没想到,这滋味竟然能在这些平日里苦涩涩口的毒虫身上品尝到。 肥遗的竖瞳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冰冷的手指抚摸上竹筒。 他盯着竹筒上方不断爆裂开的绵密奶泡。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食物。 肥遗没有“吸管”这个概念,他将他认为多余的“吸管”以及装饰在饮品上面的毒草叶片一指弹开。 他缩回长长的蛇信子,张口饮下毒草“奶茶”。 一股温润、丰腴、带着浓郁奶香和海洋般咸鲜的“浆汁”瞬间在口腔内迸射开来! 肥遗的舌尖下意识地卷过口腔内壁,将那醇厚的滋味尽数捕捉,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近乎满足的喟叹。 一口接着一口,那竹筒中的液体很快就见了底。 这绵密的奶泡甜蜜中还带着一丝咸鲜,浓淡相宜,咸甜交织,滋味竟然如此让人上瘾。 肥遗的动作越来越快,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品尝,渐渐变成了风卷残云。 “不错,当赏!”肥遗面露大悦。 阮糯似乎捕捉到一丝机会,“真的吗?” “那肥遗大人,既然我做的吃食讨得您的欢心,您要是想赏我的话,不知我能不能向您讨上几只开在您汤泉当中的嘉…”荣草… 剩余的两个字还未曾说出口,肥遗冰冷的手指堵住了阮糯柔软的唇瓣。 “仙子,不可恃宠而骄,切莫在本座面前放肆。” 阮糯的心凉了半截。 “要赏你什么,那自是本座说了算的。” 阮糯身体向后退了一步,躲避肥遗冰冷到没有丝毫温度、令人不适的手指,“那,肥遗大人,您想要赏赐我一些什么?” “那就赏…”肥遗盯着阮糯不断后退的动作,“就赏仙子能够留在本座的身边,时时侍奉本座如何?” “啊?”阮糯觉得肥遗一定是有小儿麻痹。 这TM的算什么赏赐,这分明就是对她的惩罚。 “仙子,不愿?”肥遗的眼神始终未曾离开阮糯的脸,连同他那根天天捏着手中雕刻的朽木从桌面上滚落都未曾注意到。 “我当然不愿意。”阮糯气急了,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容不得你不愿意。”肥遗脚步不断逼近,他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硫磺气息的寒气。 阮糯的后勃颈处的衣物被肥遗无情地提起。 她感知到肥遗的一条蛇尾正自下而上缠绕着她的身子,冰冷的触感让阮糯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阮糯用尽全部的力气,一把推开肥遗的牵制。 肥遗没想到没有丝毫灵力的小仙子竟然敢反抗他这只大妖,一个不防备,倒真让阮糯有了逃走的机会。 可这无异于垂死挣扎罢了…… 肥遗释放出更为强大的侵略气息,他步步紧逼,饶有意味地看着阮糯挣扎的神情。 阮糯的一只手扶着桌面,危机关头,她一把抓起肥遗用来雕刻那块朽木的刻刀,“大人,我们九黎山的仙子,可杀不可辱。大人若执意折辱我,那我定会血溅当场,大人难道不怕得罪我背后的九黎山么?” 阮糯不过是虚张声势。 九黎山早已处境艰难、自身难保,当然不会在乎一个小仙子的死活。 阮糯在赌!赌肥遗可能会有那么一丝丝的顾忌。 肥遗不断逼近的动作果真停了下来。他被困在昆仑西山这座府邸上已经太长的时间了,长到他已经不记得外面的年月。 九黎山是上古时期的洞天福地,确实不是个可以轻易得罪的地方。 肥遗收回了宽大衣袍下那根赤红色的蛇尾,“仙子,刚才是本座多有得罪。” “不过,山中岁月漫长。本座也是真心实意倾心于仙子,想要与仙子共度这山中的平淡岁月。本就是仙子毁了本座的神兽朱雀之蛋在先,难不成仙子要赖账不成。” “胡说!”阮糯攥着刻刀的手掌松了松力气。 她知道,肥遗对她刚刚提起的九黎山产生了一丝顾虑。她现在狐假虎威地能与之再拉扯几个回合了。 “毁了你的朱雀蛋确实是我的不对,这件事我认。可是你要怎么赔偿,你开口就好了,这世间是断断没有只是毁了几个蛋就用终身大事、以身相许来作为赔偿的道理。” 肥遗不语,只是一味靠近。 他冰冷的手指抚摸着阮糯刚举起的臂膀。阮糯的手背上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她无力捏住刻刀。 “锵锵……” 刻刀从她的手中掉落在不平整的地面上。 “仙子,本座也无此意。本座敬重仙子,真心愿与仙子共度余生,还望仙子不弃。” 阮糯听不出肥遗这话中的真假。 他的眸子太过邪魅,阮糯不敢细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再也爬不出来。 随着肥遗的靠近,阮糯的心脏因恐惧止不住狂跳。 “等等!”阮糯叫停了肥遗的动作,“你若真的想和我共度余生也不是不行,那你得拿出你的诚意。” “什么诚意?” “既然是婚嫁之事,那必须得有个仪式吧。我已远离我的家乡九黎山了,不能在故土完成人生大事,那婚嫁的仪式总得按照我们九黎山的仪式来办吧。” 肥遗倒是认同这个说法,“可以。” “你们九黎山的婚嫁之事,究竟是怎么个仪式?” ------------ 第27章 聘礼 阮糯哪里知道九黎山的婚嫁究竟是怎么个仪式,刚刚她不过是顺嘴胡说八道罢了! 不过,量肥遗应该也是不清楚九黎山的婚嫁仪式的。 阮糯虚张声势地说道,“所谓求娶,求娶。你要想娶新娘子进门,那在这之前总得有一个求的动作吧。” “怎么求?”肥遗似乎对此并不反感,反而还觉得阮糯提出来的仪式很有意思。 “聘礼,你总理解吧。” “聘礼?” 肥遗曾在凡间游历浪荡过一段时间,也曾见识过人间的沧海桑田和许多悲欢离合。 聘礼这种说法他确实是在人间听过,人类的很多东西都是从神明那里学习而来的。九黎山的仙子如同凡人女子一般索要聘礼也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肥遗的样子带着几分难得的认真,“你想要什么聘礼。” “嘉荣草。”阮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肥遗的眸子竖起来,一丝寒光淹没其中。 又是嘉荣草,他记得刚才阮糯想要的赏赐应该也是嘉荣草吧…… 阮糯觉得腕间一阵滚烫。 玄曜内心情绪翻涌,带着些酸涩。刚刚阮糯被肥遗如此折辱,他其实并未想过破釜沉舟用最后的力气帮这女人一把。 他好似并不在意肥遗会对阮糯做些什么,只要肥遗能够留阮糯一条命,不害他所需的五行灵木毁灭于大荒大泽之间就可以了。 可阮糯却在此刻还想着帮他得到嘉荣草,助他恢复神力…… 阮糯说得对,沧溟定不会以为一个被当做祭品的小仙子能够在堕神渊中逃出来还与他走在一起。那日,看来西山的夕阳下,她原本有离开他的机会,是他巧言如簧地将人骗到身边,留在他的身边的。 他其实对她应该是有责任的…… 他曾经最讨厌骗子,可他现在似乎和曾经欺骗他的那个骗子令竹娇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一代凶神,竟然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愧疚之心。 肥遗的竖眸在眼眶中灵活滚动,“可以,嘉荣草而已,本座院子里的汤池中生长着数不清的嘉荣草,你要多少本座都可以满足你。” “毕竟,人间常说,夫妻一体,你与我成亲,日后我的也就是你的,对吧?”这话说的暧昧,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阮糯眨着雾气迷蒙如葡萄一般的黑眼珠,“你说得可是真的?” 本以为还有多费些口舌,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玄曜要的嘉荣草。 阮糯的手指抚摸腕间的“龙形”手镯,她在向玄曜传递大功告成的信号。 “不过……”肥遗话锋一转。 阮糯紧皱的眉头舒展,她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轻易。 “这嘉荣草是火属性的仙草,它喜光,不喜暗。眼下天色暮合,嘉荣草已全部躲入汤泉之中,你若想要采摘此草,怕是要等到明日晨光显现时方能行动。” “好。”心急吃不到热豆腐,阮糯也不差这一个晚上的功夫。 “那你就好好休整一晚,明日天明,本座带你去汤泉内取嘉荣草。” 肥遗好心地将他的卧房让给了阮糯,他则抱着餐盘当中剩余的油炸毒虫离开了卧房。 阮糯看着肥遗的背影消失,长出一口气。 她紧绷的神经松懈,她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晚间,带着硫磺的气息在院落之中弥散。一个黑黑的矮小身影寻着气息进入肥遗的卧房。 室内昏暗,可那矮小身影红色的眸子却亮如烛火,火光中倒映的全部都是阮糯的模样…… ------------ 第28章 磨人的手段 翌日,天光大亮。 肥遗果真守诺,盯着阮糯给他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早膳,大快朵颐后,带着人来到汤泉边。 硫磺的味道似乎更重了几分,灼热的雾气拍得人脸颊发烫。 嘉荣草都从汤泉水中现身,散着荧光的红色花朵如此瑰艳。 阮糯一脸兴奋地等待在汤泉边,抬起头看着淡定自若不紧不慢的肥遗,“大人,我想要中间那几株已经结出果实的嘉荣草。” “可以。”肥遗一脸大方地点头答应。 阮糯抬头一脸期许的看着肥遗,“那大人……” 阮糯在等待这只妖怪的进一步动作。 肥遗缓缓地低下头,蛇信子不断地舔舐他的毒牙,“哦,小仙子。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下去帮你去采摘嘉荣草吧?那你可是实打实的想多了。” 阮糯身形一僵,眼底是微不可查的慌乱。 肥遗作壁上观,他很满意面前这个小仙子的反应。他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就喜欢旁人在他面前露出这副神情,取悦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阮糯不死心地发问。 “当然就是字面意思。”肥遗绕有兴趣的坐在一旁,他并没有要到汤泉里面泡温泉的打算,他背后的头发披散下来,平铺在绯红色的长袍上。肥遗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银质的梳子,他正轻轻的梳理自己的头发。 “小仙子,我是答应过你要将汤池中生长的嘉荣草赠给你,可是我却从来没有答应过要亲手将这嘉荣草采该给你。仙子若是想要,可以自己进入汤泉里面去采摘。” 肥遗的气定神闲,完全没有理会汤泉中正剧烈翻涌的池水。 阮糯长吸一口气。 她知道不能和这样的妖怪讲道理,这样变态的妖怪,根本就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她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这汤池里面的泉水只是看着像沸腾的水,这也许是温度适宜的泉水罢了。毕竟她现在身处玄幻大陆,很多事情不能够用现代常规的物理知识来解释,说不定这些水在汤泉中不断地咕嘟着泡泡,只是玄幻大陆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阮糯慢慢的撸起袖子。 她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先是将两根手指轻轻的插到汤泉池水当中,试探着温度。 烫! 真的是要将人烫死了! 这汤泉之中储存的正是达到一百摄氏度的沸水。 皮肉上的灼热感让阮糯迅速的将手从汤泉池中抽了出来。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原本白皙纤细的手指就开始泛红,渐渐从泛红的地方冒出更大的水泡来。 肥遗仍然在原地拿着那把银梳子梳着他长到腰的长发,他余光将眼前的景象尽收,可却像什么都不知一样出言挑衅,“怎么样,小仙子?本座既然已经许诺可以让你带走本座汤池当中的嘉荣草,为何迟迟不动身到汤泉当中去取仙子所要之物呢?” 阮糯对着手指上蔓延起的水泡呼呼吹气。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肥遗这只变态妖怪现在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肥遗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小仙子,本座的耐心可是十分有限的。本座没有义务一直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仙子不想要的话,那就算了。本座就不在这里奉陪了。” 肥遗收起手中那把银梳子,似乎要站起身,欲走。 “等等。” 阮糯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恐怕日后再想从汤泉中摘取嘉荣草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我这就下去。” 玄曜周身泛起淡蓝色的光。 他知道肥遗这个变态是在为难人,他不能让阮糯去摘取嘉荣草,弄得全身都是烫伤。 他顾不得自己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他已经做好用尽全力一击和肥遗这个死变态一决生死。 阳光遮住玄曜周身泛起的淡蓝色光芒,肥遗并未注意到这边的不同寻常。可阮糯却注意到隐隐发烫的手腕…… 阮糯一把抓住蠢蠢欲动的玄曜,低声道,“别冲动,别去送死。” 玄曜身形顿住,周身的光芒也都收敛起来。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阮糯估算着她下到汤池中取得嘉荣草的距离。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她能够有足够的速度,说不定能够以最小的损失摘取到开在汤泉当中最近的嘉荣草。 阮糯近乎是咬着牙将双腿踏入汤泉之中。 可那沸腾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汤泉水并没有他她想象的那一般滚沸灼热,反而在她的周遭似乎一直围绕着一股淡淡的气息,那股气息带来持续不断的清凉,将灼热的汤泉水变得清凉舒心。 阮糯轻轻抚摸手腕,行走在汤泉水中,“大人,这是你做的?” 玄曜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他的水神格现在尚未恢复,并没有能够控制水温的能力。但与阮糯感知一样,他能够感受到原本应该滚沸的汤泉水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是一股持续不断的清凉之感。 肥遗一脸看戏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住。 眼前的景象和他想象当中的完全不同。完全没有灵力又不喜热的小仙子,为什么能够在他的汤泉水当中如履平地一般将汤泉中央几株长得正好的嘉荣草全部采摘下来?! 阮糯则是仗着这股清凉之气,收获满满。 汤池中长得最好的,甚至已经开始结出豆荚,一般果实的嘉荣草全都揽到怀中,她抱着这些嘉荣草从汤泉中上了岸。 上岸的瞬间那股持续不断的清凉感也随之消散。 阮糯再一次感受到原本属于汤泉水的沸腾灼热。 肥遗快速闪现到阮糯的身边,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 除了那两根一开始被汤泉水烫伤长出水泡的手指有受伤的痕迹之外,阮糯其余地方都完好如初,只是这身衣裙被汤泉水染湿,沾染上淡淡的硫黄气息。 “你竟然没事?” 阮糯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难道大人希望我有什么事不成?” 肥遗的表情僵在脸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不过,也无妨。拿了他的草,那就要嫁给他。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他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以后慢慢来…… ------------ 第29章 有贼 “仙子既然已经从汤池中取得了仙子想要的东西,本作也算是完成了之前对仙子的承诺,既然给了仙子想要的聘礼,那我与仙子之间是不是就不要这么陌生的称呼了,对不对?娘子?” 这句“娘子”惊得阮糯一身鸡皮疙瘩乱窜。 玄曜也觉得心里堵堵的。若是他现在还是曾经昆仑第一凶神,他定是想要将肥姨这只妖怪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 阮糯咽了口口水,不敢眨眼的看着肥遗不断晃动的竖眸。 “娘子,正所谓春宵苦短。既然娘子已经收下了聘礼,不如我们这就对着大荒大泽的众神拜堂。入洞房如何?” 肥遗眉眼间染上了几分轻佻,一副急不可耐的浪荡子模样。 “等等!”阮糯伸出手掌表示拒绝。 “怎么?难不成仙子要反悔?”肥遗轻佻的语气难免染上几分怒意。 “不会的,不会的。”阮糯先给这畜生顺顺毛,“我既然答应了大人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轻易的推翻我的许诺。可是大人,你也看到了,这嘉荣草生来珍贵,喜欢在这种极热的地方生长,如今将它从汤泉中连根拔起,已经出现了枯萎的迹象。我本是想用这草来炼药的,怕是再耽搁一段时间,这草就没有药性了。” “大人,你我之间实力差距悬殊,量我也不能逃出大人的手掌心。大人可否再容我两个时辰,让我将这仙草炼成丹药,再与大人拜堂成亲。以后我伴着大人的余生漫漫,想来大人应该也不差这两个时辰吧。” 阮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肥遗似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可他的直觉又带来一种不祥的感觉。 罢了! 肥遗背过身,宽大的绯红色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本座就再容你两个时辰,你若是敢在这两个时辰同本座耍什么花招,就不要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不给你情面了。” 肥遗离开,阮糯长出一口气。 短暂的平定心神后,阮糯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阮糯原本想用些布条将已经受伤的两根手指包扎起来。可这汤泉的废水威力实在太大,轻轻一碰,手上的伤口便疼的人眼泪直流。 “一定很痛吧?”玄曜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的语气温柔的简直不像话。 “痛也没有办法,现在时间紧迫,一定要尽早的将这嘉荣草煮熟给你吃。尽早灭了肥遗这只妖怪。” 玄曜故技重施,他依旧想用龙涎来帮助阮糯抚平手指上的烫伤。可这汤泉内不知有着怎样的仙力,凶神的龙涎对待伤口竟然也无计可施。 阮糯只能认命的忍痛用纱布将两根手指仔细的包扎好。 阮糯用另一只未曾受伤的手,将她所收集到的加绒草上面如同豆荚一般的果实一个一个的摘了下来。 如同豆荚一般的果实被放在一个竹编的大盆当中。 突然,竹编的大盆的边缘出现一只黑乎乎的小手。黑乎乎的小手伸到盆中,要将一个豆荚果实从盆中“偷”出去…… ------------ 第30章 嘉荣草豆糕 “好你个小贼,竟然偷到姑奶奶头上了!” 阮糯抓住那个黑乎乎的小手。 一个大概只有一米高的小童从灶台后面露出了身形,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唯独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没偷!”那小童声音清脆,语气中带着几分少年志气的倔强。 阮糯不惯着他,抓着小童的黑乎乎的小手,不让他走。阮糯上前去就揪起小童的耳朵,以长者的身份教训着,“你这小娃娃不仅偷盗还撒谎。我明明都看见你把手伸到我的盆中,想要偷走我的果实,还不承认?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看我不替你爹妈好好的教育教育你。” 小童的耳朵刺痛,随手一挥手掌,阮糯止不住的向后倒去。 好在小厨房后面有一堆柔软的秸秆拦住阮糯的身子,不然这撞到墙上,阮糯后背上之前还没愈合的伤口,怕是又要添新伤了。 阮糯被一种无力的深深的挫败感包围着。 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成了这个世界最低最低的存在。她在这个不熟悉的世界,不了解规则,甚至连一个看起来无比弱小的孩童都打不过,真是有够伤人心的! “你这仙子竟然敢唤我小娃娃,你都不知道我比你年长了多少岁。就连肥遗那只妖怪看见我也应该叫声叔叔。你就算是唤我一声祖宗都不为过。” 小童似乎有些内疚,想上前将人扶起来,可是又急于帮自己辩解。 “你以为你为何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从肥遗那些滚烫的汤泉之中摘取嘉荣草,那完全都是因为我在背后帮你,帮你降低了汤泉水的温度,你才能够如履平地一般在汤泉水中成功地摘取这些果实。” “你能够得到这些东西也有我的功劳,我现在拿两个果实看看又怎么了,这当然不算偷了。” 阮糯用没有受伤的手扶着老腰慢悠悠地走到小童的面前,“所以刚刚是你帮了我,小孩你为什么要帮我?” 无缘无故地,这小童为什么要帮她?! 小童摆了摆手,“你就算不想叫我祖宗,我也不会怪罪你,但你也不要老‘小孩’‘小孩’地称呼我,我有名字,我叫阿灶,火土灶。” “我帮你没有任何的目的,如果说我对你唯一有所求,就是希望你能够再给我做一些吃的。之前我在小厨房里面吃过,你用乳浆打出来的绵密的泡泡,味道简直好极了。” “我做灶神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小仙子有你这么高超的厨艺。你果然是天赋异禀,我就是想让你再做一些好吃的给我。” 阿灶指尖一动,阮糯本包裹在双指伤口上的纱布随之掉落。淡淡的褐色的带着桔梗气息的光芒围绕在阮糯两根受伤的手指之间,水泡渐渐的消散,被烫红的皮肉也渐渐恢复了原本该有的淡粉色。 阮糯对阿灶表示感谢。 尽管他说自己是灶神,是不知道存活在这个世间多少年的老怪物。可他现在呈现在阮糯前的形象就是一个八、九岁孩童的样子。 人总是会对孩童产生一丝心软的情绪。 阮糯只是将帮助她的阿灶当成一个贪嘴的孩子。嘉荣草应该是没有任何毒性的,反正这次他采摘回来的仙草也够多,一会将这些仙草制作成美食,再分给阿灶一些似乎也并无不妥。 玄曜却非常的不爽。 阮糯手指上的伤口他并没有治好,反而被一个小鬼头给治好了。挫败感萦绕在心间,尤其是在这个女人面前挫败,玄曜甚至是打击加倍! 阮糯还是忍不住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既然你想尝我做的美食,那你就要帮我打下手。” 玄幻大陆里面的厨房中缺少很多现代厨房中的电子工具,不过好在她现在遇到了一个掌管灶台的神明,她可以借助神明的超自然的力量完成那些电子工具能够完成的任务,甚至或许可以超出期待的完成。 “好。”阿灶点头。眼睛亮亮的,看起来乖乖的。 “那你过来帮个忙。”阮糯指着竹盆中她摘到的嘉荣草外壳坚硬的豆荚果实,“我想要用这些豆荚果实里面的豆子,不过它们的外壳如此坚硬,如果仅仅是靠我这双没有任何力量的手,怕是要剥到天黑才能够剥完,耽误太多的时间。不过你是神明,必定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这些豆子从豆荚当中剥出来吧?” 阿灶还是乖巧的点头,“没问题,简直是小菜一碟。” 阿灶脏乎乎的黑色小手覆盖在竹盆上方,淡桔梗清香的灰褐色光芒笼罩住所有的豆荚。那些豆荚从竹盆当中轻轻飞起,悬在半空之中。阿灶口中念念有词,那些被灰褐色光芒所笼罩住的豆荚,十分听话的爆开了口子。豆荚里面赤红色的豆子一粒一粒的全部都落到竹盆当中。 “哇!阿灶你简直是太棒了!”阮糯惊呼,她就知道利用神明的力量,肯定比现在厨房中的电子工具更为好用。 “那当然,我可是灶神。”阿灶臭屁的仰起自己的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玄曜却吐出一股浊气。 他越来越觉得心里憋闷的很,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出来。 他听到阮糯夸赞阿灶就是心里不舒服。他在心里暗暗的较起劲来,那他五行神格都重新汇聚于体内,恢复凶神金身的时候,他一定要在这个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威武霸气,以及无所不能。 切!用一点灵力将豆子从豆荚里面剥出来,那简直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阮糯可没有功夫注意到凶神的情绪波动。 肥遗那只妖怪只给了两个时辰,时间紧迫。 阮糯继续吩咐阿灶,“你可以将这些被剥出来的豆子都磨成细粉吗?越细越好,最好如同雪花一般细。” 阿灶眼睛还是亮亮的,“这也简单。” 几乎是瞬间,那些赤红色的豆子被磨成了一滩赤红色的粉末。隐隐的还能够闻到一股豆子的香气。 阮糯盯着这些粉末,嘉荣草豆糕的形象已经在脑海中汇聚而成。 ------------ 第31章 灶神 阮糯拾起那些赤红色的粉末,她快速将这些粉末和成面团儿。她同时在面团里面加上一些私家秘制的调料,这也是确保一会做出来的糕点能够香甜的秘诀。 可阮糯看着这光滑的面团儿,又有些犯了难。 玄幻大陆上好像没有酵母这种东西,用传统的碱面来对面团进行发酵的话,两个时辰肯定不够用。 阮糯清了清嗓,又将目光移到了阿灶身上,“你能不能让这些面团儿加速发酵?” “包在我身上!” 不愧是灶神,看来在厨房内的这些事情都难不倒他。 有了法术的加持,原本干瘪的面团瞬间被注入了灵气,赤红色的面团体积微微膨胀,表皮也变得光滑如玉透出诱人的粉红色光泽。面团儿被发酵起来,整个小厨房里面充斥着豆子的豆香和面团儿发酵产生的甜香。 甜而不腻,暖而不燥。 这些面团儿还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制作,但光是闻着这些味道就已经让人口舌生津了。 阿灶亮晶晶的眼睛里露出满意的神情。果然是他看好的女人,就是有着如此之高的厨艺天赋。 阮糯处理这些发酵起来的生胚。 她指尖灵巧的将发酵好的面团儿捏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剂子,给每一个小剂子都捏出了不同的形状,有红色捏出来的花朵,也有被压成圆润可爱的福饼,甚至还有一些上面被刷上了金黄的蛋液,做成一个又一个憨态可掬的元宝形象。 虽然说这一次对嘉荣草果实的制作是为了打败肥遗这只大妖,时间紧,任务重,可对待美食却并不能马虎含糊,阮糯还是想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用心的烹饪好每一道菜品。 上屉蒸糕。 这些糕点在蒸屉当中不断的膨胀变大。热腾腾的香气仿佛变成了实质,丝丝缕缕的往人的鼻子里钻。 阿灶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摘蒸笼,“我觉得我可以都吃掉。” 阮糯拍掉阿灶黑乎乎的小手,“好了,小祖宗。等一下再吃。” 玄曜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他记得这一蒸锅的蒸糕原本都应该是阮糯给他一个人吃的,凭空多了一个和他分食的家伙,他竟然有些像犬妖一样开始护食了。 时间到,几乎是卡着点的,阮糯打开了蒸屉。 香味顿时萦绕整个厨房,阿灶用他的能力让这些原本有些烫手的糕点瞬间变得温乎乎可以食用。 阮糯心头一直记挂着玄曜,她挑了独一无二的那个花朵造型的糕点握在手中。 她知道玄曜现在的身形不方便大快朵颐,所以阮糯为玄曜准备的糕点每一片花瓣都捏得十分精细,刚好符合他现在的口腔大小。 可还不等阮糯将手中的糕点喂给玄曜,一排长着透明色翅膀的飞虫,瞬间将小厨房层层包围。 两个时辰已到,肥遗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跟新娘子拜堂成亲了。 这些飞虫到小厨房来催促她赴约。 跟这些虫子没有丝毫的道理与人情可讲。 飞虫们排成队只是机械性的完成主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它们在阮糯身后不停的扇动翅膀,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女人从小厨房中推出,一步一步的推向肥遗为他们二人准备的祭拜大荒大泽中那些掌管姻缘神明的拜堂现场。 ------------ 第32章 神女 拜堂现场看着十分的诡异。 “娘子,我已经满足了你全部的要求,你对你想要的仪式感可满意?” “现在也该轮到你来满足我了。” 阮糯与肥遗之间明明还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可肥遗已然急不可耐地伸出了他那暗红色的长长的冰冷的蛇信子。沾染着口水的冰凉的蛇信子在阮糯光滑白皙的脸蛋上反复流转,肥遗一脸餍足。 扶桑村的村民们总算是还有点儿用,这次送来的仙子果真是个极品。不仅容貌出挑,甚至还能够做得一手美味的菜肴,而且这女人闻着似乎比她制作出来的菜肴还要更为香甜。果真是捡到宝了! “叫声夫君来听听。” 肥遗的狎昵让阮糯一阵恶寒。肥遗逼近,冰冷的蛇信子上黏液低垂,他的目标是阮糯如同花瓣一般泛着光泽的唇瓣。 千钧一发之际,阮糯的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玄金色光芒! “啊!” 肥遗吃痛收回伸出的蛇信子,他的舌根蔓延着挥之不去的灼痛之感,任凭他用灵力也压制不住。 阮糯的手腕处,一道光影由虚转实。龙角峥嵘,一条充满亘古凶戾气息的龙躯环绕阮糯,温暖的灵气包裹着她。一股强大的威压直压肥遗的身躯,他瞬间化作大妖原本的形态。可在硕大的洪荒巨龙面前,赤红色的双尾蛇身完全不够看。 玄曜玄金色的尾巴横扫肥遗耗费心力布置出来的充满仪式感的拜堂现场。那些被贴着大红喜字的石桌石椅,甚至连同身后的假山在瞬间崩裂化为一摊齑粉。那些围绕在身侧不断煽动翅膀,发出令人恶心的嗡嗡声的飞虫也在一瞬间消散于天地之间。 “吼——” 龙吟咆哮,力拔山兮的毁灭力量压制着大妖府邸的每一寸。肥遗两条赤红色的尾巴紧紧护住他伸出长长蛇信的舌头,竖眸在眼波中流转,逐渐细成一根银针的大小。他盯着那硕大的龙身和龙身上不断涌动出的玄金色光芒,感知着陌生又熟悉的强大气息…… “不可能的,怎么会?” “你是…玄…玄曜……” 这个令各方大妖都闻风丧胆的凶神,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沧溟给…… 光芒敛去,玄曜显露人身。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玄色暗金纹的衣袍,眉宇间尽是睥睨威严。 他将身后的女人牢牢护住,泛着金光的瞳孔死死地锁定肥遗的身躯。那是源自于上古血脉之间的压制。巨大的恐惧攥住了肥遗,他那两条赤红色的蛇尾不断地绷紧蜷缩,直到将整个蛇身蜷成一团。他想要逃离,可强大的威压却让他动弹不得。 “宵小之辈,本君的名字也是你可直呼的!” 肥遗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开口求饶,“玄曜大人,饶命……” 玄曜伸出骨节细长的手掌,没有任何花哨的法术,弹指片刻,空气中接连发出一串爆鸣。肥遗蜷缩成一团的身躯上,蛇身赤红色的鳞片不断的剥落,变成了一条再也没有任何鳞片附身的秃蛇。 玄曜手掌立起,掐诀念咒。 肥遗痛苦的声音响彻整个半山腰的府邸,他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一颗泛着淡淡光芒的赤红色妖丹从他的胸膛中飞出。 玄曜撇了一眼那颗妖丹,妖丹快速飞到玄曜手中。 玄曜眉宇之间有嫌弃之色。若不是此刻神魂溃散,他也无需吞噬这等小小之辈的妖丹,来巩固自己的神魂,恢复自己的神力。 咔嚓! 赤红色的妖丹碎裂在玄曜手掌之间,化作点点的流光,最终融入玄曜身体当中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妖丹碎裂的瞬间,肥遗的身体僵直的倒下去。那条赤红色双尾蛇眼神溃散,只有蛇身的七寸处微微起伏着,一副油尽灯枯之相。 玄曜吞噬掉肥遗火属性的妖丹,他的指尖开始凝聚淡淡的蓝色火焰。想到他刚才那恶心至极泛着粘液的蛇信子,玄曜觉得这赤红色的双尾蛇身子污秽不堪,他要用一把火焚净这污秽不堪的身体。 “等等。” 玄曜指尖的火苗尚未舔舐到肥遗有进气没出气的“遗体”,阿灶小小一团的身体,伸出黑乎乎的小手拦住玄曜。 “别……别烧了他。”阿灶乌黑的瞳孔里面有惋惜之色,“他的妖丹可以恢复你的神力,可他的身体同样是难得的精华至宝,用来做药膳那可是鼎鼎难得的食材。你若是不想要,那就给我吧。” 阿灶毕竟是掌管这世间一切灶台的灶神。他对食物有着天然的敏感与珍惜。 阮糯亦然,“怎么说?” 阿灶不急不徐的解释着,“《北山经》曾有载,肥遗乃天地灵气孕育而成的大妖,原生于太华山。喜热畏寒,双尾蛇身。食之肉,可医疮疖之毒。” 疮疖之毒?! 阮糯眉头松动,仰望玄曜高出她一截的头颅,“大人,我想要这妖怪的遗体。” 阮糯话音刚落,玄曜手指间不断闪动的蓝色火苗迅速熄灭。 玄曜不解,“你要这污秽妖怪的遗体做些什么?” 阮糯解释,“扶桑村的村民因受着温泉水中硫黄之毒的困扰,常年身体生出疮毒,痛苦不堪。若是让扶桑村的村民分食肥遗的遗体,或许可以医治他们身上的疮毒。一鲸落万物生,他死后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了。” 玄曜鼻尖轻嗤,“那扶桑村的百姓尽是刁民。就连那你对他有恩的老头也是恩将仇报。凡人不过百年寿命,你又何苦为了他们劳心劳力?” 玄曜英气勃发的时候曾动过恻隐之心,帮助过一些神仙。可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恩将仇报之辈,这世间就没有值得他动恻隐之心的人。 更何况就算是这些凡人知道感恩,他堂堂昆仑凶神也是看不上这些人间烟火的。 不过,阮糯不过是九黎山上一个基本上没有任何灵力的小仙子,或许这些凡人对她的感激之气化作的香火,会对她的修行有些帮助吧。 “也好,那这件事就依你。” “谢谢大人。”阮糯道谢诚恳。 阮糯蹲下身子,平视阿灶,“那阿灶,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你了。作为报答,我用之前那些剩下的奶油风干后制成的奶糖,送给你了。” 这些奶糖原本是她打算用来给自己做零嘴的,可求人不能空手而去。眼下她身无长物,只能用自己做的这些零嘴给灶神做报答了。 阿灶接过那些泛着莹润光泽蕴含一股淡淡奶香的奶糖,他对阮糯厨艺自然是有自信的。 “好,我就帮你这个忙。” 阿灶黑黑的小小的身体拖着一条双尾蛇的尸体走向山下的位置。 玄曜眉头皱的更深了,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你不去吗?” 她竟然不想承下这份人情,竟然不想让扶桑村的村民知道这些事情是她这个来自九黎山的仙子做的,是这个仙子为他们解了身上的毒…… 阮糯摇头,“不去了吧……” 她对扶桑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穷山恶水出刁民,她不愿意再回去了。 “大人不是还要继续启程赶路吗?我不想耽误大人太多的时间,我们还是启程赶路,帮大人寻找大人的神格吧。” 玄曜身体一僵。 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与他一路同行的女人了。 百年前的岁月,他曾经接触过一位神女,那是百姓口中救苦救难的圣女大人。那人帮百姓排忧解难,同时也吸收百姓身上的供养之气来进一步增进自己的修为,增长神力。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如同救世主一般的神女,有的不过就是各取所需。 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什么都不图。 她只是做了她想做的事情…… ------------ 第33章 狌狌 身前是绵延百里的密林,阮糯登着上坡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玄曜大人,你等等我,我真的有点儿跟不上了……” 玄曜吞噬了肥遗的妖丹,恢复了人身。短暂的神力滋补,让他如同公牛一般强壮,一路行进,一口气都不喘,阮糯跟在后面越来越吃力。 “你竟如此废物!”玄曜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之色。 他认为已经放缓了速度,等待身后的女人,没想到她竟这般不争气。 阮糯依旧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现在连反驳辱骂的力气都没有。 “玄曜大人,你若是嫌我走的慢,不如您再幻化成巨龙的模样,让我坐在你的龙角之间。这样的话我们去祸斗的地盘不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了吗?” 玄曜脸色黑沉了几分:“你将本君当成什么?当成是你的坐骑不成?” 阮糯缩了缩脖子,噤声不说话。 玄曜低下头注意到脚边的一团黑色点点。那些是狌狌的粪便。 狌狌是大荒大泽所有神兽中最低等的存在。它的模样憨态可爱,身上披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皮毛,摸起来柔软顺滑,吃它的肉利于行走。 可也因为它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对任何生灵都没有攻击力,可也极其擅长隐匿自己的行踪,并不好抓捕。 看着女人大口大口喘息着粗气的模样,玄曜拧着眉头,周身散发着一股嫌弃的气息,可最终也没舍得再说出一句讥讽的话。 他的鼻尖扇阖,不情愿地嗅着狌狌留在原地粪便的气息:“你留在这里,莫乱动,等我回来。” 他要亲手为阮糯捕捉一只狌狌。吃了它的肉,她就能跟上他行进的步伐了。 阮糯点头,目送玄曜的身影离开。 她紧绷着的神经也有片刻的舒缓。阮糯长出一口气,靠着最近的树干滑落下来。阮糯背靠着树干,双手揉捏着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安安分分地在原地等着玄曜回来。 密林中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阮糯摸索着她跨在腰上的布包,里面还有几颗送给阿灶后残余的奶糖。她轻轻剥开一颗糖纸,将已经有些融化的奶糖塞到嘴里。 淡淡的奶香气息在林中清新的草木气息中蔓延。 林子中突然变得有些静谧,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和不知什么品种的鸟类鸣叫声在一瞬间都近乎消失。 空气中传来一股令人牙齿有些发寒的碎冰声。 “咔嚓咔嚓……” 一片云遮住了大半的阳光,地面上原本随风摇晃的树影像鬼魅一般彼此纠缠。一颗硕大的千年古树后,有一道散发着荧光幽绿的身影不停得随着树影摇晃着身躯。 这道身影被千年古树硕大的躯干完全遮盖,从阮糯视角望过去,无法发现这道泛着诡异的身影。 可源自女人的直觉,阮糯仍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诡异的气氛包裹着阮糯,不过现在在她脑海中形成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尽快地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而是默默的祈祷玄曜能够尽快地回到她的身边。 密林中安静得连同她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那种咔嚓咔嚓犹如碎冰一般的声音不断地接近,阮糯心跳如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第34章 讹兽 阮糯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很冷吗?”玄曜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小火神祸斗的地盘,按理来说,越往山顶上走去,温度应该更高。玄曜不解阮糯怎么冻成这副样子,浑身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听见熟悉的声音,阮糯这才敢睁开眼。 顾不得身体上的劳累,她猛然的站起身,快速的跑上两步,一把抱住玄曜。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他身上的气息还是如此的熟悉,阮糯被满满的安全感所环绕着。 “这……” 玄曜一惊,身躯变得笔直而僵硬。他没反应过来阮糯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手中拎着的脖间还带有一点血红颜色的狌狌尸体滑落到地面上。少女身体的馨香混合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气息将玄曜包裹,玄曜僵直着背,下意识伸出手臂轻轻拍打着阮糯的后背,安抚着。 阮糯情绪渐渐稳定。 山中密林中的一切也恢复如常。 阮糯注意到地上的狌狌尸体。这只神兽的体型不大,通体覆盖着厚实柔软的雪白长毛,向上翻出的肚皮和鼻尖是粉嫩的肉色。 唯一煞风景的便是狌狌脖颈间那一处若不注意观察便不能发现的伤口。伤口很新,还在不断的向外涌出新鲜的血液,脖子间雪白的毛发被雪水打湿,粘成一绺又一绺的刺目猩红颜色。 狌狌模样倒是有些像现代的垂耳兔子。 阮糯是那种看到兔子被杀害会说出,“怎么能吃兔兔,兔兔这么可爱,”这种话的女人,她是一个有着多年经验非常专业的厨娘,死在她手中的兔子也不计其数。阮糯有自信能够将神似维尔兔子的狌狌烹饪好。 阮糯面皮染上一股淡淡的羞红,她不动声色的离开玄曜的怀抱,蹲下身子捡起已经断气的狌狌。 玄曜情绪波动,似乎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吃了它,你吃了它还跟不上本君的步伐。那你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成为山里野狼的食物吧。” 阮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抽出布包之中的匕首,开始熟练的剥去狌狌的皮毛。 匕首在雪白的皮毛上流转,很快一张完整的皮毛被剥下,露出皮毛底下粉嫩的皮肉。 阮糯寻找周围干燥的枯树枝,将这些枯树枝搭建成火堆的形状。她将狌狌尸体穿在更为坚硬的木棍上,眼下条件简陋,她的布包里面只有从肥遗小厨房内打包带走的一些简易的材料,看来只能做野外烤兔肉了。 阮糯舔了舔唇瓣,“大人,能不能麻烦你生个火?” 闭目养神的玄曜只觉得麻烦,可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股淡蓝色的火苗落在搭成火堆形状的枯树枝上。眨眼间,枯树枝搭成的火堆立刻燃烧起来,火苗不断舔舐着已经处理好的狌狌尸体。 油脂从狌狌被熏烤的身子上不断滴落到火中,火苗越来越旺,空气中的烤肉味儿也不断弥漫。 阮糯却还是觉得背后有一阵恶寒,眼底似乎闪过一抹幽绿色的光芒。 “呜呜…救命……” 周遭似乎传来一阵破碎的哭腔,是一名女子的求救声音。 阮糯停下手中不断翻转狌狌的动作,仔细听着,低声询问,“玄曜大人,你有没有听见周围有人求助的声音?” 玄曜当然听见了。 这世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并不打算去管,他也没有那般的圣母心。 玄曜不语。 阮糯感觉这一阵破碎哭腔的声音离他很近,她能听出那一阵声音中强烈的求生意志。 “救命啊救救我呀!” 阮糯其实也不是想救。她脑海中瞬间想起的是《西游记》当中不断上演的情节。唐僧在一路上就遇见很多呼救的装可怜的妖怪,最终因为大发慈悲圣母之心,害自己落入妖精的陷阱当中,还得让他的大徒弟辛苦营救。 可这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却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心情烦躁,脚下的步伐也有些焦急。她觉得应该是要去救的。 声音越来越近…… 一个身形瘦小修长的女人闯入阮糯和玄曜视野当中,她近乎是半趴着的,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磨得破破烂烂。 她的脚上有一个不断冒出涓涓血迹的伤口。 绮𫍽一双如同琥珀一般的眼睛泛着淡淡的水汽,她抬头看着阮糯所在的方向,软软的唤着,“姐姐,救我,这山中有神兽要吃了我……” 迈不动步伐去救人,和一个等待救援的人已经走到身边却不去救就是两回事。阮糯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理,阮糯放下手中的木棍,走到绮𫍽身侧。 她脚腕上的伤口不断地涌出血迹,还好只是皮肉伤,未见骨骼与经脉。 “我先给你简单地包扎一下吧。”阮糯动起手来。 玄曜闻之,缓慢地抬起一只眼的眼皮。恰好看见绮𫍽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玄曜鼻尖轻嗤,“原来是一只讹兽。” 讹兽,大多阴险狡诈,善伪装、善谎言,大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讹兽虽无强大的攻击力,可若被讹兽盯上哄骗,不死也是要掉一层皮的。 玄曜双臂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如同“圣母”一般的阮糯为这只讹兽包扎脚踝处的伤口。 他猜不出这只讹兽靠近阮糯的目的,不过有他在,讹兽也定是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阮糯这个女人还要跟着他一起奔赴大荒大泽的五座神山,或许让这只讹兽留在她的身边,让她得到一些教训也是好的。 思及此,玄曜继续闭目养神,可周身的灵气已然悄然外放,替他“注视”着突然闯来他们身边这只讹兽的一举一动。 “好了。”阮糯还是在她包扎的伤口处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段时间伤口最好不要碰水,免得感染。” 话说一半,阮糯噤了声。 她也不晓得这个世界的人能不能听得懂“感染”是什么意思。 绮谖盯着脚踝处漂亮的蝴蝶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没想到,体内蕴涵五行灵木这等难得的宝物的宿主竟是个毫无防备心的小仙子。 想来,要完成她想达成的目的要容易得多了。 ------------ 第35章 悲悯 眼下,哪里还有吃人神兽的踪迹,可绮𫍽却并没有要离开阮糯的意思。 “咕噜~” 绮𫍽的肚子叫得很响。 “饿了吧?”阮糯轻声询问。身为一个厨娘,怎么可能让人饿着肚子呢。 狌狌烤肉的焦香味在空气中弥漫,阮糯取下烤肉的棍子。 可惜了!刚刚只顾着给绮𫍽包扎伤口,忘记火上正烤着肉,一只狌狌腿已经有些焦了。 阮糯将那只未烧焦的狌狌腿撕扯下来递给肚子咕噜作响的绮𫍽。 “吃吧。”阮糯想到什么补充道,“我们家大人说了,吃了狌狌肉有利腿脚,想来对你的腿伤恢复应该也会有帮助的。” “咳咳。” 密林中传来两声淡淡的轻咳。 玄曜俊俏的侧颜隐匿在树影下,男人双臂环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小憩。 一只狌狌就只有两只肥壮的后腿,阮糯已经将其中一只腿给了绮𫍽,她只得将那只有些烧焦的腿撕扯下来,走到玄曜的身侧交给玄曜。 “大人,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玄曜睁开一只眼睛,目光穿过阮糯摇晃的耳饰看着大快朵颐、一脸餍足的绮𫍽。 他的眼睛眯起来,或许,这只讹兽应该也知道了五行灵木的存在。 绮𫍽同样感知到玄曜的目光,她回望。 这应该就是五行灵木宿主所说的大人吧。那人看着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周身的灵力波动淡淡的,应不是什么厉害之辈。 可她看见他确有一种源自骨子里的恐惧,仿若天生就该如此,她就应该匍匐在他的脚下一般。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绮𫍽偏开目光,佯装无辜啃食手上鲜嫩的狌狌腿肉。 她猜的果然没有错,刚才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甜甜的奶香并不只是好吃,还蕴含着一股上古神木的气息。 想来阮糯应该就是五行灵木的宿主。 而她身上的毒,或许只有五行灵木的宿主可解。 火焰舔舐着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绮𫍽狡黠的琥珀色眼珠一转,声音略微颤抖:“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阮糯听着绮𫍽的声音仿佛是染上蜜糖一般的香甜,心情大好:“不谢不谢,大家出门在外,应该互帮互助的。” 玄曜不可察觉的又发出一声轻嗤。 绮𫍽擦拭着沾了油渍的双手,两根手指不停的搅动,显得楚楚可怜:“姐姐……其实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被以前务工的主家里的人卖到这山上来的。好像要献给山上的一个大妖,可是,半路遇到了凶兽伏击,那些将我送到山上的人瞬间就都逃窜了……” 玄曜睁开了双眼。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讹兽,果然如传闻当中一般的奸猾狡诈,这谎话当真是张口就来。 他作为上古凶神,能够感知这密林中一切生物的气息。刚去捕捉狌狌时,他分明在这密林中未曾感知到一只凶兽的气息,否则他也不会放任阮糯这个毫无灵力自保的小仙子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绮𫍽脚踝上伪造出来的伤口指不定是怎么弄的呢! 绮𫍽软乎乎的声音让阮糯的心尖肉柔软了几分。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又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这么多年生存下来想必是不易的。 绮𫍽注意到面前女人眼底的那抹心疼,再次抬起水汪汪的琥珀眼珠,充满了恳求:“姐姐……我现在腿脚有伤,这山里面天又黑了,我也不敢自己一个人走夜路。而且就算我回去了,想必也是逃不过再被他们发卖的命运,我不想再回去了。” “姐姐,你是个心肠好的,求求你能不能收留我,让我暂时跟在你们身边。我保证不添乱,我会的可多了,我能帮你们做的事情也可多了。” 阮糯是心软了几分,可是…… 她没有想将这个可怜人留在自己身边。 阮糯下意识地撇了一眼依旧靠着树干小憩,却将狌狌腿肉全部吃光的玄曜,凶神大人依旧闭着眼睛,面色平淡,一副置身事外、这件事情跟他一点都没有关系的模样。 阮糯害怕自己的某些话伤了这个敏感姑娘的心思:“是这样的,我要和我家大人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方便带着你一同前行。这样吧,今天晚上便跟我们一起守在这山里,明日天放晴,你便下山去,离那一户发卖你的主家远远的,再找一户人家务工安顿下来。” 绮𫍽琥珀色的眼眸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姐姐,这世道上难得能遇见你这样心肠好的人。山下的主家位高权重,我若是下山,定是逃不过再被他们抓回去的命运,求姐姐就带着我吧,我不想再过那种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生活了……” 篝火的火苗中,阮糯盯着那一双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的琥珀色眼眸。火光氤氲了绮𫍽的面容,阮糯好似透过绮𫍽的容貌,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她被亲生父母抛弃后,被好心人送到了福利院生活长大。 她九岁那年被一对夫妻收养。养父是一个开化肥工厂的,养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起初化肥工厂的收益不错,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家的感觉,日子过得平淡温馨。 可后来化肥工厂的收益日益下降,甚至出现了亏本的状况。养父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对养母拳打脚踢,发泄生活上的不快。 养母也是被生活的鸡零狗碎磨得不成样子,经常拿她来发泄心中的不快。 那段时间她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尽管如此,她仍然不想离开这个家,不想离开这个曾经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家。 后来养父欠了债,厂子倒了,还成了老赖,她就被养父养母给抛弃了。那个时候的她孤立无援,九岁的小姑娘只能在寒冷的冬日翻垃圾桶来寻找果腹的食物。 这样流浪翻垃圾桶的日子大抵持续了一年,也是那段时间她告诉自己,要成为一个不管拿到什么样的食物,都能将食物烹饪好吃的厨娘。直到后来被当地的妇联发现,阮糯再次被送进了福利院,漂泊流浪、饥寒交迫的日子才算是有了个终结。 ------------ 第36章 你不是也在骗她吗? 此刻,阮糯天性里的善良和骨子里想对同样淋雨的人撑起一把伞的同情之心占据了上风。哪怕在这个她未曾熟悉的玄幻大陆已经自身难保,也仍然想给同样是孤儿的绮𫍽撑起一把伞。 她再一次下意识地看向玄曜。 “大人,这姑娘也是怪可怜的。不如我们就先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吧。”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绮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阮糯身后,她伸出手攥着阮糯衣袖,身体略微颤抖,也一并将目光投向靠在树干上休息的玄曜。 玄曜突然睁开了眼睛,没有言语,修长的手指随意捏着一块在身边捡起来的光滑石块儿。 一瞬间,原本光滑的石块儿变成一摊灰褐色的粉末。 阮糯叹一口气,估计这件事情是不行了。 玄曜伸出沾着灰褐色粉末的食指指着绮𫍽,薄唇轻启,声音冷冽得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那就跟着吧。” 阮糯瞪圆了一双葡萄一般的眼睛! 他竟然同意了! 玄曜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他看向绮𫍽的眼神让讹兽觉得后背发凉:“长路漫漫,路上多一个消遣,也没什么不好的。” 阮糯面上染上一丝喜色,可绮𫍽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绮𫍽低下头,避开那摄人的目光。她原本还想提出跟着他们一起去找草药解体内的毒,现在也不急于这一时,先安静地跟着他们,留得青山在,总不怕没柴烧。 可能是狌狌肉的功效,阮糯竟真觉得继续向前赶路时,一路健步如飞,再也没有双腿灌铅般的酸痛感。 她之前生活的时代有科技作为人类的buff,没想到这个玄幻的世界也有各种灵兽食材作为buff。 月明星稀,晚间,一行三人便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在一棵古树下升起一摊篝火,每个人身后都靠着一棵树干,在温暖的气息中浅浅入眠。 阮糯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玄曜如同古水一般的眼睛蓦然睁开。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绮𫍽白皙的面皮上。 她睁眼下意识地尖叫,想要逃跑。 她的嘴巴被修长的手掌捂住,身形被另一只手掌狠狠按住。 “你……”绮𫍽含糊不清地发着微弱的声音,琥珀色的眼眸中尽是慌乱。看起来十分危险的男人,难不成是要杀人灭口吗?! “说!你接近我们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玄曜看着绮𫍽强装顺从的眼眸,冰冷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情绪。 绮𫍽大口地喘着气:“我没有……” 讹兽还真是谎话张口就来! 玄曜手掌一挥,阮糯所在的位置出现一圈金黄色的屏障,犹如泡泡一般,随着风动不断波动。阮糯平稳的浅浅呼吸声从这道金黄色的屏障内传来。 屏障可以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和气味,阮糯只会沉浸在梦乡当中,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意识不到。 “大人,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是想着要报答救命恩人而已。想要谢谢姐姐的收留,我怎么会有其他的目的呢?”绮𫍽忍不住挪动身体,让她的后背更加靠近身后千年古树的树干,仿佛这样的动作能够为她寻找到隐私安全感。 玄曜沉默不语,看似入定,可他的手掌翻覆间,绮𫍽原本已经包扎愈合的脚踝上的伤口突然崩裂,血腥味儿让男人眼中的杀气再难掩盖。 绮𫍽不断吞咽着口水,脚下发麻。眼前的男人明明周身没有过于强烈的灵力波动,可就是让她生出一股骨髓发寒的感觉和一种对上位者绝对威压的臣服之感。 “我……”绮𫍽剩下的话被一股灼热的气息堵回口中。 “别说了,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东西。”玄曜冰冷的手指捏着绮𫍽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高头。 绮𫍽觉得自己的下颌骨要被生生捏碎,与生俱来的威压感却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琥珀色的眼珠里泛出一股又一股的水气,她妄想用装可怜来博取眼前男人的同情,可男人手上的力气似乎又加大了几分,绮𫍽在口腔中品尝到了血腥的气息。 “本君不管你接近阮糯究竟出于怎样的目的,你若敢害她性命,本君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手下留情了。” 本君! 绮𫍽细细品味这个称呼。 整个大荒大泽之中,能用这个称呼自称的屈指可数。而在这些用本君称呼自己的人当中,绮𫍽只有一个人未曾见过,连画像都未曾见过。那个人正是曾经让昆仑山都为之震颤的父神之子、上古凶神玄曜。 眼前这人正是玄曜?! 怪不得她能够感受到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压。 原来,祸斗大人近日紧锣密鼓的那些事情竟然是真的,传说中已经神魂消陨的昆仑上古第一凶神竟然真的卷土重来了。 绮𫍽整个身子猛地一僵,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遏制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 玄曜无意与她过多纠缠,转过身姿态恢复成之前对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慵懒,仿佛刚才那个要杀人的上古第一凶神并未在此间夜晚存在过。 他的背影还是那般漠然。 看到玄曜漠然的背影,绮𫍽突然笑了笑,声音清脆如银铃。片刻间绮𫍽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突然就不那么怕了。被金黄色屏障包裹的阮糯听不见外界的半点声音。 “玄曜大人,等等……” 玄曜眉头拧在一起,不情愿地转过身。 “我不会害姐姐的性命,但是大人想要杀我,恐怕也要考虑考虑。” 玄曜眉宇间有一股怒气,带着肥遗灵力的灼热威压压着绮𫍽,空气当中的血腥味儿更加浓重了。 “本君岂是你一个讹兽能够威胁的?” 绮𫍽嘴角缓缓淌下一股血柱,神情痛苦却仍带着那丝笑容:“玄曜大人,你说我对姐姐是欺骗,难道你就没有骗她吗?你难道不是跟我一样在利用她吗?” 讹兽不仅擅长说谎,更能够凭借自己的血肉之力洞悉这世间一切的谎言。 ------------ 第37章 䔄草 绮𫍽舔舐嘴角流下的血珠,甜腥甜腥的气息在口齿间蔓延:“大人既然知道我是一只讹兽,自然也该知晓我的本领。九黎山的小仙子如此信任大人,可大人您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目的,恐怕比我这只讹兽还要不光彩得多,还要更伤害她得多吧?!” 话音落下,周遭的密林一片死寂,就连篝火也被压制得近乎熄灭。 玄曜将这只讹兽留下来本来是为了看圣母跌落神坛的好戏,未曾想最终演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遭温暖的风也盖不住玄曜周身的冰冷,他的眸子再次变成赤红一片,压制着毁灭一切的杀意。 “你—想—死—不—成?”玄曜齿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句话。 绮𫍽面皮上还挂着笑意:“大人放心,我与大人无冤无仇,自然是不会出卖大人的。我也不会伤害姐姐的性命,我只是想让姐姐用她的能力帮我一个忙。事情成了,我也不愿意多在您身边停留。既然咱们都是烂人,那咱们各取所需就好。” 真要比起谁更加恶劣,绮𫍽绝对是对玄曜甘拜下风的。她不过是想蚕食一些五行能物的能力,帮助她解身上的毒,对阮糯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而被凶神盯上,若想用五行灵木重塑神格的话,以这仙子的能力,是要丧命的。 暗夜中,阮糯呢喃着说了几句让人听不清的梦话。 玄曜情绪平复,内心是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觉得内心有两股力量在不断地挣扎拉扯,他完全无暇理会绮𫍽提出来的要求,他现在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玄曜落寞地重新走回那根最粗干的千年古树下,缓慢地滑下身子,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阮糯伸个懒腰转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检查绮𫍽脚腕上的伤口。 这…… 太奇怪了吧。 阮糯包扎的布条丝毫没有毁坏的痕迹,上面的蝴蝶结还停留在原本的位置。可蝴蝶结已经从白色变成了鲜艳的红色,整条纱布上都沾染着绮𫍽新鲜的血迹。 “这伤口怎么还崩开了?”阮糯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心疼,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将包扎的布条重新解开查看里面的伤口。 她记得之前的伤势并没有这么严重的。 绮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阮糯小仙子果真是像她想象中一般的圣母。看她这一副对世界所有的一切都陌生的样子,难不成是失忆了?好像还有很多事情她都不明白,连同她体内蕴含五行灵木这样天地至宝的事情也都忘记了。 看来这次非要被凶神扒一层皮喽。 绮𫍽抬起头,撞上玄曜略带威胁的眼眸。 思绪拉回,昨晚太过恐慌未曾注意到脚踝上的伤口,此刻天光大亮,绮𫍽反而觉得脚踝处疼得让人想哭。 他们讹兽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战斗力,可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玩弄人心,也向来都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有仇必报的。 玄曜让她脚踝上的伤口崩裂,她也不会让玄曜好过的。 爱上一个注定要被自己杀死的人,这滋味应该是不好受的吧。 绮𫍽对昆仑西山太熟悉了,她知晓西山内生长着一种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仙草,名唤䔄草。 这草长相平平无奇,服用此草,有媚人之功效。 玄曜若是见到吃了䔄草的阮糯,定是会不受控制一般爱上阮糯的。爱上一个要死于自己手下的人,这是世间何等苦难。 思及此,绮𫍽忍不住笑出声音。 “怎么了?”阮糯不明所以。 “没什么的姐姐。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皮外伤,刚刚是想到有一种草药专治这般的皮外伤,觉得欣喜罢了。” “啊?”阮糯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越来越神奇了,“什么草药,现在能采到么?” 绮𫍽错开阮糯的目光,低着头:“是,挺常见的。” 这一瞬间的心虚,绮𫍽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她可是讹兽,讹兽怎么会因为说谎对人产生心虚愧疚的情绪呢! “那你说的这个草药长什么样子,我现在就为你去找。” 绮𫍽眼神飘忽,恰巧前面一棵枯树下刚好有几株䔄草。 绮𫍽避开玄曜的眼神,指着前面枯树下几颗开着淡紫色小花、看着平平无奇的小草:“姐姐,就是这个。”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摘。” 几步之遥,阮糯很快将䔄草攥在手心里跑回来。 “姐姐,这个草没有毒的,麻烦姐姐将它嚼碎然后敷在我的伤口上。” 阮糯半点没有设防,她吞咽一株䔄草,耐心细致地咀嚼着。还好这䔄草的滋味并不难吃,没有想象当中的苦涩之气,反倒还泛着一丝丝甜意。 阮糯将她咀嚼好的䔄草耐心地敷在绮𫍽的伤口上,她甚至都未曾注意,她的唇瓣早已被䔄草的紫色花朵染成了紫色,乍一看倒像是中毒了。 绮𫍽倒吸一口凉气,忍着䔄草敷在伤口上带来的不适之感,对着阮糯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谢谢姐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用搀扶应该也能自己走了。姐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和大人拖后腿的。” 绮𫍽说着,为了自证,她还站起来在阮糯面前走上了几步。 她还是有些跛脚,不过看着比初见时已经好了太多。 阮糯再次感叹这个世界的草药确实是神奇。 保护森林人人有责。 离开之际,阮糯还不忘将昨晚升起的、现在仍残有些火星子的篝火尽数熄灭。 玄曜盯着升起的烈日,越靠近他的火神格,他便愈加心烦,忍不住开口催促:“快点上路吧,你们还要在原地耽搁多久?” 绮𫍽佯装害怕拉着阮糯的袖子:“姐姐,都是我不好,因为我的伤耽搁了大人的行程。” 阮糯本不想与玄曜计较,可绮𫍽这么一说,她也暗戳戳有些窝火,忍不住回怼玄曜:“你就不能有点同理心么?这里还有一个病号呢!” 玄曜皱眉回头,看到阮糯被䔄草染到发紫的唇瓣:“你这是怎么……” 怎么看起来如此诱人。 该死! 日光氤氲,玄曜眼神有些迷蒙。 这女人怎么这么好看了?她微微发紫的唇瓣怎么看起来是那么的有韵味…… ------------ 第38章 悸动 玄曜尚未说完的质问,就这样尴尬地卡在喉咙里。 日光更加刺眼,可打在阮糯身上的那道光芒像是单独为她开了一层滤镜。被䔄草染成紫色的唇瓣不显妖艳,反倒格外诱人,竟散发着一股让人喉头发紧的甜美光泽。 玄曜近乎僵在原地。砰砰乱跳的是他的心脏,那百年未曾翻起波澜的心脏,在这一刻竟不规律地狂跳起来。他喉头翻滚,不断吞咽着口水。一定是属于小火神的地盘太过灼热,让他的内心也跟着一起焦灼起来。 “大人,你看什么呢?”阮糯语气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冲撞。 阮糯见到了这个世界里比自己还要弱小的存在,觉醒了她作为一个新种花家的人该有的一些意识,就算他们之间实力悬殊,人与人之间也应该是平等的,也应该是相互尊重的。 玄曜却并未听出话语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冲撞。䔄草药力的加持下,冲撞的话语也变成了如同小猫一般的撒娇。那几个字仿佛一根羽毛轻轻划过他的心脏,瞬间攥住了他的心神,下腹翻腾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身体僵硬着,却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绮𫍽抿着嘴,琥珀色的眼珠在强烈的日光下让人看不清其中的喜怒。她猜是䔄草发挥功效了。 玄曜同样抿着嘴,未曾说出半句话。他强压剧烈跳动的心脏,制住下腹翻涌而出的那一股异样的感觉。强迫自己转过了身,不再去看阮糯的眼眸。 玄曜这条龙的性格本来就古怪,阮糯也没再叫住他。 “姐姐,我们还是赶紧跟上吧,不然一会大人好像又要生气了。”绮𫍽跛着脚跟上两人,顺便又卖了一把惨,让阮糯对她又多了几分心疼。 玄曜步伐加快,每一个步子都迈得很大。表面上看迈得十分沉稳,可背影里却透露着一股莫名的仓促。 越往山上走,山路就愈加陡峭,同时温度也有明显的升高。可与肥遗光秃秃的、只是弥漫着硫磺气息寸草不生的府邸不一样,这里的植被郁郁葱葱,比半山腰处的植被好像还要茂密了整整一倍。 突然,周遭大雾四起。 这雾来得极快,而且没有任何征兆,是从地面突然蒸腾出来,倾泻而出,让人毫无防备。 此刻正值晌午,按理说应该是雾气消散、视野最好的时间段,可眼前的雾仿佛浓重得化不开,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将所看见的一切全部吞噬在大雾当中。 “大人?”阮糯被大雾迷了眼睛,心中一紧,焦急地呼唤着玄曜。 这雾似乎有实体一般,将阮糯的呼唤声一遍又一遍地弹回来,整个山林里面都出现她呼唤“大人”的声音。 阮糯不知同处在雾中的玄曜和绮𫍽有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耳边却一遍一遍回荡着自己的呼唤声,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恐慌。 “姐姐~” 阮糯似乎听见大雾之中绮𫍽唤她的声音。阮糯伸出手不断地向前摸索着,生怕撞到面前郁郁葱葱的树干,她却什么都抓不到,只能触摸到这怪里怪气的雾气中的湿冷粘稠,就仿佛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胡乱摸索着出路,阮糯脚下一空,身体失去平衡,便向下滚去。 阮糯伸出双手护住头部。 可等待她的并不是天旋地转的跌倒,而是一个泛着熟悉凛冽气息的宽阔胸膛,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在浓雾中紧紧地环抱着阮糯纤细的腰身。 阮糯鼻尖撞在这宽阔的胸膛上,微微发酸。 可这一刻她却感到莫名的、无比奇妙的幸福。 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气息,是她家大人! “大人……”阮糯低声唤着玄曜,语调是满满的撒娇。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十分依赖这个男人了。 玄曜在雾中看不清阮糯的脸,随口吐槽:“真是蠢……” 下一秒他就在这浓重的雾气当中撞见一双亮晶晶的、犹如葡萄一般的眼睛。眼中不知道是雾气还是迷蒙的水汽,沾着她那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睫毛,那睫毛就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一下一下打在他最柔软的心间。 在这狭小的、隔绝的、只能够感知到彼此的空间里,玄曜移不开看着那双眼睛的视线,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下腹处传来的那股异样似乎随着两人的接触更加汹涌澎湃。 玄曜想要努力克制,可身体却比理智更先一步将人死死地揽在怀中。 䔄草带来的魅惑之力和原本男女之间接触会带来的波动,此刻在这只能视见彼此的浓雾之间被不断放大,一股名叫悸动的毒药如同烈火燎原一般吞噬着昆仑上古凶神的自制力。 阮糯被男人揽得太紧了,紧得她都无法呼吸。阮糯挣扎着扭动身体,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 可她突然意识到事情越来越不对,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 阮糯抬头撞见了男人压抑着的神色。 玄曜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掌紧紧地扣着阮糯白皙的脖颈,他的眼眸在她的脸上不断流转,从冒着细密汗珠的额头,直到那仍然带着一些淡紫色光泽的唇瓣…… 吻,似乎一落而下…… ———————— 祸斗摆弄着从赤水火神手中借来的光芒杖。 他将要用这光芒杖来炼化火神格,大涨他的修为。 绮𫍽颤抖着身子,规规矩矩地跪在他的宝座下方,不敢抬头去看一眼祸斗。 “不错,你这废物,这次做得很好。没想到只给了你短短两日时间,你便将他们两个引入我之前为他们设计好的陷阱当中。” 绮𫍽仍然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祸斗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白净细小的瓷瓶,他随手将这个瓷瓶扔到绮𫍽身侧,姿态肆意,就像打发一个垃圾一般。 “解药。” 绮𫍽死死攥住那白净细小的瓷瓶,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多谢大人。” 这瓷瓶里面装的是绮𫍽所中之毒的解药。 正是因为这毒,原本自由自在的她已经被祸斗捏在手中,利用了百年之久。 ------------ 第39章 护妻 吻,落下。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大雾湿腻的空气中,两人滚烫的皮肤相贴,鼻尖相碰。 玄曜的气息顺着阮糯的鼻尖直冲脑海,阮糯的脑海内轰然炸开! “别动……”玄曜的大掌还紧紧扣着女人的脖颈,唇瓣带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有一瞬间清醒,可他又贪恋那柔软。 玄曜像是一条正濒临失控的野兽。 他克制着天性,克制着情感,一把将女人推开。 “蠢货!” 这句话倒不像是在咒骂阮糯,而是像在咒骂自己一般。 玄曜伸手掐诀,迷茫的大雾中,一条赤红色的由灵力组成的线环绕在两人手腕之间。 “盯着这条线跟着我,这次再走丢了,是生是死就没人管你了。” 阮糯看着手腕上的那根赤红色的线,炸开的脑海似乎还未合拢。他这是什么意思?! 玄曜可能没有想太多,可阮糯看着这根赤红色的线,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月老缠在有情人之间的红线。想到刚才那个炙热霸道但又不乏温柔的吻,阮糯的身体似乎也在一同叫嚣着。她感觉胸腔在剧烈起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她只想在这四周弥漫的大雾中,离眼前的男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唔呼——”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兽吼,打破浓雾之中的寂静,也一并打破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息。 “是陆吾?”玄曜作为曾经的昆仑第一凶神,生来就具有辨别百兽的能力。陆吾的音线特别,淫笑中带着一股古老蛮荒的味道,低沉悠长。 “陆吾……”阮糯喃喃自语。她下意识地靠近玄曜,手抓着玄曜的衣袖,仅靠维系在二人之间的这根红线,还不能够给她提供全部的安全感。 阮糯好像听说过陆吾这个名字。她曾在闲暇时看过《山海经》的绘画,对这个名字有所熟悉,据说是一头九面虎身的神兽,看起来就很难对付。 今日该不会要以身饲虎了吧…… “这陆吾是祸斗的神兽,若它不在这里,想来应该能顺着他的踪迹找到祸斗。”玄曜闭上了眼睛,听声辨位,“要说这祸斗当真是有几分能力。陆吾也是天地鸿蒙之时诞生的神兽,可以傲视一方,没想到竟然成了祸斗这一等后起之秀——一个在祝融手底下讨生活的小火神的神兽,当真不知是如何想的。” 这陆吾身为昆仑山的护山神兽,竟然愿意屈居人下。 “唔呼——” 又是一声响彻山谷的吼叫。 阮糯一只手紧紧攥着玄曜的衣袖,一只手紧紧压在狂跳不止的心脏上面,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这个叫陆吾的神兽是不是很厉害呀?” 玄曜注意到女人轻轻发颤的指尖,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颤抖的小手,给予她安全感:“不过就是一条看门狗罢了,就算是昆仑山的护山神兽,在本君面前也不值一提。” 玄曜手掌一挥,金光一闪,眼前重重的迷雾犹如被利刃划开一般,露出迷雾下面的一块嶙峋怪石。 “跟着我。” 玄曜朝着刚才吼叫声音传来的方向,身形犹如闪电一般投入这浓雾之中。阮糯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可能是吃了狌狌肉的缘故,男人如此疾行,她也能够跟得上,并不觉得吃力。 温度骤然升高,身旁的浓雾也逐渐消散。 “唔呼……” 又是一声吼叫,声音更加清晰,这一次,人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名叫陆吾的神兽离他们更近。 阮糯按下不断狂跳的心脏,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好的感觉在胸口盘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神兽仿佛是故意发出吼叫声来吸引他们的注意,且为他们指引着方向。 可陆吾是祸斗的神兽,为什么要指引他们去找到祸斗? “大人……”阮糯想要提醒玄曜。 “跟紧些,应该就在前面了。”玄曜沉浸在要找到火神阁的喜悦中,他的速度一提再提,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可能是一片陷阱。 看见地面上宽大的虎爪印,玄曜紧跟这些脚印而上。 眼前的浓雾已经完全消散,阮糯第一次亲眼看见曾经在《山海经》绘本中才会看见的神兽,而如她想象中的一般骇人。 陆吾一遍遍发出吼叫声,果然是为了引君入瓮。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玄曜和阮糯已经身处在一片荆棘丛中。这些荆棘如同火焰一般妖艳,上面长着绿色的还泛着幽光的尖刺。 “遭了。” 此刻,玄曜同样意识到这是祸斗为他们准备的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看来山下的肥遗之死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他们到达山顶找到他之前,便已经有了防备之心,还提前在这里布置下了陷阱。 玄曜有些理解为什么诞生在大荒大泽鸿蒙之期的神兽会甘愿受祸斗这个后起之秀的调遣。 玄曜紧紧拉着阮糯不断颤抖的小手,他要带她从这些荆棘丛中突围。 陆吾不再叫喊,虎身人面的他,一颗头颅竟喷出火焰。那火焰竟是如此古怪,泛着悠悠的蓝光,那泛着蓝光的火焰,顿时将整片荆棘丛引燃。赤红的荆棘上翻涌着蓝色的火焰,荆棘丛的上空正泛着一股扭曲的光晕。 祸斗为了擒住曾经的昆仑第一凶神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他知晓等闲之物定是无法困住玄曜,没想到他竟然用祝融的光芒杖在这里设下陷阱。 上空的光晕逐渐汇聚成一个小点,那金色慢慢变成令人眼睛发花的亮眼白色。那白色快速聚成一道光柱,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直接砸向燃烧的荆棘丛中的二人,将二人所在之处直接砸出一个巨大的天坑。 容不得半刻思考,玄曜直接幻化出本体。庞大的巨龙身躯,一圈一圈地将怀中的血肉之躯包裹缠绕。用他坚硬的龙鳞盔甲为阮糯筑成一道安全感十足的屏障。 光芒杖在天空中渐渐隐匿行踪,荆棘丛中的火焰却更加肆意。 一圈又一圈的蓝色火焰不断地包裹、舔舐着荆棘丛中被砸出来的天坑。 巨大的天坑中,玄曜脱力变成半龙半人的模样。阮糯被他护在身下,并没有受半点伤,可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恐惧,让人昏了过去。 ------------ 第40章 焚情 阮糯悠悠转醒的时候,玄曜在燃烧的荆棘与浓烟中进入了浅眠。 “不…,不要…” 玄曜似乎进入一个无穷尽的噩梦当中,想从这噩梦中挣扎,却不得法。玄曜苍白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阮糯爬过去,用她沾染些许灰尘的绣帕,轻轻的帮他擦拭掉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玄曜在这细小又轻微的触碰当中猛然转醒。 玄曜的眼眸再次变得鲜红,这让他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却又被䔄草的力量影响,无法自拔地被眼前人深深魅惑。 玄曜紧紧地抱住阮糯,喃喃着,“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阮糯先是一僵,随后回应着他的拥抱。 阮糯柔若无骨的小手抱着玄曜宽厚又单薄的脊背,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地拍打着。动作像极了母亲哄着襁褓中的婴孩,她就这样耐心地哄着玄曜,直到男人恢复往日该有的冷静。 “大人,你感觉怎么样?”阮糯的话语里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同时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秀眉微蹙。 女人的关心让玄曜原本沉浸在噩梦中的情绪更加地烦躁,他自己也搞不清这股无名之火来自哪里,嘴上不饶人道,“暂时还死不了。” 可这烧焦的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出卖了他的状况。 玄曜盘踞在焦土当中的龙尾,坚硬的玄金色鳞片散落一地。那皮肉焦黑翻卷,露出鳞片底下被烧焦的血肉模糊,甚至仍然泛着悠悠蓝色火焰光芒的伤口。 凶神的体质特殊,这些灵火似乎有生命一般停留在他的体表,不断地啃食着他身上的灵力。 不用说,阮糯盯着他额角上冒起的青筋,也知晓火焰灼烧皮肉定会带来灼心的疼痛。 阮糯伸出手想要抚摸那些被烧焦的伤口,想要扑灭那些还在不断跳动着的微弱的蓝色火焰。 “别碰!”玄曜声音拔高,带着一股近乎暴戾的寒意。 阮糯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但他没有过多的计较,大概是因为疼痛让眼前的男人心烦意乱吧。 阮糯不知道的是,比起在龙尾上灼烧带来的疼痛,她的触碰带来的异样感觉更让玄曜觉得无比的烦躁。 阮糯环顾周围,想着要如何才能够从这光芒杖砸出的巨型天坑中脱身。 她余光瞥见角落中生长的几颗䔄草。想到这开着紫色小花,看着不起眼的小草,竟然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那样的滔天巨火竟然未曾剥夺它们的生命。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了。 “太好了大人,这里有可以医治外伤的良药,现在就采过来帮你敷药。”想到绮𫍽上药后脚踝上那样深的伤口都能够愈合,且不影响走路,阮糯快速地跑到䔄草边上,将整株草连根拔起。 玄曜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阮糯在手中紫色小花不断摇曳的仙草。 他识得那不起眼的小草是什么。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便想明白为何阮糯的唇瓣会呈现一股妖艳的紫色。 原来如此…… 他的手紧紧捏在一起,指节泛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讹兽摆了一道,被愚弄的耻辱充斥头脑,若绮𫍽现在在他面前,他定会让她粉身碎骨,死后不堕轮回。 一道淡淡的金光包裹着阮糯。 温暖的同时伴随着一股麻麻的刺痛…… “大人,你?”阮糯无法前行,只能被这股金光包裹僵在原地。 玄曜反手打了个响指,那层金光在阮糯身体上爆炸而开。阮糯体内属于䔄草魅惑之力连同这道金光一并消散在空气当中。 他再也不必被愚弄,被这股莫名其妙的魅惑之力牵引。 玄曜压制不住心中被愚弄的感觉,又像是心虚解释一般,向阮糯道出了这草真正的功效,也得知她所救下的那个女人并不是个柔弱的女子,而是一只擅长说谎的讹兽。 “原来如此……”阮糯眸色暗淡了几分。 她以为要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了,原来那些在大雾之中不受控制的靠近,两人额尖相贴的吻,所有不合时宜,所有暧昧的感觉都并不是因为男人爱她,而是源自于旁的东西。 巨大的荒谬和强烈的羞耻几乎要将阮糯淹没。周遭蓝色火焰仍然在跳动,散着余温,可阮糯却如同坠入冰窟一般,浑身冰冷无比,心口莫名的狠狠一抽,甚至还有一丝嗔怪,嗔怪玄曜…… 可说到底,这一切要怪也只能怪那只讹兽,怪她心思歹毒的让她吃下䔄草,也怪他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总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玄曜身上。 阮糯长出一口气,压下心头反复翻涌的情绪,还是选择先为男人处理龙尾上的伤口。 玄曜抬头望着天,天色逐渐暗淡,夕阳的光不再灼热,反而带着一丝冷清。 “别再忙活了,承受光芒杖带来那一击已经近乎损耗吸收肥遗内丹的全部妖力,天下我连人形都不能维持,怕是要命陨于此。你还是省些力气吧。”玄曜靠在身后的土壁上,转瞬道,“不过你这毫无灵力的小仙子能够死在本君身边,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靠! 阮糯心中本来就郁结,听他这么说,更是郁闷到了极点。 谁稀罕能够死在他的身边,他难道是龙脉不成?!阮糯看着他那伤痕累累的龙尾,转瞬又想,就算他是龙脉,她也不想死在他的身边。 她无比珍爱自己的生命,无论发生怎样的绝境,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从未有过想要轻生的想法。 可她的能力实在是太弱小了,这样的困境当中也做不了什么。 残阳只剩一抹血色鲜红,那些蓝色的火焰已经将荆棘燃烧殆尽。 “噼啪噼啪——” 空气中响起小炮仗爆炸一般的声音。 紧接着,被光芒杖砸出的土坑中掉入大量的红色果子。 一颗鲜红色的果子正中阮糯眉心,惹得她鼻尖酸痛。 “大人,这是?” 玄曜情绪渐渐平复,反而对着一无所知的小仙子耐心解释,“是这无名荆棘生出来的野果罢了。” 阮糯眼神一亮,“那这果子能吃吗?”